他的姿態狼狽,但又好似優雅迷人。既危險,又蠱惑人。
好像隻要靠近了惡鬼,就會發現他從來沒有昏迷過,而是睜著漆黑詭異的眼睛,帶著森寒扭曲的笑意,等著別人自投羅網。
但又像是失去了意識,可以讓人肆意妄為。
比如欺壓他,馴服他,殺了他……
江落喉結微動,但很快就回過了神。
回過神之後,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怪異了起來。
如果他之前的推斷沒有錯誤,每個人看到的幻境都是自己心中最恐懼的事物和最深處的欲望,那麼他看到池尤,這代表著什麼?
他最恐懼的是池尤死亡?
最深的欲望是對池尤為所欲為、或者是成為池尤的救命恩人?
江落:“……”
他打了個寒顫。
不可能吧。
這怎麼可能。
這時,池尤身下的血水緩緩組成了一行熟悉的字。
【無視他,關上門離開,你就可以通過這關,到達十八樓】
江落幾乎一秒鍾的猶豫也沒有,他立刻按下電梯中的關門鍵,怕電梯關門得太慢,他又連續按了四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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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緩緩關上,載著黑發青年的電梯往十八樓而去。
而在電梯門外靠著牆坐著的惡鬼,則緩緩抬起了頭。
他緊閉的眼睛睜開,看著不斷上升的電梯,嘴角慢慢勾起,手臂隨意地搭在了膝上。
身下的血液逐漸被地板吸去,惡鬼慢條斯理地擦去手上的鮮血,雙眼中的閃爍像是毒蛇吐出了蛇信,“真是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就這麼走了啊。”
第164章
電梯門一關上,江落就松了口氣。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幻境之中竟然出來了個池尤,他的心情又變得微妙起來。
……怎麼說呢。
為什麼會是池尤啊?
看聞人連、匡正和葉尋的表現,這個幻境彰顯得都是自身的心理反應。
江落都要開始自我懷疑了。
我不會真的對池尤抱有最深的恐懼和欲望吧?
說有,江落又覺得頭皮發麻般的奇怪。說沒有,那他為什麼會看見深受重傷的池尤?
還是說江落其實是個變態,他就喜歡看池尤那樣俊美的男人處於瀕死的狀態?
……不能夠吧。
江落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還沒等他整理好心情,電梯就到了十八樓。
電梯門上又出現了一行字:【請客人換上在一層商場中挑選的衣服。】
電梯內的黑發美人挑眉,反問:“現在?”
這行字慢慢散去,電梯停了但門沒有打開,顯然是等著江落換上衣服。
江落從購物袋中取出衣服,看著這身明顯價值不菲但被一千塊錢賣給他的衣服,先前就有的隱隱預感變成了現實,池尤所說的瘋狂的追求,不會就是他自己端坐在頂樓,然後等著江落把自己打扮好了之後主動送到他面前吧?
越想越有可能,江落皺起眉,真是讓人不爽。
他將新衣服扔在袋子上,幹脆利落地脫掉了上身的衣服。勁瘦的腰部和潔白的脊背出現在監控攝像頭之中,江落似有所覺,他側過頭往上方看去,眼角挑起瞥過攝像頭,忽然將上衣甩到攝像頭上,擋住了其後窺探的視線。
“有病。”
他低罵了一聲,帶著點莫名其妙和惱怒,又想起了自己竟然會看到池尤的事情。
江落沉著臉,快速換上了在一樓商場中購買的黑色西裝。
襯衫,褲子,外套。這一套西裝設計得時髦而修身,穿上後隻顯得腰細腿長。江落將脫下來的舊衣服塞到購物袋裡,對著電梯門整理著自己的穿著。
脖頸揚起,慵懶地整理發絲和衣領,又扣上手上的袖扣。袖扣是個紅寶石,在手腕動作間閃著明豔的光。
等他全部動作完畢之後,江落欣賞地看了自己幾眼,電梯門終於打開,一絲微風從外吹拂起了江落的頭發。
江落邁步出了電梯,放眼望去,十八樓是用玻璃搭建起來的露天花園。
不知不覺,夜幕驅趕走了陽光,晦暗的星辰蒙了層灰塵一般在頭頂懸掛。
視線正前方,一桌點著燭光、擺放著美食的餐桌布置精美,正處於花園正中間。
早已坐在桌邊的男人雙臂撐在桌面上,蒼白的手指交叉撐住了下巴,燭火在他俊美的臉龐上遊動,像一支尾魚似地從他高挺的鼻梁,明明暗暗遊到他的唇角。
“又見面了,”池尤袖扣上戴著同樣醒目的紅玫瑰袖扣閃爍,他上下打量了盛裝出席的江落,嘴角上揚,慢悠悠地道,“江落。”
玻璃罩頂外風聲獵獵,桌上的燭光也跟著搖曳,卻不曾被吹滅。男人和這一桌燭光晚餐,像是怪誕中的古堡伯爵,足以迷惑絕大部分的人。
但完美且迷人的表象之下,掩蓋得卻是猙獰可怖的內裡。
見到池尤,江落的表情又微微變了一變。
這就好比剛剛才意淫過人家,結果轉眼就見到了真人一樣,導致江落現在都無法用滿腔的火氣去對付池尤。
他微不可見的深呼吸一口氣,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微挑,優雅地走到桌邊,“池先生的追求手段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黑發青年拉開了椅子,看清座椅上還有一捧濃香撲鼻的玫瑰花束之後,他挑挑眉,“哇哦”一聲,似笑非笑地睨了池尤一眼,彎腰拿起玫瑰花束。
黑色西裝包裹下的身軀彎成了一道優雅又美麗的弧度。颀長的雙腿筆直,西裝褲熨帖。腰肢隻輕輕彎了那麼一刻,黑發青年便行雲流水地直起了身,垂頭靠近了玫瑰花輕嗅。
江落的魅力在一舉一動之間有意流露,好似在故意和惡鬼相互比拼誰的氣場更強、更為令對方心曠神怡似的。表面談笑風生,實則電光石火,噼裡啪啦地交織。
惡鬼如江落所願,目光牢牢被他勾在了身上。
黑發青年殷紅的唇角笑意加深,被火紅的玫瑰花似有若無地遮住。他的黑發從耳旁垂下,黑發、白膚、紅玫瑰,強烈的顏色對比濃墨重彩,將江落那張本就張揚的面孔映襯得如玫瑰花一般豔麗幽香。
隻看這副畫面,就讓人胸腔內的那塊血肉情不自禁地怦怦亂跳。但下一瞬,漂亮的青年卻從花裡抬起了頭,不喜地皺眉,像扔垃圾一樣將玫瑰花束隨手扔在了桌角。
“這花的味道太濃了,”他挑剔地在座位上坐下,不悅地看著對面西裝革履的惡鬼,“我很不喜歡。”
惡鬼輕輕看了一眼玫瑰花,渾然不在意地抬眸,再次興致十足地看向江落,“你在生氣。”
江落面無表情地為他鼓掌,“恭喜您猜對了,池先生,需要我給您一個獎勵嗎?”
他的語氣暗含嘲諷,惡鬼故意聽不出來一般,隱隱笑意藏在表面的虛偽紳士之下,“什麼獎勵?”
沒想到他這麼厚臉皮,江落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惡鬼期待地等著他的動作。
江落無聲冷笑,他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叉切著牛排。桌下,江落的腳緩緩蹭上了惡鬼的小腿。
池尤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默許了人類的放肆。
這隻腳慢吞吞地向上,從小腿劃到膝蓋,帶起透過褲子的痒意。惡鬼剪裁合身的西裝褲被扯得微微向上,這感覺奇妙極了,即便江落很是漫不經心,但看著他表面專心切著牛排品味食物的從容模樣,再想一想桌子下方無聲勾人的異動,這樣的反差輕而易舉讓池尤有些上癮似的興奮。
他低頭一看,江落的腿已經插入到了他的雙腿之間,正往大腿逼近。
曖昧伴著玫瑰花香,幾乎可以蠱惑人的神智。
這樣的情況下,“情人”如此火熱的舉動,惡鬼怎麼能不起來反應?
即便他是鬼,在成為鬼之前,他也是個男人。
還是個對江落食髓知味的男人。
池尤微微帶著笑,雙手撐著下巴,表面看也是一副正經無比的樣子,誰也不會從他們的外表上看出飯桌下方的旖旎官司。
等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江落碰到了池尤有了反應的那裡。他的眼中閃過狡黠笑意,腿上忽然繃起力氣,猛得往前一踢。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這一腳如果落實,是個男人都要被他踢廢。但即將踢到池尤時,江落的腳踝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惡鬼抬眼看著江落,手指在他的腳踝處輕輕摩挲,低笑隱隱:“怎麼突然這麼熱情?”
江落用力從他手中收回了腳,將手裡的刀叉狠狠朝惡鬼擲去。
刀叉如疾風般鋒利劃過,惡鬼側過了頭,刀叉劃斷了他的幾根頭發,深深釘入在了他後方的地面之中。
“——嗡。”
插入地中的上半方劇烈顫動著。
江落開門見山道:“這裡就是你統治玄學界後的世界吧。”
惡鬼不置可否,他站起身往落地窗邊緣走去,江落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站在落地窗前往周圍看去,整個市區陷入一片安寧之中。
黑暗鯨吞虎據,大網似地包裹一切。家家戶戶房門禁閉,他們將窗戶和門縫遮得嚴嚴實實,不讓家中的燈光暴露在外。風聲之中,江落甚至聽不到兒童的哭喊、聽不到路邊攤的吵鬧。
不,也絕不是那麼的安靜。
因為他剛剛這麼想完之後,不遠處的平民區突然爆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這是我的世界。”
惡鬼愜意地看著下方,“被我厭惡的玄學界將會被我統治,阻礙我的人會一個個死去。鬼怪在人類社會中肆虐,你看,他們相處得多好。”
他道:“我早就說過,一成不變的生活太無趣了。”
“我會改變這種無趣,”他轉頭看向江落,“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變化非常令人欣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