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不準備出去。
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針,現在是五點十三分,距離他的“丈夫”回來還有四十七分鍾。
但他的“丈夫”又是人是鬼?
江落往廁所間看了一眼,捉摸著能不能先躲進廁所拖延時間。
但他這麼一看,就看到碎成好幾塊的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在慘白的燈光下,那個小黑點好像是存在於鏡子中的東西。
江落生怕自己看錯了,他閉了閉眼睛,集中精力眯著眼睛往鏡子裡看去。那個黑點變得稍微大了一些,這次江落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了,那分明是一個人的身形。
江落:“……”
所以鏡子裡面也藏了一個東西?
那個東西還會緩緩靠近鏡面,如果等到它足夠大的時候,它會突破鏡子爬出來嗎?
好嘛,廁所現在也不能進去了。
江落面無表情地快步上前,用力關上了廁所的門,狠狠將門鎖了起來。
做完這件事後,他手裡握著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江落打開看了看,還是一個未讀短信。
仍然是拍攝的他的照片,照片裡的他正在關上廁所的門,這次的角度又離江落近了近。底下附加的話還是:【快開門!!!快開門!!!】
江落都有些後悔打電話給前臺了,他嘆了口氣,退出短信,找出手機攝像頭,打開閃光燈模式後,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機頭從門縫底下探出。
快速拍了一張照片後,江落飛速地收回了手機。他打開相冊,這個手機的相冊更新有些卡頓,在兩秒鍾之後,他剛剛拍的那張照片才刷新出來。
照片上,一個人在明亮的走廊上貼在江落的門上。但他卻低下頭,好奇地看著江落的手機。他的腦袋詭異地拉長到了一個可怕的長度,從脖子上彎曲貼在了地面的手機上,他的臉孔佔據了三分之二的鏡頭,一雙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攝像頭,好像能透過攝像頭和江落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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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的眼睛全黑,沒有一絲眼白。
江落瞬間就明白了,他剛剛趴在貓眼上看到的不是走廊上的漆黑,而是這個人的眼睛。
雞皮疙瘩驟然起了一身,電流似的感覺從尾椎流向頭皮,江落在本能的戰慄之後,嘴角卻挑了起來,“可真夠刺激的啊……”
他再一次回頭看向時鍾,五點半了。
外面不能出去,屋裡也不能長留。這麼一看,好像被逼到了死胡同裡。
而這個不具名的“丈夫”,誰也不能肯定他會給江落帶來更大的危險還是幫助江落脫離兩難困境。
還是得靠自己。
江落隻有一個手機可以操作,他打開班群,在幾個人裡面選了選,挑中了最好騙的陸有一,撥打過去了視頻電話。
希望這裡的假陸有一也能和現實生活中一樣好騙,江落心想。
視頻很快接通,陸有一驚喜的臉塞滿了整個手機屏幕,他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麼,還有一些滴滴答答的水聲,看到江落之後就跟看到親人一樣,“嗚嗚嗚江落我做夢竟然夢到你了嗎?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
長相沒有異樣,表情也看不出異樣。江落仔細緩慢地打量著他的表情,“你在幹什麼?”
“我在捅下水道,”手機晃了晃,鏡頭對準了廁所裡的下水道,陸有一鬱悶的聲音在鏡頭之外傳來,“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旅館裡,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發現屋子裡都是水。我屋裡的水都沒過腳脖子了,這味道別提了,臭死我了。”
他把鏡頭照了照屋裡,瓷磚上積著一層汙濁的水,水上還飄著幾縷長頭發。
江落問道:“你那裡怎麼會有長頭發?”
“說起這個我就生氣,”鏡頭裡出現了陸有一的臉,他臉色鐵青,能看出來正盡力憋著呼吸,“我這個屋下水道被堵住了,我剛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床頭櫃上有一張紙,上面說我要是不把下水道給通了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這夢還反過來威脅我了,當然,我可不怕這點威脅,但是你知道嘛……咳咳,我怕黑,萬一這房間給我斷電我就死定了,所以還是乖乖把下水道給通了吧。”
他說個不停,忽然嘆氣,“唉,我跟你一個夢裡的人說幹什麼啊,你又聽不懂。不過算了,有人陪還挺好的。啊,說回正題,我之前發現我的下水道之所以被堵了,是因為樓上有頭發都衝到我這裡,就是你看到的這些頭發。”
陸有一對準右手拿著的衣服撐,他正拿著這東西勾著下水道裡的頭發團,“我掏了好半天,掏出來了很多黑頭發。在你打來電話之前,我沒忍住,跑到樓上的房間讓他們別再往下衝髒東西了。他們態度都挺好,聽完之後立刻就點頭同意了。”
陸有一的樣子太真實了,還提到了這裡是“夢”,江落竟然有些分不清他是真是假。他眉頭皺起,試探道:“陸有一,你最怕和葉尋一起做什麼?”
陸有一打了個寒顫,“真是夢裡也逃不出這個可怕的魔咒……我最怕和他一起逛街!”
“葉尋這個選擇困難症,”他的表情痛苦,“和他逛街就是一場折磨。”
這個陸有一,好像真的是真人。
江落有些遲疑,正在這時,他看到鏡頭裡面一團頭發絲上的不對。
“等等,你看看頭發絲裡面還有什麼。”
“能有什麼?”陸有一用衣服撐撥弄了幾下長頭發,一個美甲片從頭發絲中露出,他“咦”了一聲,“這個是女孩子的指甲嗎?這裡面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他又撥弄了一下,在頭發絲中再次發現了一個細白的女性手指。
陸有一:“……”
他愣住了,聲音都變了形,“草?!”
江落感覺他現在的處境有點不妙,“你說這頭發是樓上衝下來的,你還專門去樓上找了他們?”
“對,”陸有一全身發冷,有些腿軟,“他們是一對中年夫妻。”
江落沉默了一會,“他們很有可能在碎屍往下衝,但是現在,他們知道你發現這個秘密了。”
陸有一頭皮發麻,他都不敢在廁所裡待下去了,轉身就跑了出去,“臥槽臥槽臥槽!這怎麼辦!!他們不會來殺我吧!!!”
話音剛落,陸有一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他差點跳了起來,江落提醒道:“小聲點走過去看看,別開門。”
陸有一咽咽口水,走到門邊往外看去。他剛剛拜訪過的樓上那對中年夫妻正站在他的門外。陰影在他們臉上打下可怖的暗色,他們都在笑著,笑容熱情,但手卻背在身後,不知道拿了什麼。
“小兄弟?”男人道,“開開門吧,我們是來給你道歉的。”
女人笑容親切,“是啊,我們給你打掃打掃衛生。”
陸有一卻總感覺他們背在身後的手裡拿著的是準備來砍他的菜刀。
他僵硬地往後退去,一直退到床邊,才小聲地對著手機裡的江落道:“真的是那對夫妻,完蛋了,我要死了,在夢裡死了會不會疼啊?草,這個夢也太嚇人了!”
江落側頭,他的房門又被敲響了起來,“咚咚咚”,聲音死板又規律。他嘆了一口氣,和陸有一道:“咱們真是難兄難弟啊。”
第157章
隔著手機,江落和陸有一兩邊的敲門聲逐漸重疊。
陸有一又咽了咽口水,“江落,怎麼辦,我要不然打電話報警吧……”
江落雖然覺得報警不一定有用,但他還是鼓勵道:“你打一個試試。”
陸有一關上了視頻去打了電話,半分鍾後,他重新給江落撥來了視頻申請,表情空白,“江落,打給警察的電話接不通!”
這在江落的預料之中,他道:“你屋裡有防身的東西嗎?”
陸有一連忙把這個屋裡轉了一圈,令他絕望的是,這間小旅館裡面沒有任何防身的東西,唯一一個能稱得上是“武器”的隻有他剛剛掏頭發絲的衣服撐。
他沉重地邁著腳步走回廁所,撿起那個衣服撐,正想要和江落說什麼,餘光不經意一瞥,就看到了下水道裡面有東西一直在蠕動。
他害怕又好奇地探頭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下水道裡那些被衝下來的人體組織,開始蠕動著爬到了汙水當中。
陸有一“草”了一聲,兩三步逃出了浴室,他把門重重關上,哭喪著臉道:“江落,你看到了嗎?”
“我看到了,”江落表情復雜,不知道是該憐惜他還是該幸災樂禍,“你床頭櫃上那張紙片的意思,應該就是說如果你通不了下水道,下水道裡的屍體就會變成鬼吧。”
“草!”陸有一吐槽道,“前後夾擊啊。”
“你已經很幸運了,”江落把攝像頭對準自己的屋子裡轉了一圈,“我門口一個,床底下一個,廁所裡也有一個。”
陸有一瞬間覺得被安慰到了,他露出了同情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這邊也還不錯。
在說話間,江落瞥到浴室裡有黑影晃動。
那黑影從淺到深,緩緩貼近磨砂玻璃門,它伸出手在玻璃門上用力地抓撓著,發出貓狗撓門似的尖利刺耳聲。
是鏡子裡的那個鬼影,它已經從鏡子裡走了出來,正打算走出浴室門。
與此同時,門外面的長脖子鬼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它敲門的力道改成了砸門,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重,整個房間都好像在跟著房門一起顫動。
江落的手機連續震動了十幾下。
【開門啊!】
【開門啊!!】
……
十分鍾後,一切平息了下來。
門外突然改成了另一種敲門的聲音,有男人道:“江落,我回來了。”
是他在夢裡的“丈夫”。
江落呼出一口濁氣,額頭已經泌出一層薄汗。他擦掉額頭的汗,將頭發理了理,沒有異樣之後再走到門前往外看去。
門外的男人湊得很近,個子很高,貓眼隻能看到他的領口處。
門外的“丈夫”又敲了一下門,聲音變得更大,“江落?”
江落猶豫了一會,回頭看下時間,已經六點了。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他還是打開了門。
外面的男人臉上帶著些微疲倦的神色,牽著江落的手往桌旁走去,“我今晚給你買了麻辣兔腦,你現在餓了嗎?”
見江落一直盯著他的臉,白葉風回過頭,詫異地摸摸自己的臉,“老婆,我臉上沾著什麼髒東西了嗎?”
江落又盯了他一會兒,扯起唇古怪地笑了,“沒有,我隻是覺得你今天很帥。”
白葉風笑了,高興得又捏了捏江落的手,“老婆,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啊。”
他湊近江落,暗示地看了看江落的嘴唇,“那你今天能不能給我那個一次?”
江落忍著一拳揮上去的衝動,轉移話題道:“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