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騙了,”聞人連冷笑,“他們那天,應該就是在放誘餌吸引血鰻魚上鉤了。”
而誘餌,很有可能是船上少了的四個平民。
他們在海上行駛了四天,正好少了四個平民,捕撈上來的血鰻魚重達五百多斤,它極有可能已經將四個人吞吃入腹。
平民們當然不知道這件事,船員們卻知道,那富人知道嗎?
葛祝在一旁小聲道:“其實從在底艙開始,我就在想一個問題。船長說三天後可以食用血鰻魚,這個血鰻魚,到底是當初被捕撈上來的大魚,還是底艙裡逐漸魚化的平民,亦或者是孵化出來的魚苗?”
江落覺得大概率是孵化出來的小魚,但他卻沒將猜測說出來,而是聳聳肩道:“誰知道呢。”
*
這一夜幾乎沒睡,天色微亮時,匡正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身體虛弱,但卻已經沒事。聞人連給他喂了一些粥,一群人商量著怎麼混進通訊室。
通訊室時刻有人存在,周圍也都是船員。最後商量出來的結果,是讓江落和葛祝這兩個擁有富人身份的人親自去打探。
他們不必小心翼翼,可以直接用參觀船員工作位置的借口,光明正大地進入通訊室。
江落和葛祝都覺得這個計劃可行。
安戈尼塞號是艘巨大精美的豪華遊輪,船上的船員數量多達成百成千,如果一不小心暴露在船員面前,隻怕他們被殺了喂魚都沒有人知道。
還是要小心為上。
他們說做就做,中午用過午餐後,江落便帶著葛祝找到了船長,提出了逛一逛船員工作區的要求。
船長笑著道:“那便讓大副帶著您去轉一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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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大副上前,英俊的面容上笑容討好,“鍾先生,陸先生,請跟我來。”
一路上,大副努力想表現出他的幽默風趣,但每次和江落對上眼睛時卻閃躲地快速避開。像是害怕了江落的調教,但又有些蠢蠢欲動。
江落對他沒有興趣,他帶著墨鏡,穿著旅遊標配的花襯衫和白色短褲,笑容風流,偶爾還摘下墨鏡對著漂亮的男孩女孩眨眨眼睛。
葛祝看著他這樣,不由也放松了下來。兩人一路參觀了許多地方,正要前往儲備倉時,在走廊拐角處的休息桌前,看到了兩個正在大快朵頤的船員。
桌子上擺了兩大碟子的紅肉,不知道是牛肉還是魚肉,上面撒著調料,被生拌成一團。旁邊還有一小碟番茄醬和辣椒油,兩個船員吃得口齒生津,嘴邊粘上了點血水一般的紅色。
船員見到他們過來之後,還熱情邀請道:“大副和兩位先生要不要來用一點?”
他們說著話的時候,嘴裡還在咀嚼著東西。江落看著這團肉,想起來昨晚底艙之中掛起來的一具具屍體,他微笑著拒絕,“謝謝,不用了。”
葛祝也禮貌拒絕了。
大副倒是饞得吃了兩口,才帶著他們繼續往下逛去。
等該看的都看完之後,大副終於帶著他們來到了通訊室。
葛祝一進去就借口肚子疼,疼得面色扭曲,表情誇張。江落在旁邊假裝慌張地道:“不會是闌尾犯了吧?快來人幫忙,把陸先生送去醫務室。”
大副和通訊室內的一個船員連忙跑過去扶住了葛祝,帶著他出去找醫生。
通訊室裡還有另外一個船員,江落走過去和他聊了幾句,趁著船員沒注意,一掌將他劈暈了。
他用的力道輕,船員最多隻會暈上幾分鍾,江落趁機打開通訊器,試圖連接上警方的信號。
但他還沒有成功,船員就撐著桌子提前醒了過來。
江落立刻關掉通訊器,走到船員身邊,像是一直注視著他的樣子,輕聲道:“你還好嗎?怎麼突然睡著了?”
年輕船員有些茫然,他揉了揉額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睡著了,他對著江落的關心有些受寵若驚,“謝謝先生,我想我隻是有些累了。”
墨鏡下,江落打量著船員高大的身軀,青澀的臉蛋,眯了眯眼睛。
一個更好的主意出現在腦海之中。
江落靠著桌子,他長腿交織,姿態輕松地站著,和船員面對著面。他摘下墨鏡,露出漂亮張揚的鳳眼,眼中含著笑意,“你叫什麼?”
船員看著他,眼神忡愣了一會,不好意思地道:“我叫丹尼爾。”
“丹尼爾,”黑發青年點著頭,修長帶著骨感的手指把玩著墨鏡,“你有女朋友嗎?”
丹尼爾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氣質肆意的漂亮客人恍然大悟一般,調笑道:“或許是男朋友?”
小伙子臉一紅,“都沒有。”
“這樣呀,”江落了然地點點頭,卻不再繼續談論這個問題,而是聊了聊其他的話題,“你平時出海多久後休息一次?”
從生活問題聊到興趣愛好,話裡話外都好像藏著讓人心痒的暗示,但又像是微風吹過蘆葦一般,快得讓人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自戀產生的錯覺。
江落將自己的風流人設貫徹到了底,等到最後,又突然轉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丹尼爾好像餓了一樣,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我不知道。”
江落用墨鏡邊框抬起丹尼爾的下巴,笑意晏晏地道:“那麼你晚上有空嗎?”
這話裡的含義很明顯,丹尼爾下意識地想點頭,但面上卻流露出來失落的神色,“先生,抱歉。我今天晚上要值班。”
江落當然知道他要值班,畢竟就是看他在值班表上才玩了這麼一遭。他笑容變得遺憾,收起墨鏡道:“可惜了。”
江落起身,往外走了兩步。丹尼爾的視線追著他去,心裡一陣失望。但黑發青年走到門邊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笑道:“那我晚上來這裡找你怎麼樣?”
傍午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的容貌也好似鍍了一層澄澈閃爍的金光。
丹尼爾的眼睛倏地一亮,“蹭”地站起身,難掩激動地道:“我就在這裡值班,先生可以隨時過來。”
江落挑唇笑了笑,瀟灑揮手和他道別。
走出門外後,他就收起了笑。經過拐角處的垃圾桶時,江落漫不經心地將碰過船員下巴的墨鏡扔了進去。
通訊室中。
丹尼爾看著消失不見的江落,他又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但更多口水從他口中泌出,從嘴邊流下,丹尼爾擦擦口水,慢慢坐到座位上,自言自語道:“好餓啊,我好餓啊……”
第94章
晚上九點,通訊室內。
江落來的時候,通訊室內隻有丹尼爾一個人。小伙子正心不在焉地擺弄著眼前的設備,聽到腳步聲之後,立刻轉頭一看,驚喜地道:“先生,您來了。”
換了一身衣服的江落將外套脫下搭在手臂上,走到丹尼爾身邊坐下。他隨意地支著腦袋,黑發如流水一般滑落在桌面之上,眼底好像藏著碎屑銀光,笑意盈盈,“晚上好。”
丹尼爾臉上微微一紅:“晚上好。”
丹尼爾在江落面前很不自在,江落便讓丹尼爾給他介紹下通訊室裡的各個器材。丹尼爾講得仔細極了,但眼神卻在不斷偷瞥著江落。江落本來沒有在意,不著痕跡地試圖聯系上警方船隻的信號,但他卻看到丹尼爾在對著他不停地擦著嘴巴。
江落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但也不至於到了讓人流口水的程度吧。
他轉過頭,若無其事地道:“丹尼爾,你需要值班到什麼時候?”
丹尼爾手裡端著杯子,在他的注視下猛得喝下了一口水,“我要值班到十二點,先生,您困了嗎?”
江落總感覺他的視線似有若無地在自己的手臂和脖頸上打轉,他試著抬起手,線條流暢的小臂皮膚緊實,在燈光下泛著冷玉似的光。
丹尼爾又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著江落的手臂。
一副很餓的樣子。
江落來到通訊室的這一小會兒,丹尼爾已經快要喝完了一大杯水,他瞥過丹尼爾手裡的杯子,“你很口渴嗎?”
丹尼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
江落不動聲色地將外套穿上,暫且放棄了無線電,“時間不早了,我確實有些困了。丹尼爾,我先走了,明天見。”
丹尼爾露出不舍的神情,挽留道:“先生,您再待一會吧。”
不待江落回答,他便起身閃躲地道:“我去接杯水……先生,請您等到我回來好嗎?”
這就像是餓了的時候恰好有人將食物遞到嘴邊,江落沒想到還有這好事,他眉頭一挑,笑著同意了。丹尼爾匆匆從他身邊走過,等通訊室沒人之後,江落便開始啟動無線電設備,但怎麼連接對面都是一片忙音。怎麼會這樣?江落往前一趴,將通訊設備抬起一看,後面的插線原來早已被全部拔下來了。
江落臉色一黑,沉著臉快步離開了通訊室。
通訊室兩旁是一排溜的工作間和一間值班人員的宿舍。
江落經過值班人員的宿舍時,卻發現宿舍門並沒有被關上,而是露出了一道縫隙。
縫隙內一片漆黑,一股熟悉的魚腥味從內撲了過來,頓時吸引住了江落的注意。他往宿舍內看去,鼾聲陣陣傳出,江落皺皺眉,悄聲走進了宿舍中。
宿舍裡隻有一個躺在上鋪睡覺的人。
幾秒後,眼睛適應了黑暗,能夠看清房間裡的布局了。宿舍內,兩間上下鋪靠左牆放著。右牆邊是兩張書桌,在微弱的月光下,能看清書桌上擺放著臺燈和一本日記。
睡著的人在靠門邊的上鋪上,被子從頭到腳將他裹住,隻有鼾聲響亮地在房間內圍繞。
江落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桌前,翻開了日記本。
日記本的第一頁,就寫著“航海日記”這四個字。
江落往下翻去,前面幾篇都是正常的工作記錄,江落快速掃過。但幾頁日記一翻過去,江落就神色一頓。他看了上面的內容幾秒,眉頭緊鎖,快速翻看剩下的紙張,卻發現每張都是相同的字。
“好餓好餓好餓……”
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前半本還正常的日記,後面就隻有“好餓”兩個字?
江落不得其所,但突然間,他突然停下了手。
因為他忽然察覺到了一個不對的點。
鼾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
江落屏息轉過頭,就見靠門邊的上鋪上,剛剛一直在睡覺的人不知何時坐起了身。他身上蒙著白色的被子,臉並沒有露出,但身子卻轉了過來,正對著江落的方向。
江落心跳快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準備往門邊走去,但門外卻傳來了另外一道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