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鍾,才算是結束一切。等江落一行人從屋內出來時,葛祝幾個人已經等的百無聊賴。
看到江落身上的效果後,他們有種耳目一新的驚豔感,“江落,你真的太絕了。”
黑發青年的頭發被松松編成了辮子,隨意搭在左側肩膀。殷紅的唇角微微挑起,豐神冶麗,盼顧生輝。
足以使別人下意識的忽略他特意遮掩的性別特徵。
衣衫出乎意料的合身,腰間輕輕一收,竟有令人臉紅心跳的曲線。
江落彎唇笑了笑,心情很好地露出了身後的陸有一和死鬼兩人。
其他人:“……噗。”
陸有一穿上女裝之後反而放得很開,他狐疑道:“你們都是什麼眼神,我們不好看嗎?”
葛祝忍笑到臉上抽筋,“好看,十分好看。”
陸有一的長相本就偏向帥氣,身形又高,這麼一打扮,隻能說是不倫不類。但和旁邊的活死人相比,他也變得能入眼了。
活死人的五官煞氣濃重,冷酷無情。偏偏此時一身女裝,又化了個大濃妝,五官線條沒柔和上多少,反倒顯得滑稽搞笑,讓人忍俊不禁。
聞人連在笑聲中無奈地道:“我盡力了。”
快到時間了,他們將一些防身工具收在身上,靜悄悄地出了門。
各戶各家房門緊閉,隻有年輕的姑娘在村中行走著。每一張柔和美麗的臉上都帶著含羞帶怯的笑容,她們眼中興奮,桃腮杏面。
江落四個人混在其中,倒也沒引起多少注意。因為姑娘們已經沒有心思注意其他人了,她們的呼吸微微急促,緊張和期待佔據了她們的全部心神。
下午六點,祠堂門前已經站滿了年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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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姑娘雖多,但總共也不過幾十人。為了不被發現不對,江落幾人特意站在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村長匆匆趕來,站在最前面一同等著祠堂開門。
他看起來比姑娘們還要緊張的樣子,來來回回走個不停,頭上虛汗一直往外冒,又被他粗粗擦掉。
天空突然罩上了一層厚雲,烏雲密布。
祠堂的門緩緩打開,一身黑衣的神公從中走出。村長連忙迎了上去,將神公請到前方的位置上坐下。
神公的黑色連帽遮住面容,他聲音很低,嗓子好似破壞掉的那般枯幹沙啞,“讓她們一個個過來報上生辰八字。”
村長忙點頭,走到姑娘群前道:“一個個去神公面前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神公問什麼你們就答什麼,這機會少得很,都珍惜著點!”
站在最前排的姑娘一個個上前,從神公面前走過。
神公一直低著頭,讓人懷疑他究竟看沒看姑娘。偶爾開口留下幾個姑娘站在他的左側之後,也沒再說其他的話。
前面的姑娘很快就走了一遍,江落發現被留在神公左側的姑娘皆是喜形於色,而未被出口留下的姑娘,已經目中含淚,搖搖欲墜了。
而被留下的姑娘無一例外,給出的生辰八字,都是陰氣極重的生辰八字。
果然有古怪。
江落心中了然,等他上前的時候,他低著頭避開村長的視線,壓低聲音報上一個陰氣極重的出生日期。
按照常理,他應該也會被留下來。但神公卻不按常理出牌,嗓子喑啞地問道:“你叫什麼?”
江落頓了頓,選了一個村子裡常見的名字道:“翠花。”
神公道:“剛剛已經有一個叫翠花的姑娘了。”
村長疑惑地看了江落兩眼,這些將自己許給神的姑娘們平日裡並不多外出,也不怎麼和其他男人接觸。他真的不記得村裡有幾個叫翠花的姑娘了,但村長沒有懷疑,替江落解釋道:“神公,我們村的姑娘您也知道,每年都有幾個叫這個名字。”
神公:“是嗎?”
他支著拐杖站起身,緩步走到了江落的面前。
江落低著頭的眼前出現了一雙腳。
黑布鞋,黑袍子,神公全身裹得嚴嚴實實。更為稀奇的是,江落的身高已經有一米八高,但這支著拐杖的神公,竟然比他還高出半個頭。
神公從黑袍內伸出一隻裹著黑布的手,抬起了江落的下巴,似乎端詳了一下,“但我怎麼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有些眼生?”
江落心中一跳,眼簾抬起,看到神公黑袍帽下露出的一點蒼白的下頷。
下頷在黑帽的映襯下更顯得沒有生氣的慘白,弧度利落而完美。
隱隱透著讓江落眼熟的感覺。
神公手往下,從下到上的掐住江落的兩頰,聲音難聽嘶啞地道:“你真的是深土村的人嗎?”
江落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神公,我當然是深土村的人。”
“那你會做什麼,”神公的手移到了江落的肩膀上,用力往下按,“會做伺候神明的事情嗎?”
江落的肩膀生疼,好似骨頭都要被捏碎一般的疼。他鼻尖的冷汗冒出,冷靜地道:“我會。”
村長慌張道:“神公放心,我們村的姑娘都學過怎麼伺候神明,她們都會,沒一個不會的人,而且一個做得比一個好。”
“村長辦事,我還是放心的,”神公緩聲道,“畢竟前些年從來沒出錯過。”
村長臉上突然迸發出一股猛烈的喜意,好像如獲新生一般,春風滿面,“今年也一定不會出什麼問題。”
神公點頭,又看了江落一眼,思慮片刻後,道:“就他了,其他人都回去吧。”
此言一出,未被選上的姑娘們面露絕望,甚至有多半人雙眼發白,無力跌倒在地。
江落回頭看了一眼同伴,聞人連同他無聲做著口型:安心。
他平靜地點點頭,跟著神公和村長走進了祠堂之中。
他倒沒有多麼的害怕,主要是好奇,這個村子的祠堂內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祠堂開了一條門縫,門內黑黝黝,江落三人依次走進去後,厚重的關門聲響起,最後一絲光亮被擋在了門外。
神公走在最前頭帶路,江落在中間,後方則跟著村長。步入黑暗之後,江落的眼睛經過了一會兒的適應,已經能在黑暗之中看清這間祠堂的樣子。
祠堂分為內外兩部分,外部空曠,除了一個供臺之外什麼也沒有。奇怪的是,供臺上隻有香爐和香燭,沒有一個神像雕塑或者是神像畫紙。
他們從外部走到了內部,內部放著幾根黯淡的蠟燭。神公拿起一個燭臺,拉起了地面上的一個密道門,側過頭幽幽地道:“跟我來。”
燭光在他臉上打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房間內陰森可怖,村長回答的聲音都顫了起來,“好。”
密道是一條長長的,不斷向下的石頭階梯。
江落不知道自己往下走了多久,隻知道神公手中的蠟燭已經燃了三分之一。腳步聲在空曠的密道裡產生了回響,明明是三個人的腳步聲,聽起來卻有十幾個人一般吵鬧。
終於,他們踏上了平地。
踏上了平地之後,牆壁兩側總算是有了光亮。神公將手裡的燭火吹滅放在一旁,支著拐杖不急不緩地繼續向前走去。
江落懷疑的眼神放在了他的身上。
黑袍遮掩住了神公的樣貌,如果神公一直都是這樣的裝扮,那是不是代表著深土村內的所有人都沒見過神公真正的模樣?
是不是隻要披上這樣的黑袍,就能冒充神公?
思索間,江落聽到了隱隱水流聲,這底下竟然還藏著一道地下河。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地下河也露出了真實面貌。
昏暗的燈光下,照清楚了足足兩米寬的地下河道。河道之中水流湍急,水勢洶湧,一些翻滾的水流打湿了兩側岸邊的泥沉,成了湿漉漉的沼澤質感。
河道不知道有多深,這裡也沒有橋。走在前面的神公忽然側身讓開了道路,低聲道:“神的新娘,請先走吧。”
這個稱呼讓江落眼皮跳了跳,他忽略這點不愉快的小細節,問道:“怎麼走?”
但他好像是說了什麼傻話一樣,讓神公頓時笑出了聲,這笑聲幹啞而詭譎,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當然是用你的腳走了。”
江落的牙頓時痒了起來。
這樣陰陽怪氣的,隻用一個笑聲就能把他的怒火全部挑起來的人,全世界就他媽一個。
——池尤。
自從池尤上次在酒店中莫名其妙的發瘋之後,這還是江落第一次遇見池尤。
上次的仇,他還沒有報完。
江落短促地冷冷笑了一聲,“你是神公,就是神身邊的僕人吧。”
村長震怒道:“翠花,你怎麼能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江落抬眸看向池尤,刁鑽惡意傾巢而出,他淡淡地道,“你要否認你是神的僕人嗎?”
神公轉了轉拐杖,慢吞吞道:“我是。”
“既然如此,你還讓我直接下水走?”江落皺眉,毫不客氣,“這就是你一個僕人該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江落在這條河裡發現了許多鬼影。
接二連三的鬼影被水流衝走,又衝來了新的一批。黑壓壓的河底下,這些鬼魂形狀各異,奮力地伸出手想要往上爬,卻被河水困著,隻能絕望地重新跌落水裡。
這些都是淹死鬼,又叫水鬼。
溺死的鬼和上吊的鬼無法轉世投胎,必須要拉人做替死鬼才能解放自己。如果江落一隻腳踏下去,恐怕會被這成十上百個水鬼拉入水裡成為他們的替身。
神公面向著他,被黑帽遮住的面孔好像能透過袍子看到江落一般,“你想怎麼樣?”
“你跳下去,”江落微揚下巴,面色冷厲,“做我過河的墊腳石。”
村長倒吸一口冷氣,他什麼話都忘了個一幹二淨,近乎驚駭地看著江落。
神公緩緩握了握權杖,又輕輕地松開。細長的權杖成了他手中的一件玩物,雖然他的手被黑布包裹著,但一舉一動之間,卻漫不經心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您說的對,”良久,神公用上了尊稱,他好像笑了一下,“您這樣的身份,確實不應該親自下水。”
語畢,神公在村長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腳踩入了河道之中。
江落看得清清楚楚,在神公踏下水中的一瞬間,那些水鬼好似常年飢餓終於聞到腥肉的野獸,餓虎撲食地衝向神公。但在數雙鬼手碰到神公的那一刻,突然潮水般迅速退開。他們像是看到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樣,靠神公最近的水鬼,甚至發瘋一般拼命往後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