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他們幾乎沒有太討論,就一致決定要選唱這一首。盡管這絕非常規意義的大賽曲目,不夠燃、不夠燥,在需要狂歡的音樂節裡不佔優勢。
“其實比到現在,贏不贏倒是真的不重要了,獎金什麼的,我們可以慢慢掙,機會我們也不缺,現在就有數不清的橄欖枝拋過來了。至於那個所謂的全勝號頭銜,我們真的需要嗎?”嚴霽微笑著說,“如果太專注於某個標籤,最後也隻會被標籤困住吧。”
“嗯。”遲之陽紅著眼點頭,“就選這首,那我們要抓緊時間編曲了。”
一直沉默的南乙轉過頭對秦一隅說:“橋段的部分給我吧,我來寫。”
“好。”秦一隅微微揚起嘴角。
接著,秦一隅收拾心情,難得地做出了時間規劃,正經得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壓縮得這麼緊?”
“嗯,要多練幾遍。”秦一隅深吸了一口氣,“而且我還有一個小驚喜,要確保萬無一失地呈現出來。”
像往常的每一場比賽一樣,他們在極限中創作,沒日沒夜地調整細節、磨合排練,而這首歌的意義重大,對四人而言,演繹好這首歌的重要程度已經超過了比賽本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在繃緊的琴弦中,截止日期的鼓點沉沉落下。
演出前一晚,他們抵達了阿那亞,和其他樂隊一起上了大巴前往酒店。
海邊、阿那亞的沙灘,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大巴車,這一切對南乙來說再熟悉不過,隻不過上次他孤身一人,歷經顛簸,去看十六分半的演出。
而那時站在舞臺上肆意彈奏吉他的、被他望著的人,如今就在他身旁。
坐在前排的尼克轉了過來,抱著座椅後背衝南乙笑:“小乙,你怎麼又染頭發了?”
玻璃窗映照著南乙的側臉,一頭漂到淺金色的頭發,被大巴車內的燈光照得通透明亮。
南乙臉上的笑意似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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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某人把我的頭發洗壞了。”
罪魁禍首就坐在他身邊,靠在他肩上,車還沒開就睡著了。
“啊??怎麼洗壞的?”坐在另一邊的李歸聽到了,也起身,一隻腿跪在座椅上,看著南乙。
坐在他後排的遲之陽替南乙還原事件:“小乙之前為了挑染漂了一部分頭發,留不住顏色,洗洗那個橘色就沒了,然後秦一隅買了個什麼固色的洗發水兒,說是洗頭就能洗回來,結果他下單不長眼睛,顏色搞錯了,洗完變得灰不拉幾的。”
取回快遞的當天,秦一隅就興奮地拉住南乙,說要給他洗頭發,洗到一半就發現不對勁,不敢讓南乙照鏡子。
“小乙氣得要死,就差去剪寸頭了!”
南乙糾正道:“也沒有氣到那種程度。”
“反正我就說那不如去幹脆全頭漂了得了,和我一樣!”遲之陽笑著說,“多好看啊。”
尼克也點頭:“真的很好看!很適合诶。”
南乙隻笑了笑,沒說話,低頭看了一眼秦一隅,發現他居然一點兒沒醒。
雖然確實犯了錯,也沒必要裝睡吧。
算了。不揭穿他了。
南乙轉過臉,伸出手掀開窗簾一角,透過大巴的窗戶,他看到外面烏泱泱的瘋狂人群,每張面孔的臉上都堆砌著愛慕,因此面目相似,難以分辨。
恍惚間他望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一高一低,但也就是一瞬間,汽車啟動之後就消失於浩浩蕩蕩的樂迷隊伍之中。
次日,這隊伍變得愈發聲勢浩大,演出下午兩點半才開始,但樂迷們一大早就為了位置而去排隊。
冬日的凍海有種獨特的美,清冷,晶瑩,堆疊在海岸線的雪在光線下透著瑩瑩的藍,距離舞臺不遠處,那座尖頂的白色禮堂矗立在雪色與天光之間……這一切都泡在朦朧的晨霧裡。
這片場地有別於所有的音樂節,不熾熱、不躁動,仿佛是一場獨孤、虛空的夢境。一個隱喻。空蕩的海灘最後會回歸空蕩,搭建起來的舞臺最後也會被拆下,大家相逢、別離,然後再見。
漸漸地,白茫茫的沙灘被星星點點的人群填滿,大家因為音樂而出發,像海鷗一樣從遙遠的地方飛來、聚攏,滿懷期待地等待第一枚音符的降臨。
每個人都裹著厚厚的外衣,抱著不算多美好的預期在隊伍中等待,誰知卻意外地見證了一場凍海的日出,美得令人驚嘆。
贊嘆的浪潮此起彼伏,這些陌生的樂迷都望著海水與天空交界的方向,眼中是同一抹燦爛的金色,直到太陽高高升起,他們才後知後覺清醒,相視一笑。
“我們也一起猝不及防地看日出了呢。”
之前這個比賽傷透了他們的心,誰都不相信主辦方能辦好大型音樂節,誰知這次去才發現,CB好像換了個一個團隊似的,很專業,而且也變得很有人情味。
實體票根上印有所有參加CB的樂隊,以及他們海選時演唱的歌名,設計得非常漂亮。
而入場後,他們每個人都被分發了一隻帆布包,黑底洋紅色肩帶,上面印著手寫洋紅色英文Crazy Bands,裡面裝著的是主辦方的官方周邊:印有每支樂隊參賽曲目歌詞的書籤、小旗幟、暖寶寶,印有CB和樂隊名的熱縮片撥片,不同樂隊的冰箱貼,Crazy Bands海報,以及CB全員合影的明信片。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手環,每支樂隊的顏色以及選用的歌詞不盡相同,是隨機分配的。
“哎我的是執生的,你不是喜歡執生嗎?”
“我的是恆刻的!”
“那你跟我換!”
“我不換,這個我也喜歡,寫的是幻音的歌詞诶:我是默劇,你是默劇裡的幻音。”
人群因為這些手環而破冰,變得熱鬧起來。時間在期待中度過,很快就到了下午兩點半。
空蕩而巨大的舞臺上,三塊黑暗的超大屏同時亮起,開始播放倒計時影像,臺下的觀眾跟著齊聲倒數。屏幕上,從數字10開始,每一個數字之後,都會閃過比賽時頗具紀念意義的畫面:初次挑戰賽、第一次live淘汰賽、分組時刻、滑雪場做遊戲、開車追逐日出……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倒計時歸零前一秒的畫面,竟然是集體退賽。
臺下一萬人爆發出巨大的尖叫。
但演出並沒有立刻開始,結束後,大屏幕亮起,播放了一則用手持鏡頭自錄的影片,像Vlog一樣。鏡頭穿過走廊,進入一個排練室,鏡頭翻轉時,眾人驚呼。
“無序角落!!”
拿著相機的人是殷律,對臺下的觀眾打了招呼,其他幾人也都露面,除了許司。
“大家好,現在你們應該都在音樂節現場了吧。”殷律的語氣還是和往常一樣,背書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每個斷句都斷在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
“很遺憾,我們不能參加比賽,也不能在現場和大家見面。”
“祝福樂手們演出順利……”他眯了眯眼,似乎盯著鏡頭背後的什麼,小聲嘀咕,“看不清了……”
而這時,他們身後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於是殷律拿著相機,朝排練室大門走去。
“誰啊?”他語氣毫無波瀾。
“特別暖場嘉賓。”門外傳來聲音,不大。
殷律撓了撓頭:“所以是誰?”
鏡頭在這一刻翻轉,大門打開,三塊巨屏卻在這一瞬間同時變作空白,和白茫茫的天色融為一體。
而舞臺中心,巨大的升降臺卻忽然緩緩上升。
方才殷律的問題,在這一秒,透過音響得到了回答。
“碎蛇樂隊。”
觀眾無一例外地為此感到震驚。
“什麼?碎蛇是特別嘉賓?”
“啊啊啊啊啊小蛇們回來了!!”
“我就知道有驚喜CB你小子開竅了!!!”
舞臺中央,碎蛇樂隊的三人朝他們招了招手,是熟悉的風格,戴著面具,隻不過這次全身行頭都變成紅色,在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們便毫無預警地直接開始了演出,鼓手阿滿高舉雙手敲了三下鼓棒,緊接著重重砸下,不給大家任何反應時間。
音樂闖入得突然,毫無章法,瞬間點燃了被寒冬麻痺的一雙雙耳朵。
沙馬赤爾背著一把金色火焰形的異形電吉他,彈奏出狂野的intro,小留的貝斯也恰到好處地進入其中,重低音衝擊眾人耳膜。
不用說他們,就連等待的其他參賽樂隊都驚呆了。
尤其是遲之陽,激動到原地起飛。
“碎蛇回來了!!!!我的好兄弟們你們終於回來了!!”
他們這次唱的是一巡的安可曲目,也是一專的開場曲。
“不夜天。”
依舊是少數民族風格的重型搖滾,但他們的臺風和狀態明顯和參賽時不同,在巡演一場場live的歷練下,碎蛇三人變得更加自信,更遊刃有餘,獨特的曲風也讓人一秒就能感受到隻屬於他們的氛圍。
[來啊 舉起火把
覺裡都阿厄阿達
史裡都阿厄阿達]
兩句重復的彝族語言,釋義被寫在屏幕下方。
[(人生在世時離不開火,離世時也離不開火。)]
聽不懂的語言增添了少數民族風情,配合著強勁的電吉他,和阿滿如同原始部落般震懾人心的鼓,制造出一種狂熱的氛圍,令人忍不住跟著重復,聲勢愈來愈大,浪潮般席卷而來。
[別害怕山高路險
你我脫胎於烈焰]
唱到這句,舞臺的邊緣突然間竄出煙火,紅色的火焰衝上半空,短暫地遮蔽了舞臺上的三人,幾乎還原了歌詞的場景,仿佛他們真的是從烈火中誕生的,是火的後裔。
熱烈、滾燙,氣勢洶洶,活力十足,一首歌就足以點燃冰封的凍海。或許是太過意外,又或許是因為久別重逢,激動不已,臺下的許多樂迷竟然在暖場就掉了眼淚。
在愈發高漲宏大的編曲中,三人摘下面具,高高舉起,齊聲合出最後的唱段。
[舉起弓箭
燒穿黑暗
共赴不夜天]
結束後,臺下上萬人仍舊延續著綿長的歡呼,極為齊整地喊著“碎蛇!碎蛇……”,這令三人有些不好意思。盡管巡演的每一場都躲不過talk環節,但他們還是沒有修煉好說話的藝術,拿著話筒仿佛燙手山藥,你推我,我推你,最後還是小留頂下這一重任。
“謝謝,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們真的特別開心。”他稚氣的臉龐掛著腼腆的笑容,捏住拳頭在腦袋前搖了搖,“又見面啦。”
“非常榮幸成為瘋樂收官音樂節的特邀暖場嘉賓。”
他背著前一晚寫下來的臺詞,緊張得有些口吃:“除、除了暖場,我們還有一個任務。”
他趕緊看向阿滿,把話題拋給他。
“對,我們要幫忙宣布一下賽制。”阿滿自己先點了點頭,“這次的賽制非常單純,大家手上都發了投票器,也就是那個熒光棒。”
沙馬在一旁瘋狂點頭:“對。”
小留解釋說:“大家可以點亮熒光棒,給自己喜歡的樂隊投票,每個熒光棒可以亮起三次。所有live結束後,將會公布結果,今晚co……不是,Crazy Bands的總冠軍就會在大家的決定中誕生。”
完了,不應該吃瓜的。小留說完,汗流浃背,他已經聽到臺下的笑聲了,隻想逃跑。
沙馬這個重大失誤還一無所知,傻傻點頭:“加油。”
阿滿立刻說:“對,請大家給即將表演的所有樂隊加油!”
順利被救場,小留趕緊切入正題:“好的,比賽即將開始,第一個出場的樂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