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演技的保溫杯上是貼了貼紙嗎?好可愛啊!]
[是蠟筆小新裡的小白狗!!]
“程澄上臺了。”他把保溫杯放下來,貼紙那面對著自己。
舞臺一分為二,程澄站在左邊,抱著一把火紅色的異形吉他。經過淘汰和相當激烈的復活賽之後,他整個人好像忽然間沉了下來。
秦一隅散漫地抬眼望著臺上,手卻在桌下握住了南乙的手,緩慢地、細致地一根一根捋著他修長的手指,從手指底部到指尖,從拇指到小指。
滑過小指最末的指節時,南乙卻忽然勾起了小指,像勾弦那樣,留住了秦一隅的拇指和食指。
而他戴著黑框眼鏡,正盯著觀戰屏幕,神情頗為認真,毫無破綻,直到秦一隅抽出了手,他的眉尾才輕微動了動。但下一秒,那隻離開的手竟然貼著他的手腕,鑽進袖口。
“這個規則的意思是他們兩個人用同樣的隨即伴奏,然後即興solo,是嗎?”遲之陽問。
嚴霽點點頭:“嗯,和很多電吉他solo比賽一樣。”
遲之陽像是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啊,程澄先。”
“先上不太佔優啊……”嚴霽輕聲說。
[qnzy怎麼這麼安靜??Ny就算了,qyy怎麼也不講話?]
[你倆在偷偷幹什麼?]
舞臺上,隨即伴奏開始播放,是一段相對偏抒情搖滾的demo,鼓組簡潔有力,貝斯律動也很工整,給電吉他的發揮空間很大。
聽了幾秒後,程澄低頭,手握撥片開始了自己的演奏,他先是用一個一個相當抓耳的groove進入其中,節奏流暢。
[好絲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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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就施展了自己最擅長也最得心應手的混撥技巧,右手除了拿撥片的手指,其餘手指也跟著撥弦,左手速度也相應加快,雙手在吉他指板上翻飛。
[速彈啊!程澄在CB進步飛快了]
[技巧好好!]
南乙聽著程澄的吉他solo,不能說是十成十,但確實非常像秦一隅過去即興的風格,起手一個混撥,再加三連推渲染情緒,速度和旋律齊發。
[這個混撥真的太有秦一隅那味兒了,不愧是秦一隅毒唯,深得真傳啊]
從程澄回到CB之後,秦一隅也去過好幾次不燼木的排練室,教過幾次。程澄的悟性其實很高,隻是始終沒有找到最有他本人特色的演奏風格。
就像現在,他彈琴還是會下意識模仿。
隻是秦一隅不明白,殷律那小子為什麼放著他這麼一個本尊不來挑戰,而是挑和他最像的吉他手?以他那顆看上去就沒發育完全、隻會直線思考的大腦,應該不會是為了贏才退而求其次。
難不成他知道自己手受傷了?
可是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連於昇他們都被瞞得好好的啊。
秦一隅摸著南乙的手腕,思考著這件事,直到臺上的程澄來了一段掃撥,揉弦相當強烈,輕而易舉地激起了聽者的共鳴。
[程澄在復活賽的採訪說過:這個揉弦是南乙指點他的!真的好適合他,奶油老師是最懂吉他的貝斯手!]
[哇有種習武之人打通經脈的感覺!]
從這一刻,他忽然從秦一隅的影子裡跳了出來,仿佛一隻曾經的小小木偶,突然有了自己的靈魂和風格,開始自主地行走。
電吉他的音色如泣如訴,高亢中帶著一絲孤勇。
“他壓力好大。”遲之陽望著屏幕,低聲說,“汗都滴到鼻尖了。”
那一滴汗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搖搖晃晃,滴落在火紅的吉他上,濺起星星點點,那一瞬間,程澄也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完成了這段被賦予個人色彩的樂段。
秦一隅也露出微笑,發自內心地為他感到快樂。
他喜歡吉他,喜歡音樂,就是因為這樣的時刻,他從來都不想成為金光閃閃的招牌,擋在其他樂手面前,卻死氣沉沉,隻留下一地揮之不去的陰影,那團影子桎梏住別人,同樣也桎梏了秦一隅自己。
“彈得真不錯。”秦一隅扭頭,看向南乙,手也悄悄地和南乙的手十指相扣,“是吧。”
南乙也點了點頭:“是很好。”
就看殷律怎麼演繹這段solo了。
遲之陽雙手合十,在腦袋上晃了晃,又拿下來晃了晃。
[咩又開始做法了]
“保佑保佑,保佑程澄贏。”遲之陽碎碎念說。
隻要贏下這次對決,至少能保證不燼木不被淘汰。
嚴霽則從飛快閃過的彈幕中挑中一條,念了出來:“程澄果然是秦一隅死忠粉,這一段solo的末尾竟然還致敬融合了秦一隅之前發在個人主頁的最後一隻demo……”
念完,他看向秦一隅:“個人主頁?音樂平臺上的?”
秦一隅想了想,“哦,我出道之前在雲村的個人號。”
遲之陽忽然想到什麼:“啊我知道,小乙之前還在那個……”
沒等他說完,南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盡管遲之陽也是個直腸子,但比起殷律來說,又多了那麼一點點的人性,以及對發小的敬畏之心,因此及時噤聲了。
[诶?咩怎麼話說一半啊!小乙怎麼了?]
[有什麼是我尊貴的vip用戶不能聽的??]
[ny你不會偷偷給那個號私信表白過吧hhhhh]
[也不是不可能啊,畢竟是開啟CB戀綜模式的男一hhhh三大表白金句歷歷在目,振聾發聩哈哈哈]
秦一隅也很好奇,靠過去想問。可一靠近南乙就躲,然後兩人就一路往左倒去,都快出畫面了。
最後秦一隅還是因為南乙的眼神警告而回到正軌。
“殷律開始了。”南乙冷酷道。
舞臺上,左邊的程澄頂光漸漸暗下去,右邊,殷律頭頂的光源漸漸亮起。
他生著一張略有些稚嫩的臉孔,整個五官最醒目的就是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光線和陰影將他的眼睛描摹得比平時更長,眼珠也更亮些,但依舊沒什麼情緒,比起一個正在參加激烈比拼的樂手,他更像是不小心竄上臺的一隻貓。
[無落的吉他手都有點貓系诶,隻不過秦一隅是超大型貓科動物,殷律是隻愣了吧唧的奶牛貓]
直到伴奏響起。
或許是因為之前參加過各種賽事的勝利者前綴,大家都會自然而然形成一種他一定很會炫技的預設。
然而從第一個樂句開始,他就打破了這種慣性思維。他進入demo的旋律相當柔和,沒有強律動,也沒有開門見山展示技術的速彈,平緩、流暢,甚至充滿了情感。
這是最詭異的一點,平日裡幾乎看不到正常人情感的殷律,在演奏的旋律中竟然是有情緒的,而且很豐富,隨著他加入跨弦琶音、點弦等技巧,推出層次,律動和情感愈發激昂。
“好強的旋律天賦。”嚴霽都忍不住感慨,“程澄已經做得很好了,和伴奏融合得恰到好處,但是殷律,他彈出來的效果就好像這個伴奏是為他這段吉他線寫的……”
他把伴奏牽著走了。
[好強的旋律線,能不能寫完一整首啊!]
[不愧是好幾個比賽的冠軍]
舞臺上,殷律始終低著頭,仍舊沒表情,所有的情感都從他的身體流向了這把琴,透過琴弦,河流一樣汩汩而出,逐漸攀上高峰。旋律太出眾,導致他炫技都炫得毫無痕跡。
明明是同樣的demo,但殷律的演奏顯得格外地短暫,他的處理很精妙,將高潮放在尾段,情緒最濃時,戛然而止,留下悠長的尾音。
結束後,殷律連鞠躬也沒有,就這麼直愣愣地抱住了琴,看向臺下,眨了眨眼。
但臺下的樂迷回饋了極其強烈的掌聲。
“好的,現在兩名吉他手演奏完畢,實在是太精彩了,難分高下!那麼選擇權交給我們臺下五千名樂迷朋友,請為你們喜愛的樂手投出寶貴的一票,這一票至關重要,將決定他們是否能順利晉級下一輪的……”
表演已經結束,但南乙的腦中還在回蕩著殷律的solo,下意識地與秦一隅做對比。
很公平的說,殷律比自己想象中強很多,和秦一隅一樣,都是旋律上的天才,也都能做到人琴合一。
但……
[我還是比較喜歡程澄的,技巧拉滿]
[殷律比我想象中走心太多了,小人機一彈琴居然不人機了!]
[怎麼還有拉票環節啊,兩個人都不太會講話诶]
[程澄別這麼傲嬌!撒撒嬌票就來了!]
很快,舞臺上的投票倒計時結束。舞臺燈閃爍了幾下,最終頂光落在了殷律這一邊,而程澄的舞臺則陷入黑暗。
[2099票vs2309票]
這意味著1組的總分如果不能超過2組,剛復活的不燼木就要再度面臨淘汰的命運。
嚴霽帶頭鼓了掌:“挺好的,我個人覺得程澄這一次的表演是他在CB最好的一次。”
遲之陽還是有些失落,但他也打心眼裡認可殷律的演奏,所以沒有說話,隻是有些有氣無力地跟著鼓掌。
“殷律這小子真挺厲害的。”秦一隅笑了笑,開玩笑說,“我對上他說不定會輸诶。”
彈幕一下子刷得很快。
[怎麼可能!你是最厲害的!]
[秦一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了!!]
他對這些彈幕都不太在意。因為他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粉絲。當然會無條件護著他。但音樂這東西是很直接的,也很殘酷,好與不好,耳朵騙不了人,容不得任何偽飾。
秦一隅配得感很高,但同樣也非常清醒。現在的他,想要恢復到過去的技術水平,還需要練習半年以上。
當然,他也懶得對此說太多,沒必要人人都了解他,無所謂。
可這時候,他卻聽到一個很認真的聲音。
“不會。”
轉過頭,秦一隅看見南乙露出極為少見的表情,篤定到有些不像他了。
“你最強勢的點,很少有人能做到。”
秦一隅愣了愣:“什麼?”
“感染力。”南乙像個專業的樂評人那樣,客觀地分析著,“無論你彈什麼,怎麼彈,都能讓人第一秒進入到你的吉他給出的氛圍裡。這是很微妙的,技術、旋律、情感都很重要,還要結合臺風和表現力……”
殷律固然厲害,也有著很強的反差,但和當年的秦一隅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太像一把琴了。
秦一隅不是,他是活生生的人。當他站在舞臺上,渾身上下的生命力就會像火山爆發那樣,滾燙的巖漿噴薄而出,強勢地淌過臺下的每個人。
所有喜歡秦一隅的人,模仿他學習他的人,都專注於練習他的技巧,學習他對旋律的把控,程澄是前者,殷律又何嘗不是一種極具天賦的後者?
但那些不過是表象,秦一隅能打動這麼多人,從來不隻是這些。即便是對音樂毫無常識的人,也會被他打動。當他表演時,仿佛抱著的不是吉他,而是一隻火把,他企圖焚毀這座音樂的山峰,不,還有山上的神廟,仿佛在說:神都是虛無的,不如來拜我。
那種渾然天成的狂妄、不可一世的自由,都被信手拈來地灌注在每一個音符中,自由到根本無秩序、無規則。
無論喜歡還是討厭,在那一刻,心髒都會劇烈地跳動,發出共鳴。
當初的自己就是這樣被喚醒的。
“總之……”南乙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於是草草收尾,“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