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琦喜歡嚴霽?
“嗯。”遲之陽用手點了一下即將熄滅的屏幕,“他剛剛發了個朋友圈。你看。”
在發小隱晦的催促下,南乙一張張打開了汪琦發的九宮格,都拍的是食物,該說不愧是記者嗎?每張構圖都不錯。全部滑完後,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往回翻到第四張,放大一看,對桌端紅酒杯的手出鏡了。
單憑一隻手,其實並不能完全確認是嚴霽,至少對南乙來說是這樣。但他手腕上的橡皮筋暴露了。
極細的兩圈,上面綴著一顆白色的小珠子,纏在遲之陽小辮子上幾乎看不見,但戴在腕間就很明顯。
南乙抬手,捂住了眼睛,竟然笑出了聲,懶懶的,好像有些無奈似的。
“你笑什麼?”遲之陽有些急了,一把拿回自己的手機,羞憤地摁了鎖屏。
南乙搖了搖頭,“不是笑你,是笑我自己。”
“為什麼要笑你自己?”遲之陽剛上來的脾氣立刻又癟下去,拉住南乙的手臂,試圖把他往自己跟前拽,“你不開心?”
“沒有,我隻是覺得最近的事兒都堆一塊兒了,這是不是就叫水逆啊。”快速掩蓋過去,南乙抬起頭,扯了一下他垂在肩膀的小辮子。
“你現在才是不開心的那個吧。”
“我沒有。”遲之陽還在嘴硬,“我隻是不懂,如果他想出去和汪琦約會,為什麼要騙我?”
“約會這個詞有點嚴重了吧。”南乙又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也很想問問遲之陽,你現在是以什麼樣的立場生氣?但這話擱遲之陽身上,就是一倉庫易燃易爆品跟前的一根煙頭,他可不想炸自己一身。於是也忍住了。
“這不是約會是什麼?這麼浪漫,高檔餐廳,還喝紅酒,說不定還有人拉小提琴呢?”遲之陽冷笑了一聲,又急頭白臉道,“難不成非得我過去挎著一籃兒玫瑰花,湊上去說先生買朵花兒送給你喜歡的人吧,買一朵吧就一朵!這樣才算約會?”
“你可別逗我笑了。”南乙覺得自己真的快熬瘋了,都有點兒神經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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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認真的!沒開玩笑,你不覺得這樣特別過分嗎?小提琴我不會,但我會打鼓啊,我幹脆去那個破餐廳給他們往死裡打一通架子鼓助助興!祝福他們以後的生活都跟我的鼓一樣激情四射!”
“好好好。”南乙抓住他揮舞的手,“噓……一會兒把攝像組招來了。”
“來就來,我就說他病假是假的,全給他抖摟出來!今兒還是周一,工作日都去找他,怎麼,這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難不成12月30號是汪琦生日?還是他倆的什麼狗屁紀念日?操,我……”
罵著罵著,他忽然靜止了,被人點了穴似的,盯著垂著頭的南乙。
他好像還在笑呢。
遲之陽心裡直打鼓,他說錯話了,不應該直接把日期報出來的,明天就是南乙舅舅的忌日,他簡直是氣糊塗了!
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小乙,我……”遲之陽想抱南乙,可下一秒,眼前蹲著的南乙卻突然站了起來。
“走唄。”南乙揚了揚下巴。
“去哪兒?排練室?”
“別練了,找阿迅借點兒酒,去你房間,我陪你喝。”
喝酒。
看著堆在地毯上的酒瓶子,遲之陽想到了之前陪南乙喝酒的那次,也是冬天,31號。就是那次,他知道南乙的舅舅是31號走的。
原本追出去之後發現他在擺共享單車,還覺得太好笑了,想錄下來,可很快他就發現,南乙連外套都沒穿,手凍得通紅。
他跑過去,把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脫了披在南乙身上,想把他拉走,可南乙固執地非要把最後一輛也擺好。
調整了無數次距離之後,他一邊後退,一邊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那是遲之陽第一次見南乙哭。在路燈下,眼淚從他臉上滾落,滴在人行道的地面。啪嗒啪嗒的。
他拼命用羽絨服裹好南乙:“怎麼了?冷嗎?還是你哪兒不舒服啊?小乙,你跟我說說話。”
可南乙隻是哭,像個孩子似的,遲之陽抱住他,手臂緊緊箍著他的手臂,沒多久,他終於聽見南乙說話了。
他說:“我不治眼睛,不過新年,不彈琴了 。”
他說:“我想讓你們回來,好不好?”
第二天的南乙,就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很平淡地對他解釋了昨晚失態的原因。他說舅舅是跨年夜遇到意外離開的。遲之陽也保證,絕對不把他掉眼淚的事告訴其他人。
他希望今天的南乙別哭。因為他太笨了,隻會幹著急,一點也不會安慰人。
南乙也確實沒哭,也沒說話,喝得很猛。遲之陽很怕他醉得太快,但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很多餘的。
因為醉的更快的是自己。
就在他開始大聲發酒瘋說胡話的時候,南乙好像才隻是有點兒暈而已,他甚至還起身把背來的貝斯拿出來抱在懷裡,盤腿坐在地上。
“你幹嘛啊!”遲之陽已經跳上了嚴霽鋪得沒有一絲小褶皺的床,他決心要把這兒弄得一團糟。
“我?”南乙低著頭,“我寫歌啊。”
他的尾音比平時飄,柔柔的,往上揚。
“寫歌?”遲之陽一邊像個跳床運動員似的在嚴霽床上蹦,一邊傻笑,“你瘋啦?”
“嗯。”南乙沉重地點了兩下頭,“快了。”
他的腦子裡竟然真的有旋律在跑,在飄,從耳朵往外冒出來,像一條紅色的綢子,在眼前飄著,可伸手又抓不住,隻能用琴記下來這一切。貝斯是不夠的,南乙爬起來,走到嚴霽床那頭的櫃子,拉開來,從裡面翻出一個midi鍵盤,一邊喝酒,抓到什麼酒就喝什麼,一邊將那些有些癲狂的、令人天旋地轉的旋律都彈了出來。
咚——
他嚇了一跳,看向背後,是遲之陽從床上摔下來了。
並且開始哇哇大哭。
南乙低低地笑了,晃了幾下眩暈的腦袋,走過去。
“你哭得我頭疼,停……”
腦子越來越暈了。
其實該把他拉起來,可南乙直接坐下來,趴在了遲之陽身上。許多許多想做的事開始往外冒,一個接著一個。
巨大的衝動快要把他吞掉了。
一切事物都在向失序的結果狂奔著,他很想找回秩序,想控制,想抓緊。
“秦一隅……”
就在這時,原本反鎖的臥室門竟然打開了——這是南乙特意要求的。門外站著的是同樣懵圈的嚴霽和秦一隅。
“嚯,頭一回見你房間這——麼亂。”秦一隅環顧一圈,“比我的前半生還亂。”
“還好,小問題。”嚴霽笑了笑,走進去,像參加障礙越野賽一樣踩在沒有酒瓶的空地上,找到了抱作一團的貝斯手和鼓手。
“怪不得都不接電話,兩個酒蒙子。”
秦一隅抬腳把酒瓶當球踢,被嚴霽扭頭眼神警告之後,笑嘻嘻舉起雙手投降,然後飛快過去,把南乙抱起來。
“怎麼喝成這樣了?”他撥開南乙臉上的頭發,讓他靠自己懷裡,衝嚴霽說,“那我把小乙弄回去了?需要我幫忙收拾的話叫一聲。”
“你別來添亂了。”
“好你個嚴雨齊,行,不打擾你了。”秦一隅扶著自家老婆開溜,走了兩步又回頭,“需要那個什麼的話找我要就行,我送你門口,別去711……”
“你走吧。”嚴霽閉了閉眼,差點被氣笑。
要不是兩間房隔著一個客廳,秦一隅恨不得直接打橫抱回去,可被拍下來很難解釋,南乙醒過來說不定會揪著他衣領要殺了他,隻能扶著,等到一進房間,關上門,秦一隅就打橫把人抱了起來。
誰知南乙忽然睜開了眼。
他看上去一點兒沒上頭,臉不紅,眼神也沒散,令秦一隅有些摸不著頭腦。
“到底醉沒醉啊?”秦一隅貼上額頭,親了親他的嘴,“嗯?”
想借酒消愁嗎?可憐的小孩兒。
他共情還不到一秒,那種脆弱敏感的情緒忽然就被打碎,因為南乙衝他說:“放我下來。”
莫名的,秦一隅竟從這幾個字裡聽出些命令的口吻。
“哦。”他乖乖把人放下來,順便替南乙理了理頭發。
南乙臉上沒什麼表情,那雙淺色的眼睛盯住了秦一隅,一言不發,維持了將近一分鍾。秦一隅想,也就是他,換個人被這樣這樣盯著,估計得心裡發毛。
某個瞬間,他眼中閃過一絲脆弱,眉頭也跟著蹙了一下,好像非常難過似的,但稍縱即逝。那種情緒很快被掌控欲所接管。
“去那兒,坐著。”南乙說完,指向自己的床。
秦一隅覺得有點兒奇怪,但又覺得很神奇,想弄明白南乙究竟想幹什麼,於是照做了,大咧咧地往南乙床上一坐,伸長了腿疊在一起,靠在他床頭。
“好了,然後呢?”
南乙也走了過來,視線從他的臉,下移到腰間。就在秦一隅疑惑之時,那雙修長的手扣住了他牛仔褲上的皮帶,解開扣子,緩慢地往外抽。
“哎等等,你要幹嘛?”秦一隅懷疑他確實是喝醉了,伸手抓住他的手。
可南乙卻說:“松開。”
“啊?好吧。”
這感覺太奇怪了。
就在秦一隅還在思考是哪裡和平時不一樣時,南乙已經將皮帶完全抽了出來。但接下來的一步,完全顛覆了他的預判。
南乙並沒有解開扣子和拉鏈,而是抓住了他的手,用皮帶一圈圈纏上去,還細致地將尾端插入到金屬扣裡,固定了。
“不、不是?等會兒?”秦一隅睜大了一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南乙,“寶寶,你要幹嘛啊?”
“誰允許你這麼叫的。”南乙確認手腕掙不開,才抬眼。
“我一直這麼叫啊?那不然我應該叫你什麼?”面對這樣的場景,秦一隅腦子裡很不合時宜地冒出了一個詞,但他覺得有點超過了,於是咽了回去。
然後南乙站了起來,開始脫外套。
“等、等一下,小乙,你喝多了……”秦一隅忽然明確了南乙要做什麼,騰一下就臉紅了,“聽我說,等你清醒一點比較好,而且這個時間也……”
可南乙仿佛聽不見似的,將外套扔在地上,坐回床邊,挨得很近。他伸出手,一把捏住秦一隅的下巴,端詳著他的臉。
秦一隅心跳得快極了。面對愈發怪異的走向,他大聲道:“我們還沒定安全詞呢!”
南乙皺了皺眉,靜了兩秒,臉色很快陰沉下來,開口時,幾乎是審訊的語氣,慢條斯理,又冷冰冰的。
“從現在開始,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明白了嗎?”
原來是拷問。
秦一隅臉上的表情突然就變了,轉變成另一副模樣,甚至笑了出來。他盯著南乙臉上的痣,用纏綿的視線將它們一一連成線,最後落到那對漂亮的眼睛。
“長官,我有保持沉默的權利嗎?”
“沒有。”南乙抓住他的衣領,一字一句,“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好吧。”秦一隅抬了抬被捆住的手,“開始吧。”
南乙抬起下巴,雙眼滿是審慎。
“你在查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