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分鍾後,遲之陽就高興得跳了起來。
“我贏了!!”
觀戰的尼克給他鼓了掌,“終於贏了一盤,不容易啊小陽。”
秦一隅沒意識到什麼,還插科打诨說:“放水了吧。”
“你放屁!”遲之陽坐下來,特意把這一盤拍下來,“再來一把!”
“讓尼克陪你吧。”南乙起身,“我去倒水喝。”
走到水吧,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很快另一個人走過來,本來南乙沒那麼在意,直到那人啪啪啪開始猛拍旁邊的咖啡機。
他看過去,發現是無落新請來的吉他手,殷律。這人看上去就很小,個子很高,長了一雙往上吊的眼睛,像貓。
他還在拍。南乙忍不住皺眉,很想喊停。
但他懶得說話,直接走過去,啪一下掀開了咖啡豆槽的蓋子。
“啊,空的。”殷律愣愣說完,看向南乙。
南乙有些無語,瞥了一眼殷律右手邊,懶得和他說話。殷律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找到了裝豆子的玻璃罐。
仁至義盡,他準備離開,沒想到殷律竟然靠近了一步,盯著他直愣愣發問:“你戴的什麼美瞳?”
南乙沒搭理,準備走,沒想到這人竟然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臂。
“能和我合奏嗎?”殷律面無表情,但眨了兩下眼睛,“你,和我。”
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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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還沒跟我自己的吉他手合奏過。
南乙抽回手,冷著臉就走了。
或許是因為殷律剛剛莫名其妙的請求,南乙想到了在無落的秦一隅,也想到了他的手傷,心裡無端冒出些傷感,但這情緒太過軟弱,所以很快南乙就掐斷了。
他端著水杯回到餐桌邊,望著切肉的秦一隅,盯住了他的左手。
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地做飯?什麼時候學會的。
要是又把手弄傷了怎麼辦?
一番胡思亂想之後,他還是走進廚房,來到秦一隅身邊,低聲對他說:“我來吧。”
“不用。”秦一隅笑著抬頭,“我要自己做,你等著吃就行。”
他沒法當著這麼多人面說出“我不想讓你做”這樣的話,隻能退出,眼睛卻時刻盯著秦一隅的手。
因此他也看到了比剛剛更多的互動。
一個多小時後,眾人才吃上飯,但南乙實在沒什麼胃口,隻吃了一點秦一隅做的牛肉。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是沒辦法用平常心對待秦一隅和許司的正常相處。無論站在哪一個角度,這都應該是好事。
所有看戲的人都盼著秦一隅和無序角落吵起來,鬧得越兇越好,可一旦這樣,被罵的也隻有秦一隅。
真的發生這些,他也隻會第一時間去攔。
所以現在不是很好嗎?大家和平相處,就算想惡意剪輯也很難下手。
為什麼會不舒服?
他明明可以清楚地剖析其他人的心思,也能耐心地花費數年時間布一盤棋,怎麼想都不算愚蠢。
為什麼偏偏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這讓南乙感到前所未有地無力。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邏輯失序、情緒失控,滑入一個陷阱,爬不起來。
“怎麼就吃這麼點兒?”秦一隅又給他舀了一勺,小聲問,“不好吃嗎?”
“好吃。”南乙對他勾了勾嘴角,認真說,“很好吃。”
但他隻吃了肉,沒吃土豆。
現在的關系是他最想要的不是嗎?足夠穩定,足夠安全。他不需要戰戰兢兢,活在失去某人的惶恐之中,不用害怕。
[真的不害怕嗎?]另一個聲音徘徊在腦中。
[你和秦一隅之間滿打滿算,真正朝夕相處的時間也不過兩個月而已,甚至比不過這裡的另一個人。
你哪裡來的把握認為現在的關系就是恆定的?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個人絕對不會離開你呢?所有事都會照你的計劃走嗎?
如果真是這樣,愛你的人為什麼會離開?]
停。
南乙忽然起身。
“我吃飽了。”
他收了碗筷,端到廚房水池,順手洗了,然後便雷厲風行地往樓梯走。
“幹什麼去啊小乙?”遲之陽仰著脖子問。
“滑雪。”聲音消失在樓梯口,沒多久,他又下來,背著全套裝備離開了。
遲之陽早穿好成套雪服,於是二話沒說,抓起板子跟他一起跑了。
倪遲感覺怪怪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秦一隅,問:“還吃啊?你不去?”
秦一隅卻像是誰欠他錢似的,悶聲說:“他跟他學長有約。”
坐在右邊的嚴霽都有些著急。
於是他歪著身子靠近秦一隅,對他說:“小乙專門給你挑了一套滑雪服,在我那兒呢。”
雖然他不覺得有人會選那麼跳的顏色,但以防萬一,嚴霽還是單獨收起來了。
“真的假的?”
嚴霽點了點頭:“一進去他就挑中了。”
秦一隅活了,也起身跑了。
倪遲睜大眼睛,衝斜對面的嚴霽比了個大拇指:“哥,你華佗在世,扁鵲還魂啊。”
嚴霽抬了抬眉:“再待兩天我就能去ICU打工了。”
倪遲右邊的阿迅忽然呆呆扭頭,問倪遲:“叫我幹什麼?”
“啊?”
一桌人都笑了。
正是雪季,雪場人不少,尤其是初級道。秦一隅和嚴霽一起下了擺渡車,抬頭望過去,毫不費力地找到了南乙和遲之陽。
因為實在是太顯眼了。
他們從初級道的頂點往下滑——準確說,是南乙獨自站在單板上滑,遲之陽則坐在他板子上、南乙的兩腿之前,抱著他朝前的那一隻腿。
滑下來的瞬間,遲之陽興奮地尖叫出聲,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們倆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還能滴滴代滑的?”秦一隅頭一次見。
“他們估計從小就這麼玩兒。”嚴霽說。
“不行,我也要抱南乙腿。”
嚴霽:“你確定你能鑽進去?”
秦一隅:“真恨我這一米八七的身高和逆天的比例。”
嚴霽假笑了一下,決定先想辦法把南乙替下來。
在兩人的配合下,竹馬被順利拆散。南乙收了雪板,隔著雪鏡肆無忌憚地盯住秦一隅看。
他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穿鮮豔顏色的人。
“教練,我想學滑雪。”秦一隅抱著雪板,一步一個腳印朝他走過來,說話的時候嘴角呵著白霧,令南乙想到了那張封面。
“你不會?”
“不會啊。”秦一隅將黑色的板子放在雪地上,“這個要怎麼固定?直接踩上去?”
南乙盯了一會兒,半跪下來,沉默幫他扣好一隻雪鞋的卡扣,綁緊綁帶,起身道:“抬腳,適應一下板子的重量。”
秦一隅乖乖抬腳,雪板跟著抬起,另一隻腳踩在雪地上。
“邊走邊轉圈。”南乙指揮道。
“這樣?”秦一隅轉著圈,眼睛卻隻盯著南乙。
“嗯,試試單腳滑行。”
“單腳好像還行诶。”
“停。”南乙走過去,抓住秦一隅的手臂,將他穩住,“另一隻腳踩上去,把鞋固定好。”
秦一隅歪歪扭扭,蹲不下去,抬頭衝南乙說:“你幫我。”
眼鏡遮住了南乙的眼睛,看不出情緒,但他嘴唇仍是平直的。盯了一會兒,他還是半蹲下來,幫秦一隅固定好另一邊。
接著他起身,扶住踩在板子上的秦一隅,“站姿要正,肩、胯和板子要平行,不然一滑重心就歪了。”
“胯,太靠後了。”南乙面對面站著,握住他兩邊胯骨,“過來點。”
他們的胸膛隻隔一拳的距離。
“往前?”秦一隅試探性地動了動。
金屬拉鏈撞上南乙雪服的腰帶,發出曖昧的聲響。
明明這麼大的風,幾乎可以淹沒一切,卻蓋不住這細碎的聲音,也蓋不住心跳。
“老實點。”南乙攥住了秦一隅的領口,抬頭低聲說,“否則我的膝蓋可能會不小心踢到你。”
秦一隅卻笑了,“你好兇啊。”
他上半身在雪板上晃了一下,重心不穩,猛地向前,一把抱住了南乙。
“我不是故意的。”他抱得很緊。
南乙:“……你最好不是。”
“教練,你腰好細。”秦一隅笑嘻嘻說。
正調著情,一陣手機鈴出現,打斷了對話。看了一眼南乙手機屏幕,上面赫然寫著張尋的名字。
秦一隅立刻不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