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尼克呢?剛剛還在呢。”
“尼克?”遲之陽原本在檢查身上的淤青,聽了這名字一愣,“你們執生的貝斯手?”
“是啊,他跟我一起來的,想來找小乙。不知道人又跑去哪兒了。”
“我來了。”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一個金發背頭混血臉的大高個兒邁步進來,拎著兩袋零食,笑得跟大金毛一樣,飛快湊到南乙面前。
“你幹嘛去了?”倪遲握著阿迅的腿,小聲對哥哥說別動。
“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忘拿了,趕緊回去取了,正好趕上。”
明明是跟隊友說話,可尼克眼珠子就沒從南乙臉上移開,他說完,便將兩袋東西都塞到南乙手裡。
“你好,我是Nick!這是牛肉幹,我看了前幾天的快問快答,你說愛吃牛肉,這是專門買了送你的。”
南乙沒什麼表情,盯了幾秒他遞來的東西。
“是嗎?謝謝。”
正打算收下來,哪知道秦一隅頭一歪就插到兩人中間,毫不客氣地接下見面禮。
尼克看了他一眼,禮貌又敷衍:“啊!秦一隅,你好,你復出了真是太好了。”
毫無感情地客套完之後,他又湊到南乙面前,笑得跟不要錢似的:“要嘗一嘗嗎?他們都說好吃。”
南乙對過分熱情的人都有一種天然的防御機制。
“我現在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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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隅幾乎是一瞬間就感知到南乙的疏離,就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牆,瞬間出現,擋在他和外界之間。
或許是因為適應了親密相處的模式,他有些陌生,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種樣子的南乙了。
就在尼克準備發動第三輪微笑攻勢的時候,秦一隅本能地擋了下來,攬住他,親切地對他說:“哎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特別像我喜歡的一個電影角色,一個超級英雄。”
尼克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啊我知道,很多人都說我像美……”
“我說的是毒液。”秦一隅微笑著打斷。
“哈哈哈哈哈!”
眾人的笑聲成功化解一切。沒多久B組的人就到齊,倪遲也適時地帶著尼克離開,走之前尼克加了南乙的微信,非常興奮,對南乙的冷淡似乎毫不在意。
而南乙也像平時一樣,獨自在安全的角落,隻是這次他沒有彈貝斯,而是在一個本子上寫著什麼。
按照之前的習慣,B組眾人先將已經寫好的部分合了幾遍,調整了編曲上的一些問題,人實在太多,光是最基本的排練,就花了一個半小時。
“現在這首歌的幾個片段我覺得都很成熟了,大家也排得差不多了。”嚴霽坐在鍵盤前,“因為咱們有十個人,所以我和每個人都聊了一下,徵集了一些問題。”
樂手之間的溝通說簡單也簡單,音樂就是最好的語言,說復雜也復雜,理念不合有時候會成為致命的矛盾。
和其他組別不同,B組這一輪冒著巨大的風險,選擇了集體式創作,這意味著每個人都可以發出自己的意見,也都擁有否決和修改權。
諸多創作思路的交鋒和碰撞過於復雜,需要有人來梳理。
或許是因為年齡和閱歷,嚴霽自然而然地被推舉為組長的角色,也成為了溝通的橋梁。
“有一個問題是:因為歌詞不是一個人創作的,主歌和副歌之間有視角的轉換,相對來說,會有割裂感。”嚴霽說完,看向閩閩,“這是閩閩提出來的,我覺得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穗穗看著歌詞,沉思片刻說:“主歌部分是第三人稱,副歌部分是第一人稱,要不要統一一下?”
趴在桌上的秦一隅第一個舉起手:“反對。”
“你說。”嚴霽看向他。
“如果副歌換成第三人稱,會削弱衝擊力,強烈感少了一大半。”
繡眼問:“反過來呢?主歌也改成第一人稱。”
遲之陽皺著眉頭:“嗯……這樣好像就沒了‘旁觀’的感覺了,不好不好。而且鼓也是跟著視角變的,主歌部分的鼓沒那麼強烈啊。”他試著打了幾下,“如果視角要換,鼓的情緒也要換。”
在大家的討論下,李歸和遲之陽試著改了鼓的形式,換了很多種方式,不斷地調整、和眾人排練,但效果都不如最開始的版本。
眼看著沒有定論,嚴霽出聲道:“先跳過,下一個問題,因為我們十個人都會上臺,為了不變成大合唱,其實需要更有層次的唱段,不僅僅是和聲,還有歌詞。”
禮音立刻說:“這個是我提的,我覺得現在排練下來整曲都是一個層次,排開讓出主唱位置的阿迅,我們現在有主唱,還有像嚴霽和穗穗這樣的伴唱,聲音很多,但除了像秦一隅這樣有自己強烈風格的嗓音,其他人的聲音都融到一起了。”
“我覺得這部分可以交給恆刻。”穗穗直言,“之前的《夢遊》的層次就非常好。”
他們私底下已經把各自樂隊的代表作和現場都研究了一遍,對彼此的了解都很透徹。
繡眼想了想:“夢遊是好在歌詞的視角就一分為二了,加上一隅和小乙的音色是兩種極端,所以層次就很清楚。”她頓了頓,“感覺還是得從歌詞下手。”
“現在的歌詞其實就像是一個受害者的自白。”秦一隅也認真起來,“或者說是一封遺書。”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想用《夢遊》的方式改這首歌,就得從現在的歌詞敘事裡抽出其他視角。”
“你是說加入加害者的視角!”遲之陽立刻明白。
“這也是一種選擇。”秦一隅聳了聳肩。
“可是……”繡眼說,“假設三個主唱分別唱三個視角的歌詞,聽感肯定是很混亂的,切換起來也會給觀眾生硬感。”
“那最多就隻能是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角度了。”
“我覺得也是。”
“先這麼定,至少可以解決一部分主唱層次的問題。”
這時候阿迅忽然開口:“……啊對,我不當主唱,我可以伴唱。”
遲來的反射弧把眾人都逗笑了。
“去吃飯吧!”遲之陽騰地從鼓凳上站了起來,“我餓死了!”
於是在他的號召下,B組眾人像中學生放學一樣,將手頭上的活兒暫且擱置,一湧而出,結伴來到了CB食堂。
和他們的浩浩蕩蕩截然相反的是,明明已經劃進了大組別,但無論是S組,還是A組,樂隊之間都有著明顯的距離感,即使都在食堂,卻各坐各的,泾渭分明。
當坐下來,遲之陽就小聲對身旁的南乙說:“小乙,我打聽到一個八卦。”
南乙勾了勾唇角:“又是蠟筆小新告訴你的?”
“是啊是啊。”遲之陽低聲說,“他是S組的嘛,霧都怪物的貝斯手,我聽他說S組現在亂套了,之前明明定了讓倪遲彈主音吉他,霧怪的吉他手彈節奏吉他,結果昨天突然要求換掉節奏吉他。”
坐在南乙右邊的秦一隅也湊過來,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要求?誰要求?”
人類在聊八卦的時候總是能化幹戈為玉帛。
所以遲之陽也難得地靠近了秦一隅,“說是他們S組的導師讓換的。”
南乙看著聚在自己跟前兩顆毛茸茸的腦袋,一時不知該怎麼動筷子才不會戳到他們倆。
“導師?”嚴霽聽了也覺得奇怪,“可是我們組的導師除了給我們排練的意見,基本不會幹涉。”
這確實是。南乙也就是在學新器樂的時候找了趙楠,通過趙楠向節目組申請了新的器樂老師速培。
“所以S組現在的氣氛很僵啊,離淘汰賽就剩一周了,原定的人沒病沒傷的突然就被換了,誰能舒服?”遲之陽小聲說,“可能就是黑幕吧。”
嚴霽點了點頭,“難怪這兩天倪遲總往B組跑,S組現在的排練氛圍應該不太妙。”
南乙忽然想到了什麼,低聲問:“換了誰?ReDream的阿丘?”
遲之陽眼睛一亮,剛夾起來的小油菜都掉了,“你怎麼知道!”
“猜的。”南乙垂了眼,沒繼續說了。
這下秦一隅想不明白了。
上次他們在食堂遇到阿丘,就感覺南乙一直盯著他看,這次又直接猜中別組的內情,還是那個阿丘。
同為吉他手,阿丘出道比秦一隅晚一年,中途因為鬥毆的負面新聞,換了一個樂隊,他技術一般,但因為外形好,粉絲不少。
無論秦一隅怎麼想,都想不透南乙關注他的原因。
他不是最慕強的嗎?
就在這時,B組其他樂隊的人也端著餐盤落座了,長長的餐桌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眼見著失去了旁敲側擊的機會,秦一隅有些煩躁,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軟件,大拇指篤篤篤地敲著屏幕。
沒連耳機,咚咚咚咚的聲音直接外放了出來。
這自然引起了南乙的注意,他扭頭看過來:“你在幹什麼?”
“啊,敲木魚。”秦一隅一邊超高手速敲著屏幕上的木魚圖標,一邊回答,“電子木魚,我那天看繡眼在玩,就下了一個。”
繡眼聽見了,弱弱地說:“我不是在玩,我是認真敲的,可以讓心情平靜下來。”
秦一隅越敲越快,篤篤篤的聲音簡直砸在遲之陽腦門兒,他一把搶過手機,關了電子木魚的軟件,再扔回他懷裡,“他是平靜了,我腦瓜子疼!”
“你毀了我的功德。”秦一隅癟起嘴。
南乙被他逗笑了,嘴角的梨渦露出來。
“哎小乙有梨渦诶!”禮音捕捉到這個小細節,有些驚喜,“好神奇,你平時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一笑起來又有點甜。”
李歸忍不住感嘆:“南乙這樣的小酷哥,上學時候絕對一大幫女孩兒追。”
“那不是和一隅一樣?”閩閩咬著筷子頭,“之前吃到過一個小瓜,說無序以前還是校園樂隊的時候,就已經風靡西城區了,好多別校的都去看。”
繡眼想了想那畫面:“你倆要是在一個學校,那陣仗多嚇人呀。”
兩人都一頓。
誰的反應都沒有遲之陽快:“他倆還真……”
可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以前南乙一直瞞著,於是及時剎了車。
一桌子人都等著他把話說完,可遲之陽卻幹笑著話鋒一轉:“還真是哈,都挺受歡迎的。”
嚴霽被他糟糕的演技逗笑了,決定幫他轉移話題:“所以小乙以前真的很多人追?”
秦一隅發覺嚴霽說話還看自己。
看我幹嘛?
我會因為這種事兒生氣嗎?
喜歡南乙難道不是每一個人應該做的嗎?
喜歡就喜歡唄。難不成我還能因為錯過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校園戀愛而破防嗎?
遲之陽又說:“小乙高中每次情人節都一抽屜巧克力,全留給我吃了,吃都吃不完。不過他都沒談。”
“啊?”阿迅不理解,“怎麼和小遲一樣……”
“為什麼不談?”秦一隅追問。
“沒時間。”南乙沒什麼情緒,反問了秦一隅,“而且為什麼一定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