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往車窗裡鑽,吹得他睜不開眼。一路上都有隱隱約約的花香,一陣陣往上翻,快到了他才想起來,是胸口的花兒在作祟。
趕巧工作日不堵,沒多久他們就到了。找了個盲區把車一停,兩人一頭扎進人堆兒裡,穿過一個大市場,來到祁默租的小區,地下室第二層,和之前南乙租的排練室很像。
剛進去沒多久,南乙通知的人就來了。
“這就是我說的,薛愉的爸爸媽媽。”南乙領著兩人往裡走,地下室的主燈一寸寸落在他們身上,照亮了兩張飽經風霜的臉。
“薛叔叔,張阿姨。”
祁默摘下帽子,禮貌地同他們打了招呼。
受害者之間無需太多介紹,相似的經歷讓他們能聞到彼此身上傷痛的氣味,一個對視就認得出是同類。
祁默打開電腦,簡單地將目前得到的一些信息說了一遍,然後點開一張照片,“這是張子傑,是我們目前的突破口。他是陳韫的跟班,在一間修車行工作,不過現在車行已經關店很久了,南乙找了人去找他們的麻煩,他不敢開張。這個人好賭,之前網賭,後來去澳門待了兩個月,身上背了至少六十萬的債,大部分是高利貸,前段時間跑去深圳避風頭,前天回來了,大概率是想找陳韫幫忙。”
他看了看夫妻倆,話鋒突然一轉,“聽小乙說您二位年輕時是在話劇社認識的。”
“嗯,我們是校友,在話劇社結緣,後來就走到一起了。”薛父道。
祁默點了點頭:“我們需要動用媒體的力量……”
“沒有用的。”張阿姨眉頭緊蹙,“我們之前找過媒體,他們一聽說蔣家的情況都不敢幫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的自媒體,他發了,很快就被平臺屏蔽了。小乙說之前陳家的狀況也一樣,媒體得罪不起。”
祁默和南乙耐心地聽她說完,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南乙開口:“他的意思是,假的媒體。”
薛父不解:“假的?”
祁默續道:“沒錯,張子傑現在最多是找陳韫借錢,不逼上絕路,他不會輕易打破和陳韫之間的關系,所以我們得推他一把。”
南乙展開一個計劃表,抬眼,告訴他們:“我們現在需要一個假的追債方,還有一個假的媒體,激一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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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愉父母離開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但地下室始終漆黑一片,時間的感知變得很模糊。
南乙盯著祁默手機上掛著的白色小狗,嘴唇動了動,卻欲言又止。
但祁默察覺到了,他抬頭,笑了笑,唇角的痣被燈一照,很顯眼。
“他最近還是老樣子,護工阿姨總說他手指頭動了,但醫生說沒有反應,懷疑是她眼睛不好,看錯了。”
南乙也笑了:“那不是和我一樣?”
隔著一張桌子,祁默定定地盯著他,頓了幾秒才開口:“南乙,你覺得能成嗎?”
南乙倒是很定,“怎麼不能?我想了很多種方法,每天都在想,這一種不行,還有下一個,下下一個。我現在一腳邁進這個圈子,有了曝光,就已經成功一半了,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不在乎。”
“那比賽呢?”祁默望著他受傷的眼睛,他知道這和陳韫脫不了關系,“你不怕他在背後做手腳,讓你們淘汰出局?比到現在積攢的人氣和熱度,還不夠玉石俱焚,不是嗎?”
南乙坐在椅子上,指尖玩著桌面上的一滴水珠,指腹貼上去,表面張力的作用下,水滴和指紋相互拉扯。
“我就怕他不下手。”
樓上有動靜,吊燈搖晃,他被眼罩遮蔽的半張臉陷入黑暗,另外半張又在光明中,忽明忽暗。
“他如果能讓我們出局,早就動手了,到現在為止也隻能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做手腳,說明他這個太子爺就是虛銜。”
“但這個比賽本來就是資本博弈,你別忘了,之前無序角落的廠牌已經被誠弘收購了,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秦一隅又進了你的樂隊,他們不會放過你們,遲早會讓誠弘下手。”
南乙點頭,“對啊,我就是在等。”
祁默皺了皺眉:“等?”
“等資本博弈,等另一個玩家下場。”他玩夠了,隨手抹掉桌上的水珠,看向祁默,“等他把恆刻當做他手裡的底牌和棋子。”
他?
祁默望著南乙,神色忽然一變,腦中閃過一個人,當初南乙託他調查過。
他立刻明白了南乙計劃之外的計劃。
隻是還有一點,他不確定。
“那秦一隅呢?”他問南乙。
起初,他剛知道南乙一直在找這個人的時候,還特意查過,了解了對方曾經的人氣,和一直以來腥風血雨的體質,還以為他是需要這樣一顆棋子,這對南乙而言再正常不過。
但現在看,南乙似乎根本沒有這樣的打算,他找這個人,真的隻是單純想找到他,和他一起組樂隊。
可是秦一隅無疑是最值得他利用的人。
“他不在這張網裡面嗎?”
一直運籌帷幄的南乙表情忽然變了變,但隻是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
“他跟這一切都沒關系。”南乙低聲說,“他不能參與進來。”
祁默是很有分寸感的人,看透不說透,“好吧,你小心一點。”
從那間地下室離開之後,南乙反復思考著祁默的話。
他的確應該小心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秦一隅的糖衣炮彈轟得飄飄然。
可他的確無法拒絕秦一隅的任何要求。
假如有一天被秦一隅發現,知曉這些,他恐怕會非常驚訝,甚至害怕?畢竟他們現在的關系非比尋常,自己每天親吻的人看起來單純,其實背地裡是個精於算計的報復狂。
這跟恐怖故事也沒區別吧。
不,還是偏執狂。偏執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程度。
他的心裡忽然冒出一個聲音:說出來啊,告訴他你是怎麼找他的,他那麼討厭被人跟蹤調查,說不定立刻就打消和你當炮友的念頭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是這樣沒錯。
他低下頭,嗅到那朵粉色玫瑰的香氣,發覺自己似乎總在做一些蠢事。
就像他明知道該丟掉這朵花,卻還是留下了。
送花的人一無所知,結束完排練,和嚴霽、阿迅他們定好大致的和弦框架後,回到宿舍休息。時間很晚了,看了一眼和瑞士時間,他決定趁南乙不在給周淮打電話。
周淮沒接,特地回了個視頻電話。
“你小子故意的吧?”秦一隅躺在床上,手託著下巴,“想在我面前秀恩愛啊?”
“秀你大爺。”周淮把鏡頭翻轉過來,對著芝士火鍋一頓拍。
“白人飯可饞不到我,我現在隻想跑出去吃涮羊肉。”
“你快別說了,我也想吃。”鏡頭一轉,周淮的臉重新出現,“找我幹嘛?有屁快放!”
秦一隅一反常態地沒貧嘴,開門見山:“我之前有個箱子,裡面裝的是我高中時候的一些東西,擱你那兒了,你什麼時候回?給我拿過來唄。”
“那麼大一箱子你讓我給你弄過去?你多大面兒啊!”
秦一隅嘖了一聲,“那你拆了,裡面有本《人類群星閃耀時》,你給我捎過來吧,裡面可夾了東西啊,千萬別弄掉了。”
“等我回國吧。”周淮應下了,吃了一大口裹著奶酪的面包,整張臉皺作一團,“你怎麼樣啊,跟貝斯手大帥哥相處得還不錯吧!”
“我警告你別一口一個大帥哥,你什麼身份啊就亂叫,人有名字。”
正說著,另一個聲音出現,“貝斯手?很帥嗎?我想看看長什麼樣。”
鏡頭一偏,原來是周淮的小男友,長得白白淨淨,挺秀氣。
“有照片兒,我給你找找。”周淮切了出去,秦一隅隻能聽聲兒。
他男朋友能不帥嗎。秦一隅嘚瑟得不行,但又答應了南乙不說,隻能忍著。
果不其然,他聽見那個小男友驚呼:“真的好好看啊,像模特!不過這個臉……怎麼有點兒眼熟呢。”
“難不成你見過?”
鏡頭裡,周淮賤兮兮的笑臉又一次出現,“不會是在軟件上刷到過吧。”
秦一隅正要發火,沒想到那個小男友先否認了:“不是!我就感覺剛剛還看到過……”
剛剛?
怎麼可能?這會兒南乙應該剛從醫院回來才對。
“我想起來了!手機借我一下!”
就這樣,秦一隅在搖搖晃晃的鏡頭裡看清了他們所處餐廳的全貌,看上去還挺溫馨,地兒不大,白色裝潢暖黃的光,桌子之間挨得很近,客人大多都是白人。
一直快走到門口,他才停下來,鏡頭對準了迎客區的照片牆。
“你還惦記著拍紀念照呢。”周淮在一旁碎碎念,“剛進來就說要拍……我不是說了吃完再說嘛。”
“不是啊。”鏡頭裡細白的手一指,指尖戳上其中一張照片,拉近,“你看這張。”
那是一對白人情侶的合照,似乎是店員幫忙拍的,女孩兒笑得甜蜜,靠在男友身上。
“這怎麼了?”周淮仔細湊過去,看了半天,猛地一愣,“臥槽!”
“是不是他?這就是你剛剛給我看的那個貝斯手吧?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樣?”
電話這頭的秦一隅也愣住了。
真的是南乙,不說別的,那一溜耳釘也不會是別人。
他坐在角落的雙人桌上,不小心被拍到,剛好入了鏡。
可周淮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裡。
“不是,他對面坐著的不是我哥嗎??”
男友不解,“背對著鏡頭你都能認出來嗎?”
“這腕表,這大衣,還有後脖子上的痣,就是我表哥啊!”周淮納了悶了,這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啊。
他直接摘下那張照片,再次確認。
“秦一隅,南乙怎麼會和林逸青一起吃飯啊?”
作者有話說:
——恆刻拍攝小花絮之快問快答——
工作人員:請南乙來當主持人吧!
Q1
南乙(接過手卡,冷漠開口):最愛吃什麼
(工作人員:按照手卡上的原句來問呀小乙同學……)
秦一隅:鹹的我最愛涮羊肉,裹上厚厚的二八芝麻醬,絕了!甜的我喜歡糖葫蘆、山楂酥、柿餅……
遲之陽:誰問你這麼多了?
嚴霽:我最愛吃蝦,低脂高蛋白裡最好吃的。
遲之陽:我喜歡椰蓉面包!
南乙(看見工作人員提示他也要回答,點了下頭):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