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陽開始加花了。”
聽見嚴霽的話,南乙將目光重新放回遲之陽身上。
在趙楠揭曉直播規則之前,遲之陽的心態完全就是“排練”心態:友好地選擇基礎節奏型開場,讓“隊友”跟上,和吉他你追我趕,相互拉扯,加入貝斯之後,也很和諧,愉悅感很高。
但如今,得知他們三人之間存在人氣競爭之後,他的狀態明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作為全場最了解他的人,南乙隱隱有些擔憂,畢竟遲之陽什麼都好,就是心態不夠穩定。
他擔心他會因為人氣問題影響發揮。
要命的是,趙楠竟然開始實時播報直播數據:“目前為止,吉他手、貝斯手、鼓手的點贊量是8.9萬、7.2萬和5.8萬。”
“天哪我都開始害怕了……”
“別緊張啊大家,緊張容易失誤。”
在趙楠報完數據之後,遲之陽明顯受到了影響,勝負欲開始作祟,他加快了過鼓的速度,在配合電吉他旋律的基礎上瘋狂加花,單跳直飆190bpm。
這樣做的結果也很直觀,彈幕果然出現了新的聲音。
[臥槽鼓手這速度絕了!]
[前排提醒一下:這裡可以喘氣]
[看不出來呀,長得秀秀氣氣居然是個剁餡兒聖體!]
在阿迅吉他的高音出來之後,遲之陽雙手抬高,兩隻鼓棒同時猛敲上一左一右兩個強音镲——
力道太強,他的頭跟隨節奏狠狠向下一甩,棒球帽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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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秦一隅露出欣慰的笑容,“咩咩發力了。”
“哇……”就連前排的鼓手李歸都忍不住發出感嘆,雙手交握,放在胸前,“這就是暴力美學嗎……”
隨著這暴力一擊而來的,是遲之陽毫不克制的炫技。
他不隻是快,搖滾需要的不是快,而是力量。
遲之陽的每一次抬手,每一次向下敲擊,都充滿力量,那是日復一日、經年累月的練習下積蓄而來的,看似蠻橫,實則穩地可怕。狂熱的生命力通過他的肌肉、他掌心的繭,他曾打到剝離的指甲噴湧而出,傾瀉在暴雨般的猛烈的鼓點裡,砸向每一個聽眾的心髒。
[白毛小哥敲到我G點了!]
[好爽好爽好爽!!]
[鼓手踩镲都要踩出火星子了!]
隨著演奏的愈發投入,他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外套又一次散開,裡面的紅色短袖露出來。趁空檔,遲之陽幹脆脫下外套,又拿了帽子,一起隨手扔到舞臺的角落,緊接著無縫跟隨貝斯的律動重新進去。
[衣服扔到我心巴上了嗚嗚……]
[手臂肌肉線條好驚人!!]
[臉蛋漂亮,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也好漂亮……]
架子鼓對於現場熱情的收獲是非常實時且顯著的。
“現在,阿迅、禮音和遲之陽,你們目前的點贊量分別是:15.2萬,12.9萬,和14.6萬。請注意,還剩兩分半的時間。”
嚴霽感覺比自己在臺上還要緊張,握緊了手,輕聲念叨著:“快追上了,快了……”
秦一隅則完全被遲之陽的演奏所感染。
“小陽打得都癲狂了,打出殘影了都。”
而在這時候,感受到危機感的阿迅明顯也改變了演奏風格,悄無聲息地陡然拔高了演奏難度。
[你們看吉他手的左手!]
[我操這速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指板燙手呢]
[阿迅平時反射弧繞地球三圈,但是一彈琴手速簡直恐怖,和他弟有的一拼!]
[電吉他的顆粒感太棒了!!!]
作為場上唯一的旋律樂器,電吉他的音色一出,立刻大殺四方。南乙這時候才發現,阿迅雖然看起來有些呆,但演奏技術和功底都相當了得。
[光是這個混撥就沒幾個人彈得明白的]
[臺上坐著一個呢,秦一隅的混撥出了名的牛逼啊!]
[阿迅的左手技術已經很牛了,不過和秦一隅巔峰期的左手技術比不了]
看到這些下意識拿秦一隅出來比較的彈幕,明明是誇獎,可南乙卻不覺得開心,這甚至比之前嘲諷秦一隅的言論更令人難以接受。這些誇贊的人並不知道,秦一隅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彈琴了。
他默不作聲地看向當事人,並沒有從他的側臉捕捉到任何情緒。不過很快,秦一隅也轉過頭,挑了下眉,衝他露出一個少年氣的笑。
他抬起左手,指尖撥了撥南乙右耳的耳垂,或者說,是他自己的唇環。
仿佛他真的什麼都沒看到,也不在乎。
唇環微微晃動著,燈光下,鑽石的光芒搖曳閃爍,可南乙的視線卻落了下去,盯住了秦一隅又放下去,撐在座椅邊緣的左手。
不知怎麼的,一面對他,南乙的行動總是會掠過思考。
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動作。
一旁的秦一隅早已回過頭,漫不經心地望著舞臺上的三人,可就在此時,他忽地一愣,有些無措地眨了下眼睛。
一隻幹燥、溫暖的手,覆在了他左手的手背上。
咚!
咚咚——
臺上的軍鼓重重地砸下來。
渾身的毛孔都為之一顫。
手掌的交疊隻維持了短短幾秒鍾,很快,那隻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留下秦一隅獨自沉浸方才顫慄的餘韻之中,難以自拔。
這個人真是……
他一時間竟找不出任何合適的語言去形容,隻好攥緊了被他安撫過的左手。
嚴霽的視線始終在遲之陽和他身後的分屏上切換,連續的幾個加花之後,遲之陽再次開大。
[這個160速六連音殺瘋了!]
[流了好多汗,頭發都散了,打鼓真的是體力活]
[鼓手打猛了甩完頭然後仰頭張嘴呼吸真的好澀……]
“追平了,小陽的點贊追平了。”
趙楠抬頭看了一眼屏幕:“20.8萬,17.1萬,20.8萬,還剩不到兩分鍾。”
李歸看到點贊數據的浮動,幽幽道:“咬得難舍難分啊……感覺就看誰能在最後一秒的時候超過對方一些了……”
而一旁的穗穗卻說:“禮音怎麼這麼穩,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見遲之陽越挫越勇,南乙也放下心來,本能地去聽貝斯律動,將注意力集中到貝斯手禮音的身上。
和其他樂器不同,沒有鼓的猛烈和躁動,也沒有電吉他高亢又明亮的音色,貝斯是非常容易被忽略的樂器,很多聽眾在音響低頻調試得不夠好的時候,甚至分辨不出貝斯的聲音。
但他作為貝斯手,很明顯能感覺到禮音的律動是很扎實的,在遲之陽如此離譜的節奏型和速度裡,她都能如魚得水地變換律動,時不時還能將節奏的主動權搶到自己手裡。
就在南乙思考的時候,一旁的秦一隅也開口道:“這個貝斯手其實也很厲害。”
“嗯。”南乙沒想到他也能感覺到,點了點頭,“free style的貝斯旋律編排很少有這麼精致的。”
“你們說,禮音會不會是從旋律樂器轉到貝斯的?”嚴霽心血來潮,好奇問,“比如吉他?”
誰知南乙和秦一隅竟然異口同聲:“不會。”
脫口而出後,兩人都愣了一秒,看向彼此。不知怎的,秦一隅的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為什麼?”嚴霽問。
“因為她的彈奏習慣很不吉他手。”南乙解釋說,“手指靈活度也不像。”
秦一隅也回過神,點頭道:“其實貝斯手對雙指的運用靈活程度和力量要求都要更高,吉他手就不一樣了,絕大部分時間可以用撥片代替手指。禮音的手指狀態很強,比一般的貝斯手都牛不少,一看就是常年練習的。你看她的右手輪指就知道了。”
“這就奇怪了。”嚴霽想了想,“看手指技法感覺像是深耕節奏樂器的,旋律編排又不像一般的貝斯手……”
此言一出,南乙的腦中忽然閃過什麼。
節奏,旋律……
回想到禮音一開始的起手,再想去觀察她的輪指,卻見她突然間取下琴轉身,背對著舞臺和鏡頭撩開了旗袍一側,從腿環上拿下了什麼。
在極為寶貴且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她背對著眾人站立不動,低頭,抬著兩手,似乎在做什麼,但誰都看不見。
很快,她忽然半蹲下來,掀開蓋在備用琴盒上的黑布。
“果然……”僅僅隻是看到琴盒露出來的部分,南乙方才的猜想就得到了驗證,“她確實是後期轉的貝斯手,但之前學的不是吉他……”
“是琵琶。”
下一秒,禮音轉過身,懷抱一把漂亮的鳳尾大葉紫檀琵琶,右手已然纏好了紅色的指甲。她抬起右手,拔下之前頭頂的簪子,長發如瀑布般垂下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換了樂器之後,她渾身的氣質都變了。
“我去……”前一排的穗穗驚呆了,“琵琶??上輪比賽都沒拿出來的大招啊。”
李歸差點起立鼓掌了:“藏得太深了吧……”
秦一隅驚到直接笑了出來,“不是,這完全是bug啊!”
臺上,禮音幹脆利落的兩個掃弦,如同刀光劍影閃過。
在架子鼓和電吉他共同鋪陳出的暴雨版野性爆裂的氛圍裡,琵琶高亢清脆的音色一登場,便單槍匹馬劈開戰場,殺出重圍。
彈幕頃刻間刷得飛快,是前所未有的更新速度。
[換樂器了!?]
[我的天啊!]
[太酷了吧!貝斯手爆改琵琶手!!]
別說觀眾了,連臺上的遲之陽和阿迅都愣了愣,誰都沒想到排練到最後竟然還會冒出這種大殺器。
但他們很快做出調整,恢復演奏狀態。
誰成想,禮音竟抱著琵琶開始瘋狂slap,力道勁猛,節奏幹脆,全然沒有了民族樂器慣常給人的刻板印象。在她手中,琵琶的音色甚至彈出了金屬感。快節奏的Slap中間穿插著琵琶輪指,律動十足,錯落有致,將民樂和搖滾完美結合,令人嘆為觀止。
[如果是姐姐的話,戴著琵琶指甲也是可以的……]
[slap加輪指加掃弦,拿琵琶當貝斯彈,太爽了吧!!]
[姐姐請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