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乙抬起手背,貼在額頭上。
“快起來,晚上還要回去錄比賽。”秦一隅說著,很有主人風範地倒了一杯水遞給他,然後走到窗邊,打開一個小縫,正要把手伸出去探探溫度,就聽見呼呼的風聲。
“變天了。”他抬起頭看向床上。南乙還在醒盹兒,捧著杯子,眼睛盯著某一處出神,一身的鋒芒和反骨都還沒有徹底蘇醒,睡衣的領口敞著,露出半邊鎖骨。
一切都很好,除了那個印子,實在是顯眼得要命,今天甚至還變紫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毒蚊子能把人咬成這樣。
之前他無聊就愛抓蚊子,不直接拍死,而是把蚊子長長的口針拔了,秦一隅覺得這樣特別痛快,跟物理閹割似的。
他現在的夢想就是“物理閹割”全世界每一隻蚊子。
“變天了……”
南乙這時候才回過神,“你多穿點。”
“沒事兒你不用管。”秦一隅走到他床下的單人衣櫃前,“我在你衣櫃裡找找,有什麼能穿的我就直接穿了……”
衣櫃……
南乙腦中突然警鈴大作。
“等等——”
秦一隅懵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南乙飛快地從床上下來,一把將空杯子塞他手裡,平復了氣息,對他說:“這杯子不幹淨,你幫我去洗一下。”
“啊?”秦一隅盯著玻璃杯,“挺幹淨的啊,我剛剛洗了的。”
“沒洗幹淨,我有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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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隅眨了幾下眼睛,“好吧,那我再去洗洗。”說完,他握著杯子往門口走去,又掉回頭,拿走了窗臺上的洗潔精。
區區一個杯子,他還不信洗不幹淨了。
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南乙已經把背包都整理出來了,裡面裝得鼓鼓囊囊。
“我洗好了。”秦一隅將杯子畢恭畢敬遞給他,“請您檢查。”
“謝謝。”
南乙拿過來,放回桌上,然後拉開衣櫃門,對秦一隅說:“你自己隨便挑吧,多穿點,別又病了。”
“好嘞,謝謝您。”秦一隅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也沒說什麼,他怕把南乙惹煩了,連自己現在身上這件都要扒了。
不過他的恭敬也沒維持超過三秒。
“我說小乙同學,你這些衣服色彩也太單調了,不是黑的就是灰的,你分的出來哪件是哪件嗎?”
南乙的耐心果然比平時差,“你穿不穿?”
“穿穿穿。”
秦一隅最後選了件寬松的黑色棒球服外套,又不客氣地拿了掛在一旁的黑色冷帽戴在頭上,對著鏡子理了一下,心口莫名湧起一絲愉悅感。
一直到出了門,吊兒郎當插著口袋跟在南乙後頭,路過食堂的落地玻璃,他隨意瞟了一眼,才忽然發現,是因為今天的自己簡直就是翻版的南乙,所以心情才這麼好。
盡管這個因果關系本來就莫名其妙。
南乙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邊走邊哼歌,還一直東拉西扯,一會兒問外套哪兒買的,穿了多久,一會兒又問帽子哪兒來的,之前戴過沒有。
到底在嘚瑟什麼。
一跨上車,還沒等南乙開口說話,秦一隅的胳膊就順理成章地摟上了他的腰,就像他本人做著大夢,那張嘴都能找著他的嘴親下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南乙發動了車子,趁坐在後面的人不注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校服沒被發現,不然今天算是走不了了。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按計劃走,就算是坦白自己就是“幽靈”那件事,南乙也做不到這麼突發,必須得提前考慮一下流程,他實在接受不了和秦一隅相關的每一件事都這麼手足無措。
時間掐得正好,令他意外的是,這次秦一隅精神十足,不僅一秒沒睡,嘴上也沒停,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一直到下了車,摘下頭盔,他還在問。
“哎,這個頭盔能送我嗎?”
南乙取下黑色那隻,頭發籠到耳後,扎了一半,然後瞥了他一眼。盡管這就是給他買的,但還是故意說:“要這個幹什麼?你又不會騎摩託車。”
“我放你這兒啊,說好了啊。”秦一隅相當順手地把頭盔鎖好,莫名其妙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馬克筆,牙齒把筆帽咬下來,握著筆對準了頭盔。
南乙見了,第一反應竟然是,求你別在上邊兒畫畫。
下一秒,秦一隅瀟灑地籤了個名兒,跟籤專輯似的,寫完還欣賞了半天,拍了張照。
這下更容易被偷了。南乙想。
“以後別人都戴不了,誰戴我罵誰。”秦一隅呲著大牙笑了一下。
現在可以肯定,他昨天就是看到了。
“你哪兒來的筆?”
“從你桌上順的唄。”
“筆五十,頭盔三百,轉給我。”
“你這小狼崽子怎麼這麼黑心啊?”
“嗯,我就這樣兒。”
兩人插科打诨往裡走著,發現門口又圍了一大圈年輕小姑娘,舉著手機相機,隔老遠就衝他倆尖叫。
“好帥!”
“倆人跟男模似的。”
秦一隅從小就是喜歡被人誇、被簇擁的性格,人越多他越嘚兒,看見這麼多吹著冷風等他們上班的姑娘們,幹脆高舉起雙臂,跟雨刷器似的微笑揮手。
“下午好下午好,吃了嗎你們?”
得到的回應就是更熱情的尖叫。
南乙倒是一酷到底,隻在路過時摘了頭戴式耳機,點了下頭,權當打招呼了。
“貝斯手給我帥麻了。”
“救命!好配!”
好配?
秦一隅牌雨刷器靜止了一秒,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掃了眼自己和南乙。
是說他倆的衣服配嗎?
其中一個嗓門兒賊大的女孩衝他喊道:“秦一隅你小鑽石唇環呢?!是不是又弄丟了?”
唇環?
秦一隅想也沒想,一根筋地指了指南乙的耳朵:“這不就在……”
誰知南乙忽然扭頭看了他一眼,不,是瞪了他一眼。
這還是南乙頭一次用這種眼神看他,帶著點兒嗔怪和警告,秦一隅立刻就噤聲了,還抬起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在一水兒的尖叫聲裡,兩人逃似的進了園區。
“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我說?”秦一隅撞了一下南乙的肩。
“說什麼?”
“我唇環就在你耳朵上啊。”
南乙抬手就要取下來,“那我還你。”
“哎哎哎。”秦一隅立刻捉住他的手,拉下來,“別介,本來就是我弄丟了你的那個,這是賠給你的,千萬別還我,扔了都行。”
這麼貴的玩意兒,定制款,說扔就扔,南乙真不知道他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一進去,制作組便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抓壯丁似的將兩人拎去備採室。往那兒一坐,南乙發現,剛剛秦一隅還跟個連珠炮似的,這會兒一拿起話筒人就蔫兒了,一句都不想說,也不配合,直打呵欠。
“行,這邊備採結束了。”
制作組工作人員關閉了錄像,打開門,先一步結束的嚴霽和遲之陽就在門口站著。嚴霽揮了揮手,遲之陽倚著門框,嘴裡吐了個大大的泡泡,啪的一聲破掉。
“恆刻可以準備去新的排練室了。”
除南乙外,其餘三人頭一回異口同聲:“新的?”
於是,工作人員將他們帶到走廊外,燈光暗下來,之前出現過的音符光標再次出現在地面,跟著它,四人來到一扇新的大門前。
熟悉的背景音再次出現:“恆星時刻,恭喜你們成功贏得上一輪淘汰賽。”
“由於同組的其他樂隊全員淘汰,因此,C組解體。而你們作為唯一的幸存樂隊,在新的賽段,將直接並入新的組別。”
大門緩緩打開。
“歡迎來到B組排練室。”
作者有話說:
——CB小劇場之嚴霽和遲之陽上班——
“啊啊啊是恆刻的鼓手和鍵盤手!”
“好帥的兩張臉!兩個衣架子……”
“還有倆衣架子呢?不會還在睡覺吧?”
“多睡,多睡,最好睡一塊兒!”
遲之陽:好多樂迷啊!(揮揮手)幹嘛在這兒站著啊,多冷啊。
嚴霽:是啊,我車上有水,你們要不要喝?
“要!!!”
“嚴老師真好!”
頭一次聽到這種稱呼,嚴霽都愣了一下,笑了笑。
於是兩人開始一一遞水,送完愛心之後又肩並著肩打算往回走。
誰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遲之陽我能給你編辮子嗎!”
遲之陽一扭頭,小辮子一甩,高高地舉起雙手,交叉比了個大大的叉。
“達咩。”
“哈哈哈哈!”
遲之陽回過頭,壓了壓棒球帽的帽檐,“她們可真熱情。”說完,他還故意學了小姑娘的口氣:“嚴老師真好~”
誰知嚴霽漫不經心地笑了,也跟著學了一句:“遲之陽,我能給你編辮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