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妍莉沒回我,而是說道,「宋祈的背景我不了解,但是我聽說他父親,在海城是個人物。」
海城叫得上來名字的人物,姓宋的隻有一位。
「謝謝。」
白妍莉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走出來了?」
「活在過去,就會讓自己看不見什麼才值得被珍惜。」
白妍莉沒動,像是在思考我說的話。
去西北事不宜遲。
我直接和人事遞交了辭呈。
隔天我就接到了宋祈的電話,「為什麼?」
「夫唱婦隨,算理由麼。」
「我能給你更好的未來,為什麼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宋祈吸了口氣,「莫檸,我坦言之前沒有接受你,和我家裏有關。但給我些時間,我會全部解決,你……」
「離職相關資料我已經交給人事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就掛電話了。
謝謝宋學長八年來的照顧,讓我學會了很多事,後會無期。」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管宋祈想法是什麼,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他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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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去西北的事我沒有跟周培北說。
男人還是固定每天打個視頻電話給我。
隔著螢幕,我看不清對方的生活環境。
每次問起來他都說自己挺好。
事先我和父親要到了他們的住的地方。
下了飛機又換了高鐵,最後還是坐了一輛破舊的大巴才到了目的地。
結果到站我就傻了。
荒無人煙。
周圍空曠到百公裡開外沒有一輛車。
天馬上就要黑了,手機電量已經飆紅。
我終於害怕了,撥通了周培北的電話。
「寶寶?」
聽到聲音我有點想哭,「老公,我好像迷路了……」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我才看見一輛紅色的越野車從遠方駛來。
男人下了車一把將我攬在懷裏。
根本沒來得及說一個字,直接封住了我的唇。
所有的荷爾蒙朝我瘋狂襲來。
我感覺自己快要缺氧的時候,他才終於松開我。
借著大燈暈黃的燈光,我看向他。
「黑了。」
「瘦了。」
「變醜了。」
車一直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基地。
我這才知道自己坐反了。
周培北跟我解釋,「西北這邊地廣人稀,地貌環境比較復雜,初來乍到很容易迷路。」
但實際上,基地的情況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說是研究基地。
實際上就是用土堆起來的幾個房子,作為研究員的住所。
在經濟已經發展到現在的今天,確實難找到比這個更破的房子。
時間太晚,其餘的工作人員已經休息了。
我坐在凳子上,觀察著周培北的住宿環境。
房間裏空無一物。
隻有一個碩大的土炕。
上頭是大紅色的床單。
唯一有點現代化氣息的就是墻角的桌子,上頭擺滿了書和研究圖紙。
周培北打了壺熱水,擰幹了熱毛巾幫我擦臉。
「這邊條件有限,熱水要提前自己出去打來燒。不知道你來,提前沒準備,明天我帶你去縣城逛逛,買後天的機票送你回去。」
我愣住了,「你是想讓我走?」
「這裏不適合你。」他猶豫片刻,「缺水,風大。住宿環境你也看見了,你個女孩,在這邊不方便。」
「你能過,我就不行?」
「我習慣了。」周培北大概不想說,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我小時候住得還不如這兒。」
很早的時候我和父親去過周培北的貧困縣。
記憶裏都是土房子。
進去黴味沖鼻。
即便過了十幾年,仍舊讓我印象深刻。
「我辭職了。」
「那就再找工作。」
「行,我現在就走。」說著我起身,「離婚協議寄給你後麻煩簽個字,就不打擾周工休息了。」
說完我拉開房門,周培北從後面抱住我,「莫檸。」
忍了一路的委屈爆發了,我眼淚不受控制流了出來,「我跨了大半個中國,淩晨就坐了飛機出發,到現在已經超過 12 個小時了,你就想跟我說這些?」
周培北把我打橫抱起。
直接放在了床上。
覆身過來,「對不起。」
積攢的思念傾數爆發,良久他才開口,「其實我很想你。」
13
隔天中午,周培北跟我介紹了其餘兩個研究員。
年紀都不大。
見到他們我才知道,這個勘探項目遠沒有那麼簡單。
「被坑了。」
其中一個年輕人嘆了口氣,「開始是說環保項目勘探,來了之後才發現水很深。
這邊的地貌復雜,之前明顯被開採過,檢出了不少放射物質,具體情況很復雜。」
「反正我是打算辭職也要回去了,在這邊耗個幾年身體垮了不說,還得沾上一身腥。嫂子你也勸勸周工,反正這地方已經爛成這樣了,早點走吧。」
我又想到白妍莉和我說的話。
早就知道宋祈用關系讓周培北來的地方不會那麼簡單。
回去後,我問周培北,「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我們項目隊撤掉,附近的居民永遠都不會知道這裏有輻射物質,也許這地方還會被二次開採。」
「所以呢?」
「我給你訂了機票。」
「如果我說你留在這兒我們就離婚呢?」
周培北臉上帶著糾結,「莫檸,我沒辦法坐視不管。」
我已經知道周培北的選擇。
接下來的幾天,我也沒再跟周培北提過要留下的事兒。
出發那天,周培北又跟村裏的人借了輛吉普。
打算直接送我去機場。
坐上車,我跟他說,「我找到新工作了,今天就要去報道。」
周培北一愣,「那挺好。」
聲音有些發澀,「今天就去,趕得上麼?」
「坐飛機來不及,開車可能快一點。」
周培北一愣,「什麼意思?」
我從包裏拿出了一張附近小學的聘用合同,「麻煩周工把我送到這個小學,莫老師第一天上課,坐車會顯得比較氣派。」
周培北終於知道了我的想法,「為什麼。」
「你不懂麼?」
我抿了抿唇,「你留下是為了這一方水土,我留下,是為了你。」
周培北半晌沒說出話來,我笑著戳了瞅他肩膀,「你可別哭啊,我見不得男人哭。」
這句話讓周培北情緒崩盤,仰頭說了句,「莫檸,老子真他媽稀罕你。」
我跟周培北住了下來。
村裏知道了周培北是勘探的地質學家,聘請他去當地的一所初中教地理。
混熟了之後,住所也被協調進了村裏的一戶空著房子的人家。
雖然條件依然簡陋。
卻比之前的土屋好了不少。
村裏的人大多淳樸,孩子們也天真可愛。
在這邊我漸漸忘記了大城市的喧囂,居然找到了久違的寧靜。
期間宋祈聯系過我,被我拖進了黑名單。
我不認為自己和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周培北的研究進行的很順利,時間一晃一到了我們要離開的時候。
臨行前幾天,我突然感覺自己身體不舒服。
白天村裏大姐陪我去了趟醫院,驗血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路上周培北給我打了個電話,「檢查結果怎麼樣?」
我壓住內心的歡喜,「晚上告訴你。」
然而那天一直等到淩晨,周培北都沒回家。
天亮,我接到村長的電話,「莫檸,周工出事兒了。」
恍惚中我看了眼手機。
1 月 28 日。
上輩子……周培北的忌日。
14
生活過於平靜。
我都已經忘了周培北的死。
醫院內周培北還在搶救。
外面一個孩子渾身濕漉漉的,坐在地上眼淚流個不停。
見到我,小孩兒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周老師是為了救我才跳進河裏的,是我害死他的。」
村長說我才知道,村子裏的小朋友知道我們要走了。
偷偷出去採野花。
失足墜河,被周培北救了。
隻是孩子救上來了。
周培北體力不支留在了河裏。
兩年勘察,輻射到底還是讓周培北的身體有了虧損。
怪誰?
隻能怪命運弄人。
醫院搶救了七個小時,周培北始終沒有醒來。
我爸媽從海市趕了過來,在醫院附近租了個房子陪著我。
三月底,春天第一批花開的時候,周培北醒了。
「老婆,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我們。」
周培北的聲音很慢,「那個世界的我很笨,把你弄丟了。」
「是夢而已。」
我帶著他的手摸上了我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我們會在一起,還有寶寶。」
周培北眼睛亮了亮。
我親了親他的眼皮,「我愛你。」
回去之後,周培北將相關資訊整理之後,呈遞給了相關部門。
但遲遲沒有反饋。
我們都知道,這裏面牽扯程度之廣。
是一場硬仗。
在我們做好持久戰準備的時候,我卻接到了白妍莉的電話。
她遞給我了一個檔袋,「這是我搜集的一些關於宋家的資料,或許能幫到你。」
我抽出來看了一下。
裏面全都是這幾年宋祈公司的賬務流水。
數字驚人,背後牽扯到的幾個賬戶人也十分耐人尋味。
「你怎麼會有這個的?」
「豁得出去,就能拿到。」
我捏緊了這份檔,「為什麼給我?」
「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我們不該是敵人。」
「你在宋祈身上浪費了八年,你不知道的是我跟了他六年。」
白妍莉冷笑了聲,「你過得去這道坎兒,我過不去。我總得給自己的青春,討個說法。」
多虧了白妍莉的檔,這件事迅速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
很快,我在新聞上刷到了相關資訊。
宋家徹底倒了。
又過了幾天,我接到宋祈律師的電話。
說宋祈想要見我一面。
「我不認為自己有和他見面的必要。」
電話裏,我回絕了對方,「煩請您告訴宋先生,我從結婚的那天開始,就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他的生死禍福,皆與我無關。
預產期那天,周培北牽著我的手在產房外頭溜達。
神情比我這個產婦還嚴肅。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都沒問過你,你什麼時候喜歡的我?」
「我沒和你說過?」
周培北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想了想,「有 20 多年了。」
我有些驚訝。
他眨了眨眼,「小時候你第一次跟你爸來我家,我就盯上你了。那時候我想,城裏可真好,姑娘的腿可真白啊。」
我被氣笑了,還沒說話隻覺得腹部一陣疼痛。
「要生了。」
周培北笑容僵住,火急火燎喊了醫生把我送進產房。
當小團子平安出生的那一刻。
我分明看到了男人的淚水。
他握住我的手,「謝謝你,老婆。」
我笑了笑,「不客氣,關於小時候的賬,等我睡醒了再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