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覺拽緊了他的衣服,手心開始出汗。
周執帶著冷意的聲音響起,他好像在對旁邊的人講話:「電梯救援為什麼這麼慢?誰負責這一塊,叫他明天到我辦公室來,我要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待我適應後,他將手放了下來。
我猝不及防與他撞上了視線,心裏不由得一驚。
周執的眼睛有點紅,臉上也是沒有我預想的從容和冷靜,看起來狀態比我還差。
所以,他剛剛是以這樣一種狀態一直在黑暗裏安慰我?
周執輕聲問我:「還怕嗎?」
我搖搖頭,小聲說了聲「謝謝」便移開了目光。
我被他眼裏的溫度燙了一下,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眼神?
10
我每天都坐周執的車上班。
說來奇怪,每次去上班的時候總能遇見他。
從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後面我自己厚著臉皮主動上車。
我與周執也漸漸混熟了,在他面前不再那麼拘束。
周執真的很細心,可能是因為年齡大點,他對我簡直照顧得無微不至。
感覺他有操不完的心,每天操心我的早飯吃沒有,睡眠夠不夠,衣服穿得保不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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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男友的話,他一定是十足的爹系男友。
等等,我怎麼想到爹系男友這個詞了?罪過啊,我應該把周總當長輩一樣尊敬才是。
聽許總說,今天是周執的生日,我看著放在包裏那支花重金買下來的鋼筆,感到十分的滿意。
我真是個會體貼上司的下屬。
很早之前我就發現周執一直用的那支鋼筆已經很舊了,甚至在開始漏墨水,可周執竟然還在用。
於是,周執的生日禮物,我選了支很貴的鋼筆,想要送給他。
我敲了敲門:「周總。」
周執微扯著嘴角:「進來。」
我笑嘻嘻進去,將手上的鋼筆獻寶似的遞給他。
然後將他手裏的就鋼筆給換下來:「周總,聽說今天是您的生日,我就給您買了支鋼筆,您那支舊鋼筆都那麼破了,早該換了,您也太節約了。要我順手幫您處理掉嗎?」
周執沒說話,隻是目光開始變冷。
我察覺出不對,便小心問他:「周總,您怎麼了?」
周執看著我,眸中一片漆黑,好像在努力壓抑著某種情緒。
「這支鋼筆對你來說很舊了,但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需要新的鋼筆。」
語氣是我從沒見過的冰冷。
我忙解釋:「對不起,周總,我不知道這對您來說這麼重要,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著,平日裏您像長輩一樣照顧我,您生日了,我也想送出自己的……」
我還沒說完就被周執打斷。
他冷呵一聲,嘲諷的看著我:「誰他媽想當你長輩啊?也對,這支鋼筆可能也就我把它當個寶。」
周執對我從來都是很有耐心的樣子,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粗話。
我愣了一下,突然沒來由的委屈,賭氣似的拿過我送的那支新鋼筆:「那麼兇幹什麼嘛?對不起,周總。是我自己沒看清自己的地位,我送的這支鋼筆才配不上您,我這就把它處理掉。」
說著,轉身就走。
周執的神情閃過幾分懊惱,想抬手抓住我,最終又默默放下,看著我離開。
11
我將鋼筆扔到了辦公室外面的垃圾桶裏,沒有等周執,便自己坐車回了家。
到家沒多久,我就後悔了,那麼貴的鋼筆,我怎麼就扔了呢?
於是,我又打車回了公司。
到公司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公司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
正好適合我翻垃圾桶。
可我到垃圾桶那裏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垃圾桶旁邊,正翻得起勁。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見一張俊美的臉。
周總?
堂堂周總竟然在翻垃圾桶?
那一刻,視覺的沖擊撞擊著我。
我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垃圾桶旁邊,周執正賣力的找著什麼,突然,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笑意。
他手上拿著的東西,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金屬的冷光。
那是我今天沒送出去的鋼筆。
周執用自己的衣服擦著鋼筆,動作小心又珍重。
我正在驚訝之際,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後背。
我回頭,拍我的人是許總。
他示意我不要講話,我看見他用手機打字:要不要換個地方聊一聊,關於周執那個傻子的事?
我動作很輕的點了點頭。
12
公司的天臺上,許總懶散的靠在欄桿,從口袋裏摸出了打火機。
「抽支煙,不介意吧。」
我搖頭:「不介意,您抽吧。」
許戈將煙點燃,叼在嘴裏吸了口。
「周執那傢伙,要是老子不幫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進展,還得靠老子出馬。」
不知道許總在講什麼,我一臉懵逼。
許總吐口煙圈又繼續說:「周執今天是不是對你發脾氣了?因為那支破鋼筆?」
「是的,那支鋼筆好像對周總來說很重要。」
許總嗤笑一聲:「也就他那個傻子那麼寶貝一支破鋼筆。」
「那是誰送他的嗎?所以才很重要?」
許總掃了我一眼:「怎麼,自己送出去的東西,就真不記得了?」
我沒聽懂,啥意思啊?我送的?
許總瞟了一眼我的反應,一臉了然的說:「老子當時就告訴他了,這麼新的鋼筆,怎麼可能是爺爺送她用了很多年的?他非不信,堅信你沒騙他。」
許總的話讓我一下,將一直沒怎麼在意的記憶重新串聯了起來。
不確定的問:「周執是當年開車送我去高考的那個人?」
許總點燃第二支煙:「想起來了?」
我點頭,想起來了。
高考的時候,我因為在路上見義勇為,快來不及趕去考場了。
所以我當時句隨手攔下了一輛車,當時因為太著急了,沒太注意太多,隻記得是長得很帥的一個哥哥。
我當時和他撒嬌賣萌,他就同意送我了。
下車前,我送了他一隻鋼筆,告訴他這是我爺爺送我的鋼筆,我用了好多年了,但為了表示感謝,我將這支鋼筆送給他了,希望他不要嫌棄。
但其實我撒了謊,這不是我爺爺送我的鋼筆,是我才在店裏買來準備考試用的,因為便宜,我買了好幾支。
所以,周執是將那支很便宜的鋼筆用了這麼多年?
許總將煙扔地上,用腳將踩熄。
「那天,你坐他車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張證件照,被周執那變態用相框給鑲起來,放桌上放了好幾年。」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當時我證件照少了一張,一切都有了解釋。
許總雙手插兜,語氣難得的認真:「給你說這麼多呢,也不是在叫你非要怎麼樣。我隻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喜歡的話,那就別猶豫。
如果不喜歡的話,那就果斷拒絕,也別吊著他,那傢伙是你給了他一點希望,他都可以等你很久的人。」
說完就雙手插兜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蘇小酥,你或許不知道,他為了靠近你,背後做了好多事的。
不然,你以為,你那老年服裝廠佔了那麼好塊地皮,又被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如今破產了,卻還能繼續開著,是什麼原因?如果不是周執,那服裝廠早該被時代淘汰了的。
他其實已經和你相遇了好多次,隻不過你的餘光,從未給過他。」
13
天臺上,許總對我講的話,震撼了我好久,那是一個關於我,我卻又從不知道的故事。
我本想第二天就去和周執道歉,並表明我的心意。
誰知,第二天,周執就去外地出差了。
為了不打擾他,我沒有給他發消息,想等到他回來再和他說。
可再見面就已經是一個星期過後了。
天一集團通過老年服飾在服飾行業一炮打響了名聲。
我設計的老年服飾,通過天一的宣傳,反響特別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
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周執之所以親自出差,也是為了去給我設計出來的服裝尋找合作商。
我和他在慶功宴上再次見面,明明就一個星期沒見,我與他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的西裝穿得妥帖板正,端著酒杯聽著旁邊人的談話。
我看著他,發現他好像又變帥了,在場不少女人將視線粘在他身上。
很奇妙,沒見的時候吧,想了又想,見到了吧,反而又開始心裏覺得別扭。
也不知道在堵著什麼氣。
整場酒會下來,我與他一句話為沒說,隻是視線撞上了好幾次。
酒會結束,我站在門口吹風醒酒。
身旁突然站了個人,我回頭,是周執。
我笑著叫了他一聲:「周總。」
「恭喜啊。」他的聲音低低的。
又是短暫的沉默。
不知是不是我酒意上了頭,我突然問了句:「為什麼剛剛不來和我說話?」
周執給我披衣服的手一頓,眼神不敢看我:「我怕你還在生氣。」
酒精擾亂了我的思維,我問出的話不經過大腦思考:「你的狗為什麼要偷我的外賣?」
他愣了一下,還是很認真的回答我:「對不起,是我教它的。」
周執說完,便靜靜地看著我,眼裏是明顯的緊張,像是在等待我的判決。
我突然沒來由地笑了一下,緊了緊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輕聲叫他:「周執。」
「嗯」
「要不要在一起試試?」
周執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眼尾慢慢紅了,小心翼翼地向我確認:「我大了你八歲,你,真的願意嗎?」
我與他四目相對,笑著問他:「你有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老男人,才最疼人。」
周執沙啞著聲音問:「誰說的?」
我回他:「我媽說的。」
周執小心將我擁入懷裏:「阿姨,說得真對。」
14
我與周執結婚了,在確定關系的三個月後。
沒辦法,這個男人太疼人了,我不想錯過他。
結婚那天,後面太累了,我不知何時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周執將我抱在懷裏,很安靜的睡在我旁邊。
臉上沒有了平日裏的冷硬,卸下防備的他,乖得要命,像一隻粘人的大狗。
他抱著我,嘴裏喃喃說著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