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司晏爺爺的副官,」男人和藹地看著我,將一個保險箱模樣的東西遞給我,「病毒爆發前司宴曾給我寄過一張遺囑,說如果自己遇到危險後你哪怕有一絲的悲傷,就將這個東西給你,密碼 1005。」
我打開一看,是十幾套世界各地的房子地契,以及他名下各種資產的存款和基金。
我隨便打開一張存摺瞄了一眼,上面的數字看得我倒抽一口涼氣。
我.....我竟然一夜暴富了?!
可是他把全部的財產都給了我,這樣對他的父母真的好嗎?
「他都給我了,那他的父母呢?」
李副官搖了搖頭:「他們不缺錢。」
「.......」
36
李副官走後,我開始收拾司宴的遺物。
他說希望我將他的部分遺物整理出來,將遺物和一封遺書一起寄給他遠在法國的母親。
可我在整理臥室,不小心推開一道暗門時卻驚呆了雙眼——
整整一大塊墻壁,密密麻麻貼滿了我的照片。
我初中時紮著麻花辮,我中考完挎著包在路上閑逛,我高中和朋友手拉手逛商場,我考上大學時暑假回孤兒院陪熊孩子們玩……
有笑的,有哭的,有生氣的,有面無表情的……
一千多張照片,記錄了我從初中到大學,再到研究生各個階段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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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拍下這些照片,至少也得要十年吧……
那傢伙瘋了嗎?
隻是出乎我意料,這次我自己卻沒像以前那麼抗拒和害怕了,反而……
僅僅隻是過於驚訝而已。
驚訝於竟然真有人能偏執地愛另一個人整整十年。
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確實已經不一樣了。
37
在回到司宴別墅的那天,我將司宴研製出的病毒血清交給了軍隊。
由於血清劑量有限,他們隻得將它空運回總部醫院進行批量趕制。
經過醫生和部隊一晚上嘔心瀝血地加班加點,血清製成的試劑便立刻投入了剿滅喪屍的軍隊中。
配合了病毒血清的使用,軍隊遏止喪屍病毒擴散的效率大大提高。
僅用了半個月時間,就徹底清理了整座城市的喪屍。
整個城市百廢待興。
陰霾過後,陽光重新灑滿了這座城市。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人類的恢復和承受能力在自然界永遠最為頑強。
短短一個月,通訊逐漸恢復,社會也開始恢復正常的秩序。
我重新回到了醫院繼續我的實習。
夏季的風從走廊呼呼吹過來,似乎能吹散一切的陰鬱。
隻是看著再次人來人往的醫院,我總感覺哪裡缺少了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關於病毒傳播者的消息陸陸續續浮了出來。
散播喪屍病毒的人被抓到了,竟然還是我們醫院的院長。
電視裏曾經精氣神十足的中年人此刻神態狼狽,一雙眼猩紅而癲狂:「我沒有錯!我有什麼錯?!我做這個實驗不過是為了延長人類的壽命讓人類達到真正與天同壽!
「你說我的實驗失敗?做實驗誰不會出差錯?科學就是在一步步的失敗中不斷前進!要想長壽人類就該付出點小代價!」
據說他當時在醫院頂樓實驗室研製效力更強的所謂「長壽藥」,原本快成功了,隻可惜剛給一隻喪屍注射便被人撞破。
院長在電視上神情激憤痛罵那人詭計多端不講武德,三言兩語將他誆去無人區,一到目的地就立刻反水對他和強化喪屍大打出手。
據媒體報道那位英雄受了很重的傷,
如今正在首都某家醫院搶救,依舊生死未蔔。
不過那人似乎很低調,
他被救時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要透露自己的名字,以及不希望朋友來探望他。
38
又是一個月的某天,
我抱著資料跟著主任去學術報告廳的路上,正好路過了司宴原來的醫務室。
一道輕咳聲從裏面傳了出來,嗓音磁性而清冽。
顧不上前方的主任,我立馬走過去猛地拉開門:
「司宴!」
一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低頭寫著什麼,我的聲音似乎把他嚇了一大跳,簽字筆瞬間飛了出去。
桌後抬起來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有什麼事嗎?」
男人撿起掉在地上的筆,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我收回開門的手,
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
.......
學醫使人頭禿,讀研更是累得人面目全非。
夜晚回到家時,我扭開門燈都來不及開就立刻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了。
月色從窗外射進來,客廳內一片寂靜。
我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恍惚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閃了一下。
心跳咯噔一下,我猛地站起來。
一雙手卻忽然環上了我的腰,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肩頸,
空氣中的雪松香氣若有似無:
「寶貝,我回來了。」
(正文完)
番外
司宴回來的當晚,我們一整晚沒睡覺。
第二天中午,我扶著酸軟的腰起床下樓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系著一條圍裙,
那人正神清氣爽地炒著菜。
溫馨而誘人的飯香彌漫在整個餐廳。
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環住了他的腰,臉貼著他的後背。
司宴炒菜的動作一頓,關了火,轉身盯著我。
對上那雙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眼眸,我心臟停止了一瞬,
可剛想推開他,雙手卻又被他一把抓住,牢牢扣到了身後。
低低的笑聲在頭頂響起,司宴垂眸望著我,目光幽深:
「我回來一晚上了,寶貝是不是忘了對我說什麼呢?」
說什麼?
該關心和詢問的昨天已經說了,一問到他的身體情況他就雲淡風輕地敷衍我,要不就是一味向我證明自己的身體確實已經完全痊癒。
所以他要的,也隻會是那三個字了。
看著他灼灼的目光,我剛想開口,可話到嘴邊突然玩心大起,
我笑了笑,梗著脖子就是不說。
我倒想看看這個詭計多端的傢伙,這次又能想出什麼新計謀。
司宴隻是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我的臉:「兩個月不見,寶貝這是越發傲嬌了?」
我依舊偏過頭不說話。
眼睛盯著地板,目光卻在留意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玩味地輕嘆一聲:「還傲嬌呢,明明很多事情我們哪一件都做過了。」
我冷哼一聲:「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他一點點逼近。
哪不一樣?
哪裡都不一樣。
以前發現他的真面目後我就對他唯恐避之不及,再加上那時我本就愛得膚淺,繼續交往也不過把他當成質量比較好的工具人。
要不是後來覺得自由受限和危險感上升,我也不會那麼乾脆俐落地分手。
而現在,我卻覺得這種佔有欲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我尷尬地輕咳一聲,立刻轉移話題:
「你密碼箱的密碼是 1005,有什麼寓意嗎?」
司宴深深地望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口道:
「寶貝,每個人能給出的愛是不同的。假如 10 分代表愛一個人全心全意,那麼有的人可能一輩子最多給 5 分,而有的人卻能完全給出這 10 分。」
我挑了挑眉:「10 分的愛,未免太多。」
「我知道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給我 10 分,所以希望用我 10 分的愛,至少換取你 5 分的愛。」
我有些不信:「隻是 5 分?」
畢竟按照司宴的性子,我覺得他再怎麼說都會要求 10 分。
5 分對他來說,真的不會太少?
「5 分的愛,一半愛你自己,一半愛我。」司宴的神情卻是難得一見的認真,「10 分的愛太過沉重,你不需要感同身受,所以 5 分足矣。」
我怔在原地。
這番情話太動人,不得不讓人動容。
「所以寶貝,你能給我 5 分的感情嗎?」
目之所及是他認真,又難得緊張的眼神。
緊張?
想想這傢伙面對喪屍時一副無所顧忌的輕視姿態,如今求三個字卻緊張又忐忑。
我不禁有些好笑又感動。
「我愛你,司宴。」
我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愛情這東西要想長久,不都得在可容忍的範圍內包容對方的缺點?
愛他的善,也愛他的惡,我想現在和以後的我,都可以接受了。
司宴番外
爺爺死的那天,剛好是我十五歲的生日。
因為不接受他的死亡,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參加他的葬禮。
父母在葬禮結束後就立刻辦理了離婚手續,母親冷漠地丟下我回了法國,父親則成了我唯一的監護人。
說是監護人,可他生意很忙,一年到頭都不會回幾次家。
爺爺是唯一會關心我的人,現在也離開了。
一個月後,我終於收拾好心情,下了決心來到爺爺的墓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整個墓地陰森森。
帶我來的李副官準備幫我撐傘,被我一把推開,我說隻想單獨陪爺爺說說話。
我在爺爺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往回走的時候過於失魂落魄,不小心地撞上了一個女孩。
女孩撐著一把粉色的傘,黑色的頭發靈動的大眼睛,看起來不過十三歲,手捧一大束粉紅的玫瑰。
她見了我的藍眸將我錯認成了外國人,用英語跟我說了句沒關系。
又以為我是迷路了才闖了進來,好心地幫我指了出墓地的路。
看著她蹦蹦跳跳地朝一塊墓碑走去,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躲到了一棵樹下。
我在樹後聽著女孩像拉家常一樣絮絮叨叨,講她在孤兒院的趣事,講孤兒院來了一隻野貓,講同伴們和護工們都很喜歡她……
全程笑嘻嘻的,完全不像是來墓地看望親人。
可是女孩說著說著卻突然聲音哽咽,捂著臉哭了起來:
「爸爸媽媽在天上過得還好嗎?有沒有想盈盈?
「盈盈好想你們啊,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你們一面呢?
「真的好羨慕那些父母都在的同學啊,感覺他們家就算吵架也那麼生動有趣……」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好諷刺,她的父母不在了,卻會互相懷念彼此。
我的父母依舊健在,可不管是夫妻還是親子見面都像仇敵。
整個家庭支離破碎,全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不怎麼可憐她,反而很嫉妒她。
我也想我的母親,可她已經不再要我了。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這個父母都不在了,卻依舊積極的女孩接下來的人生會怎樣。
於是我悄悄觀察了她十年。
隻是出乎我自己的意料,後來我竟用十年的時間將一整顆心都給了出去,然後再也收不回來。
我眼看著她從十三歲的少女長成二十三歲的姑娘,心態從最開始的好奇,到後來的關切,再到最後的癡迷。
身處黑暗的人永遠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陽光。
我喜歡她的陽光和開朗,喜歡她對身邊人發自真心的笑容。
這笑容讓我上了癮。
我希望她也愛我,把我也放在她心底的某個位置。
不過一段健全的關系容忍不了長久的偽裝,要想和她長長久久,她就必須愛我的全部。
這有點難,但沒關系。
畢竟一個優秀的獵人,最不缺的,便是極致的耐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