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他還要求公司必須為他塑造原創才子的人設,把公司花錢買來的幾首歌,硬生生說成是他自己寫的。
長文底下,公司還帶了幾張聊天記錄,一些被截去頭像和名字的人說著臟話,斥責工作人員為什麼沒有買他愛吃的早飯。
最後一根壓倒方時樾的稻草,是一名女性工作人員的控訴。
視頻中,她哭紅了雙眼,訴說著這幾年來方時樾對她的騷擾。
在她身旁,公司老闆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溫聲安慰:「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長文發布後,不過短短幾分鐘,方時樾的名字就沖上了熱搜榜第一位。
那一晚,不管我什麼時間點開話題,實時評論都在不斷刷新,入眼的盡是各種辱罵以及詛咒的字眼。
一夜之間,他的公司宣佈與他解約,後援會停站,粉絲脫粉,甚至有人發博 at 方時樾,說粉過他,是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事情。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
那樣才華橫溢的少年,那樣勇敢的少年,不該被這樣對待的。
漫漫長夜,不管我如何發文幫他澄清,不到一分鐘,我的文章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方時樾就是他們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人。
直到天亮,我打開微博,看到#方時樾回應原創問題#的話題憑空出現在熱搜上。
半小時前,方時樾發了一條微博,配圖是幾張白紙,上面畫著一首歌的簡譜,紙面上塗塗抹抹,看得出來這張譜子經過了多次修改。
我放大圖片,看到簡譜的上面寫著歌的名字,叫作《夏日窗前》。
他說:「這首歌是我自己寫來送給我喜歡的女孩的,不能被你們汙蔑。其他的,你們隨意。」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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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天的公司年會,我有男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我爸的耳朵裏,他讓我必須帶著方時樾回家吃飯。
我打開手機,找到方時樾的微信,發送消息:「那個……我爸非要我帶你回家吃飯。」
思索幾秒後,我又補了一句:「如果你不方便的話不——」
第二句話還沒打完,方時樾的消息已經回了過來,白色的對話框裏寫著:「我隨時都可以。」
我的手指停留在鍵盤前,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緊接著,方時樾又發來一條消息:「畢竟,你可是包了我十年烤冷面的金主。」
我在螢幕前無聲地笑了笑,打下幾個字,發送過去:「那,明天見。」
第二天傍晚,我帶著方時樾回到老宅。
剛一進門,我就看到許樂正站在門口,身邊卻不見趙遇。
要知道,自從他們確定戀愛關系以來,兩個人就形影不留,像塗了膠水一樣黏在一起。
在我身後,方時樾拎著幾個禮盒走了進來。
一看到他,許樂的嘴邊立馬噙著笑,眼睛打量著他,從上到下。
我瞟了她一眼:「站這幹嗎?好狗還不擋路,走遠點。」
隨後,許樂又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無辜表情,癟著嘴唇說道:「嗚嗚嗚,方哥哥,我姐姐好兇呀。」
說完,許樂拿起一雙拖鞋,放在方時樾腳邊:「方哥哥,你穿這雙,跟我的拖鞋是情侶圖案哦。」
我抬起頭,看向許樂。
她仿佛一匹餓狼,玩膩了上一個囊中之物,又再一次盯上了出現在我身邊的新獵物。
許樂話音落下,方時樾搖了搖頭,隨便穿了一雙沒有圖案的普通拖鞋。
緊接著,他邁開長腿,走到墻邊的鞋櫃前,拿起一雙女士拖鞋。
「漾漾,你穿這雙吧,跟我穿的是情侶款。」
他說著,轉過身來,越過許樂,站定在我面前,彎下腰,把拖鞋放在我腳邊。
他說著,半蹲下身,低著頭,為我解著鞋帶。
看到這樣親昵的舉動,我驚訝地睜大眼睛,連忙拒絕:「方時樾,你別——」
不等我說完,方時樾溫聲開口,把我的話打斷:「漾漾,這種事情,我來幫你就好。」
他話音剛落,站在我們面前的許樂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
方時樾認真地解著我的鞋帶,直到許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才悶聲說道:「我很棒吧?」
說完,他站起身,看著我時,表情就像是一個等著別人誇獎的小朋友。
我點點頭:「很棒。」
「那,你要多買一年我的烤冷面,我做得那麼難吃,願意買的就隻有你一個人了。」
我被他的話逗笑,輕聲問道:「就多買一年嗎?碰上我這麼一個沒有味覺的大冤種可不容易,怎麼不多讓我買十年?」
我有意逗他,想看他臉紅,就像三年前那樣。
卻沒想到,他歪頭看著我,輕聲回道:「要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能給你做幾十年的烤冷面,直到我變成老爺爺,再也做不動為止。」
這下,倒換成我紅了臉。
9.
晚飯時,我爸正襟危坐,問了方時樾很多關於他個人的問題,從年齡問到工作,又問到家裏有幾口人、都在做什麼工作,頗有一種查戶口的感覺。
不知道的人看到他這架勢,還得以為他是個多好的爸爸,誰又能想到,他是一個出軌自己老婆閨蜜、拋棄妻女的男人呢。
坐在我身旁的方時樾倒也實誠,飯菜沒吃幾口,一直在回答我爸的問題。
「叔叔,我叫方時樾,是家裏獨生子,父母都是老師。」
「我現在自己做點小生意,以前……」,方時樾頓了頓,接著說道,「以前是做練習生的。」
我爸準備夾菜的動作突然停下,看著方時樾問道:「那你後來怎麼沒進娛樂圈?」
這問題問得一針見血,我下意識地側頭看向方時樾。
隻見他低著頭,看向面前的碗,悶聲回道:「因為……我自己能力不夠吧。」
他話音剛落,對面傳來許樂的一聲冷笑。
許樂看著我,陰陽怪氣地說道:「還不是因為某個掃把星。」
「掃把星,害了自己的親媽還不夠,還要去禍害別人。」
10.
提到往事,我爸「嘖」了一聲,轉頭看向許樂。
他剛要發作,繼母那隻塗滿了鮮紅色指甲油的手輕輕搭在我爸的肩膀上。
「老許,消消氣,別跟孩子計較。」
說完,她轉頭看向我,狀似無意地說:「而且,樂樂也沒說錯呀,要不是因為驚漾粗心,她媽媽也不會出車禍,更不會——」
我猛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啪」的一聲,木筷子在玻璃制的桌子發出刺耳聲響,驚得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有些想吐,出去吹吹風。」
說完,我站起身,徑直走向露臺。
幾分鐘後,我走下露臺,經過衛生間時,我看到許樂正站在那。
她雙臂環胸,帶著笑意,與某個人面對面。
我又向前幾步,終於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方時樾。
他背對著我,靠著門框,與許樂站得很近。
下一秒,許樂抬起手,搭在方時樾的肩膀上,手指慢慢繞到他的頸後。
一陣晚風從我耳邊呼嘯而過。
不遠處,許樂注意到了我,唇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微笑。
隨後,她踮起腳尖,向方時樾的嘴唇靠近。
11.
突然,方時樾猛地推開許樂,又後退幾步,與許樂拉開距離。
走廊裏響起許樂氣急敗壞的喊聲:「你知不知道,就連程驚漾的親媽都說她是個掃把星!」
「她到底有什麼好?你就一定要選她不選我?!」
許樂終於在方時樾面前撕破假面,面目猙獰。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方時樾開口打斷:「許小姐,請您自重。」
方時樾冷聲開口,聲音如同冬日寒冰:
「首先,她是我的女朋友,並不是你口中的掃把星。」
他抬起手擋在自己身前,防止許樂再次向他靠近:「其次,這是你我第二次見面,你就背著漾漾把我單獨叫來這裏,這很不尊重她。」
方時樾話音剛落,許樂冷笑一聲:「你就不想知道,當初害你得罪大佬,被公司封殺的人,到底是誰嗎?」
許樂的話像是海嘯,帶著一段痛苦的記憶席捲我的腦海。
那是一段,比我親眼看到媽媽去世還要痛苦的記憶。
一時之間,我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忽然,又有一陣晚風穿過走廊,帶來方時樾輕得像風一樣的聲音:
「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倒是你,許樂,」方時樾說著,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樂說道,「我可以看在漾漾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媽媽的緣故,你似乎並不懂得什麼叫作『禮貌』。」
「不揭人傷疤,不戳人痛處,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素養。」
「另外,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靠搶就能得到。許小姐,你說對嗎?」
說完,原本背對我的方時樾突然轉過身來。
他抬起頭,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我。
那一刻,他原本緊皺的眉頭瞬間展開,細碎劉海下的雙眼帶著笑意,微微彎著,像極了天上的月牙兒。
方時樾看著我,朝我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如同春風般和煦:「漾漾,過來,我們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向他走去,覆上方時樾的手,而後,與他十指緊扣。
吃完晚飯後,我準備帶著方時樾先行離開。
剛走到門口,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男人迎面走了進來。
我順著皮鞋向上看去,看到男人站在門口,視線正落在我身上,其中帶著隻有我能看懂的某種情緒。
許鶴炎。
那個被繼母帶來,以捉弄我為樂趣的繼兄。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方時樾,隨後,他上前一步,寬大的手掌緊緊抓住我的手臂。
「程驚漾,誰允許你和別的男人走這麼近的?」
感覺到許鶴炎手下的力氣越來越重,我低聲說:「許鶴炎,你松開,弄疼我了!」
話音剛落,方時樾快步走到我面前,猛地把許鶴炎推開:「漾漾讓你松開,沒聽見嗎?!」
「漾漾……」
許鶴炎學著方時樾的樣子,叫了一聲我的小名。
緊接著,他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西服上的褶皺,又重新抬起頭,向我走近:「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你隱藏的秘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這樣維護你呢?」
「漾、漾。」
12.
從老宅出來後,方時樾約我一起去旁邊的水月山上走走。
爬到半山腰時,我抬頭看去,看到了那座露出一半的寺廟。
我突然想到八年前,我媽車禍去世後,我獨自一個人來水月山上祈福的場景。
我一邊向上爬,一邊對方時樾說:「以前我自己來過一次,許的願望根本沒有實現。」
方時樾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以前也來過一次,許的願望倒是實現了。」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他:「是嗎?那你許了什麼願?」
傍晚的餘暉照在他身上,顯得他整個人暖洋洋的。
他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