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心怨恨地沖到醫院外面,沈傲承追出來拉住我:「蘇念念,你要去哪裡?」
我目眥欲裂:「我要宰了她。」
「你要宰了誰?」
「傷害我爸的人。」
但現實是,我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抓到了肇事者。
但卻是一個酒駕的醉鬼。
他咬死了是自己喝醉酒,不小心撞到人的。
但我不信。
我知道背後有一個魔鬼。
魔鬼,是無處不在的。
我拉住沈傲承:「沈傲承,你家是不是有私人醫院?」
他點點頭:「有。」
「我想把我爸轉移到你們私人醫院,可以嗎?」
沈傲承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很快給他爸打了個電話。
沈伯伯知道我爸出事了,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親自安排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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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我隻好將事情告訴沈伯伯。
事實上,我應該早些提醒我爸爸。
因為我的害怕和沉默,我害了我爸爸。
沈伯伯面色凝重:「你爸爸我會讓人二十四小時看著他,絕對不會出問題,倒是念念你,如果那女人那麼瘋狂,你也是危險的。」
我搖搖頭:「我沒事,爸爸才是最重要的。」
最近這段日子,沈傲承一直寸步不離地黏著我。
以前,我靠近他一步,他就齜牙咧嘴奓毛。
結果現在,他像一個黏人蟲一樣。
甚至,他以前最討厭和我一起睡覺,現在抱著枕頭站在門口:「我過來睡覺了。」
我扶額。
晚上,我躺在床上,他躺在地上。
黑暗中,他開口:「蘇念念,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我笑了下:「你要怎麼保護我啊?」
他沉默了一下:「總之,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
我心裏湧起一股暖意:「沈傲承,謝謝你。」
現在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治癒誰。
沈傲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依然堅定不移地認為有人要傷害我,而他能做的,就是在我身邊。
明明我在給沈傲承「治病」,可最後,反而變成他安慰我、照顧我了。
因為我怕自己被定位了,所以我隻能通過林叔知道我爸的情況。
他在慢慢恢復。
我也就放心了。
一日,沈傲承去畫展。
林叔打電話通知我:「少爺畫展的工作完成之後就來馬場了,他叫你過來一趟。」
我不疑有他,驅車前往馬場。
林叔站在馬場門口迎接我。
我皺眉。
林叔從來不會來門口迎接我。
我正欲鎖門,他突然快速來到我面前,一把打開車門,把我從車裏拽了出來,緊接著,他用手帕蒙住了我的臉。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他撕開了自己的面具。
13
露出讓我膽寒害怕的臉。
他不是林叔。
她是魔鬼。
是那個女人。
再醒來,我被綁住了手腳。
穿著紅色連衣裙、紅色高跟鞋,燙著大波浪的女人,走到我跟前,一臉慈祥:「哎呀我的寶貝女兒,多年不見,長得越發漂亮了。」
我掙扎了一番,卻掙扎不開,隻能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笑了笑,走到我面前,用手抬起我的下顎,另一隻手輕撫我的臉:「果然不愧是我女兒,遺傳我,長得這麼好看。
「明明我們都一樣好看,憑什麼你過著公主的日子?」
瘋子。
我將腦袋撇開,嫌惡道:「因為你不配。」
她直起身。
「我是不配,當年我莫名其妙進了你爸的房間,有了你,生下你,我就知道我的人生要被你毀了。」
我隻覺得悲涼:「那你為什麼不把我打掉?」
「我也想。」她滿臉憤恨,「但我打掉你,我也會沒命,你就是一個討債鬼。」
她拿出一把刀。
「不知道這麼漂亮的臉蛋,劃上幾刀,還會漂亮嗎,那個叫沈傲承的小子,還會喜歡你嗎?」
我心頭一驚。
「你如果敢傷害他,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原來你這麼在乎他啊,那我們玩個遊戲吧。」
她掩著嘴笑。
「我聽說他好像還有社恐啊,你知道社恐最怕什麼嗎,人群,像馬蜂一樣多的人群。」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把你丟在人群中,讓他來找你,當然,這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他在規定時間內找不到你,那麼砰的一聲。」
她拍手,臉上滿是癲狂:「放煙花咯。」
「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本來就是瘋子,我本來想殺死你爸,但我想,折磨你更有趣,所以呢,現在遊戲繼續哦。」
再一次醒來,我在一輛麵包車內。
外頭十分熱鬧。
她見我醒來,笑嘻嘻道:「到了,今天有個大型活動,人蠻多的,大家都很開心,你開心嗎?」
她解開我身上的繩子。
「去一起慶祝吧,提醒你哦,你如果反抗或者逃離,你爸爸馬上就會死。」
「你以為,世界上有透風的墻嗎?」她拿出手機,上面是我爸躺在病床上的畫面。
我紅著眼,恨不得將她撕碎。
「好好去玩吧,乖女兒!」她將我推了下去。
人潮洶湧。
我被人擠來擠去。
身邊人的聲音大且嘈雜。
即便我不社恐,面對這麼多人,我也覺得難受,何況沈傲承。
我知道我自己身上被她安了隱形裝置。
到時候,我會四分五裂。
我看著人群。
如果我在這裏出事,那麼我會波及無辜的人群。
如果我走,我爸爸便會沒命。
正想著,一道聲音沖過層層人浪傳來,那麼清晰可見:「蘇念念。」
那聲音仿佛天籟之音,沖破了黑暗。
14
是沈傲承。
他來了。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遠處。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沈傲承突破層層阻礙,朝我奔來。
人太多了,他不可避免地被別人碰到肩膀,碰到手,甚至還有女孩子大膽地攔住他。
他身邊都是嘰嘰喳喳的人群。
很久以前,沈伯伯帶他到人群中,他因為恐懼而暈倒。
不久之前,因為和我在馬場「互毆」,他直接翻白眼倒地。
可現在,他跨越山河,摒棄一切阻礙朝我走來。
這一刻,我熱淚盈眶。
我曾經以為,我貧瘠的人生會結束在小時候,可老天爺又給了我一次生的機會。
這一次,他還會給我嗎?
沈傲承擠到我面前,猛然抱住我,喘著粗氣,身體在微微顫抖:「蘇念念,你嚇死我了。」
我想抱他,卻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推開他。
他被我推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我二話不說朝著一棟樓的天臺跑去。
沈傲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追著我到了天臺。
眼見他還要靠近,我喝住他:「你別過來,離開這裏,離我遠一點。」
「蘇念念……」
「我身上有會爆炸的東西。」我疾言厲色。
沈傲承面色白了一瞬,下一刻,他義無反顧跑到我面前,把我扯了回去,讓我遠離天臺邊緣。
「要死一起死。」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蘇念念,你別想丟下我一個人。」
我:「……」
我正想給他一個大比兜,他卻突然嚴肅地捧著我的臉說道:「但是現在我們誰也不會死。」
「那女人,我爸和林叔已經抓到了。」
「至於你身上的裝置,會有人拆除。」
拆彈專家到了,順利安全地轉移走了裝置。
我們安全了。
我拉住他:「我爸爸呢,他怎麼樣了?」
「蘇伯伯很安全,我爸早知道對方不會放過蘇伯伯,所以來了一個偷天換日,早就把蘇伯伯轉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松了一口氣:「謝謝,真的。」
她被抓了。
這一次,我沒有任何恐懼和害怕地去見她。
隔著玻璃,我看著她。
即便身陷其中,她依然保持「優雅」
,看到我來,笑著道:「女兒,我之前找算命師傅給你算過命,他說你啊,命硬。
「所以,和小強一樣,一次一次死不掉,真是煩人。」
我握緊了電話。
「我以前叫過你媽媽,你也把我當成女兒過,哄我睡覺,陪我玩,到底什麼時候開始,你變成魔鬼了呢?」
「魔鬼?」
她嗤笑一聲。
「這世人的目光,閑言碎語才是魔鬼,你知道我未婚生子,承受了多少壓力,別人怎麼說我,那時候,我才二十歲,我要承受這一切,憑什麼,憑什麼。」
她咬牙切齒,用憤恨的目光盯著我。
「你就是魔鬼,你為什麼投胎在我肚子裏,我一輩子詛咒你不得安寧。」
眼淚砸在桌面上。
我抬頭:「媽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如果有來世,我們再也別見了吧。」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看到她眼圈也紅了。
我心想,她這是愧疚,還是不甘。
沈傲承一直等在門外。
見我出來,他忙拉住我的手,皺眉:「那女人和你說什麼了,你手怎麼這麼冰涼?」
「你還哭了?」沈傲承大驚失色,聲音都變粗了,「她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沈傲承,慶幸有你。」
他耳朵紅了:「我也是。」
「什麼?」
他握緊我的手:「如果沒有你,我也走不出心理陰影,原來我才知道,你比我更難,但是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蘇念念,你會給我這個機會嗎?」
我看著他真誠的目光,突然笑了:「那得看你的表現。」
我爸休養了一年,身體慢慢恢復了。
但他年紀大了,元氣大傷。
我之前說過,我要出去尋找夢想,但現在,我隻想好好守著我愛的人。
我進了公司。
沈傲承繼續畫畫。
他有了自己的畫展。
他的畫,被人稱為天才之作。
一時之間,他聲名大噪。
現在,已經成了名人的他,天天窩在我的辦公室裝可憐:「蘇念念,我不要出去,外面太多人了,我害怕。」
我嘆了一口氣:「你的社恐不是已經好了?」
他走到我身邊,俯身,湊到我跟前:「看人。」
兩年之後,我和沈傲承辦了盛大的婚禮。
我爸和沈伯伯激動得都把手拍紅了。
林叔更是激動:「看吧,我就說我做的嬰兒衣服派得上用場。」
我和沈傲承相視一笑,十指交握。
未來的日子,我們將會攜手並進,不離不棄。
15
番外(沈傲承視角)
十二歲那年,家裏來了客人。
是一對父女。
小女孩和我一般大,穿著白色連衣裙,紮著長長的辮子,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看上去挺可愛的。
我縮在二樓的角落,偷偷地打量著他們,聽他們說話。
小女孩很活潑。
不管我爸遞上什麼,她都會禮貌地說一聲謝謝,吃到好吃的,也會笑嘻嘻地表達自己的喜悅。
我很羨慕她。
曾經的我也善於表達自己。
可自從那次被綁架之後,我心裏仿佛藏了一隻黑暗的野獸。
它總是時不時啃噬我的精神。
我變得怕人,變得不愛說話,變得不敢接觸人群。
心理醫生說我這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爸也想了很多辦法,可都沒辦法讓我走出來。
我隻把自己關起來畫畫,因為畫畫的時候, 我才能感受到那一絲絲快樂。
後來,她來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爸和林叔他們的安排。
他們用了無數個辦法,都沒能讓我走出來。
所以,蘇念念來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 我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光芒, 急迫地想要抓住她, 但也怕她和其他人一樣。
久而久之,會用異樣的目光看我。
但她不會。
她耐心地陪在我身邊。
她會嘻嘻哈哈給我講笑話, 不厭其煩地要我說話。
我唯一一次想逗她, 就是讓她騎著我心愛的閃電。
我以為她嚇壞了,結果她二話不說就開始「毆打」我。
我第一次這麼靠近一個女孩,她身上的氣息撲面而來,那一瞬間,我不是害怕恐懼,而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席捲我的四肢百骸。
她要我給她畫一幅畫。
我嘴上不答應,但卻前所未有地這麼認真對待一幅畫。
我想把最好的畫給她。
就如我第一次見到她。
她彎腰俯身在花叢中,聞著花香,一旁的蝴蝶也為她停留。
有了她的陪伴, 我慢慢走出了自己的心理陰影, 卻發現,她有比我更嚴重的心理創傷。
我在醫院聽到了蘇伯伯給我們講的故事。
我才知道, 原來她的童年如此悲慘。
一朵漂亮的山茶花,被人踩在泥土裏蹂躪。
可最後,她依然挺了過來。
也是那一刻, 我明白了, 我一定要讓自己好起來。
因為我隻有自身強大了, 不畏懼一切,我才能保護她。
我才能讓她往後的生活皆是鳥語花香, 不再有風浪。
蘇念念,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我會用生命起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