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的時候有些晚,不少人已經等在了廣場。
見我出現,人群靜謐了一瞬,接著是並不隱晦的議論:
「她就是無情道那個凌雲。」
「長得倒是挺漂亮,不會是想去無情道釣金龜吧,真是勇氣可嘉。」
「聽說她放言要奪得新生大比的魁首呢,真可笑,那麼多優秀男修,怎麼可能輪得到她?」
這種話我在過去的十幾年裡聽過太多太多。
當語言無法成為刺向人心的利劍,他們的聲音還不如在耳邊嗡嗡徘徊的蚊子。
我將視線移向幾個闲言碎語的男修。
他們滿臉挑釁的神色,絲毫沒有收斂,好像默認這種時候我會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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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廣場的屏幕一閃,理考成績出來了。
飛速滾動的屏幕上沒有我的成績。
幾名男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笑S,沒實力還學人裝逼,果然女人就是不行。」
下一秒,巨大的播報聲突然響起:
「恭喜凌雲同學在本次理考中取得滿分!特此通知!特此通知!」
幾名男修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但還是嘴硬道:「不就是考了個滿分,有什麼了不起,誰知道是不是作弊了。」
我走到這名男修面前,直視著他。
「你說我作弊?」
他躲開我的視線,不自然地說:「開個玩笑,哈哈,開個玩笑。」
你看,他知道自己汙蔑了你,卻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還用拙劣的「開玩笑」當借口。
我點點頭。
「你連理考都沒有通過,應該是小腦發育遲緩,而且我觀你面相,那方面的能力也不太行,智力和體力雙重缺陷,生而為人,你很抱歉。」
眼看著對面化身尖叫雞。
我淡淡一笑。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會有人因為一個玩笑生氣嗎?」
對方還想糾纏,我驟然冷下臉。
「不然我們生S臺上見?」
生S臺,顧名思義,動起手來就是生S不論。
我當然不怕,慫包小人卻是不敢的。
僵持間,在旁邊圍觀了半天的亦烜站出來遞了個臺階,對方火速撤退。
我諷刺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不明就裡的人會以為他在為我解圍,可明明遭遇語言霸凌的人是我,最後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聽到。
不得不說,有時候「他們」的潛意識,真的十分團結。
9
抽籤分隊時,我抽到的帶隊師兄是淮旭。
他冷淡地點點頭,算是對我打過招呼。
同隊的女修有過來恭喜我理考滿分的,我笑著一一應下。
秘境是一處原始森林。
我們傳送的位置不太好,剛一進去就被一窩人面蛇包圍了。
數丈長的大蛇,長著張人臉,吐出的卻是蛇的信子。
淮旭帶著我們且戰且退,但人面蛇數量太多,隊伍很快被衝散了。
等到危機解除時,我和幾名女修早已迷失在森林裡。
大家商量後決定先留在原地等待。
晚間,我們輪流守夜。
我正想著這段時間修為攀升,恐怕很快就要進入問心境。
突然,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周傳來。
我警惕地叫醒大家,持劍以待。
黑暗中,驟然亮起來了無數雙小眼睛,看得人頭皮發麻。
手電一掃才看清,居然是食人鼠!
無數隻手臂大小的食人鼠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實踐考試是斬S妖獸數量計分。
數量不多的話,簡直是送分題。
可如果是成千上萬隻呢?
密密麻麻的食人鼠吱吱叫著,前僕後繼地將我們圍成了一個圓。
放眼望去竟沒有一處空隙。
「我靠!手機不讓帶,空間壓制還不能御劍,我們今天還不得被食人鼠咬S啊?」
「淮旭師兄怎麼還不來救我們啊,他要再不來,我們今天都得S在這。」
「拜託!快來救救我們吧。」
S不完的食人鼠,讓力竭的女修們不受控制地啜泣著。
我也逐漸體力不支。
一旦倒下,整個人頃刻會被鼠群淹沒。
我以劍拄地。
汗水止不住地從額頭流下。
沒辦法了。
我閉了閉眼,咬破食指的指尖,築起一道結界。
幾名女修失聲道:「凌雲你瘋了!你居然燃燒修為,修為燃盡你會變成廢人的!」
我無力地搖了搖頭,如果不這樣做,大家都會S。
食人鼠是夜行動物,結界撐到天亮可能就會有轉機。
可糟糕的是,我剛撐起結界,就進入了問心境。
10
「凌雲這個名字不像是女孩的名字。」
「你跑跑跳跳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女孩。」
「哈哈哈,她說她想修無情道哎,哪有女孩子修無情道的,不就是標新立異,博人眼球?」
「女人嫁人生子就好了,你為什麼跟別人不一樣?」
「你是女人,就應該……」
從小到大,各種各樣反對的聲音不斷在我腦海中回蕩。
他們試圖教我做女孩。
真奇怪,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又哪裡來的經驗教別人?
可我不隻是個女人,我還是個有自己思想的人!
我驟然睜眼。
……
我是今年合歡宗的大一新生凌雲。
我從小就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孩。
因為過於出眾的外貌,我總是遭到同性間的嫉妒與陷害。
就像最近,我莫名被人造了黃謠。
造謠的人說我勾引她的男朋友,汙蔑我是小三。
可我明明不認識她的男朋友。
流言蜚語傳得到處都是,我走到哪裡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百口莫辯,甚至想要去S。
就在這時,御獸門的亦烜師兄出現了。
他說他是我的追求者,還借此為我澄清謠言。
我心裡對這種澄清方式覺得十分古怪。
他真的是在幫我嗎?
每當我想細細思索時,頭就會像針扎一樣痛。
我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亦烜說我是他第一個認真對待的女孩子。
或許我應該感到榮幸?
和我同寢室的岑妙也喜歡亦烜師兄,可亦烜對她從來都不假辭色。
11
今天,是亦烜正式對我表白的日子。
他在寢室樓下拿著玫瑰款款而來。
「凌雲,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我承諾你跟我在一起後,我隻會對你一個人好,絕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一眼。可以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嗎?」
四周是圍觀女修妒恨的聲音。
她們歷數著亦烜的種種優點。
長得帥,性格溫柔,專業有前途,家世也不錯。
照理說,我應該欣然接受的,可是內心深處卻莫名抗拒。
正當我猶豫之際,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答應他,你將獲得所有女人想要的一切。
「答應他,從今往後,他隻會對你特別,你將沐浴在所有女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
與此同時,我與亦烜在一起後的畫面也在眼前徐徐展開。
他做到了他承諾的一切。
我不需要工作,不需要思考。
我們畢業結婚,和諧恩愛,兒女孝順,白頭偕老。
當然,偶爾也會有他的愛慕者糾纏不休。
但是都被他一一打臉。
所有的侮辱詆毀更是被他擋在身後。
他給了我世俗意義中女人所有的圓滿。
我是如此特別,他是如此愛我。
這場景大抵對女人來說是非常美好的了。
我垂眸看著單膝跪地的亦烜,展露出一個笑容,緩緩將左手伸向玫瑰。
然後在他志在必得的笑容中,以雷霆之勢強制召喚出了本命劍,直刺亦烜的眉心。
我修無情道!
道心不可摧!
這幻境無恥就無恥在,它依舊在定義女人。
玩的還是她們將這當競爭,他們將這當獎勵,通過同性傾軋來獲得滿足感的把戲。
它將我置身於無助的弱者地位,又費盡心機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
它希望通過同性的嫉妒,喚醒我作為女人的虛榮。
何其可笑!
隨著我揮劍的一瞬,所有幻境在我眼前碎裂。
12
再睜眼時,我已經回到了結界內。
幾名女修正勉力維持著即將破碎的結界。
她們有的滿臉凝重,有的無聲流淚,卻從沒想過放棄。
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我內心激蕩。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是對眾生的憐愛。
我凝神於劍,用力一斬。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憑我現在的修為,足以帶她們S出一條血路。
食人鼠被我的劍氣掀翻。
我趁機帶著眾人火速撤離。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幾名女修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凌雲還好你沒事。」
「嗚嗚嗚,凌雲,多虧了你。等考試結束我一定加倍努力。」
「我為凌雲扛大旗,四面八方誰能敵。」
她們真可愛呀,不是嗎?
13
我們從東面看到有劍光閃過。
找到大部隊的時候,他們正圍著一處湖面滿臉焦急。
見我出現,如同看到救星一般。
「凌雲,淮旭師兄為了救我們被蛟龍拖進無垠之湖了,你快下去幫幫他吧。我們,我們下不去……」
無垠之湖,凡塵俗念太多的人沾了湖水會被灼傷,哪怕架起結界也不行。
這一隊人中,隻有我和淮旭是修無情道的。
「他下去多久了?」
「快一個小時了。」
無垠之湖對修為有天然的壓制,淮旭的結界可能撐不了太久。
我縱身一躍潛入湖底。
果然淮旭和蛟龍正在湖底纏鬥。
看樣子那蛟龍已經開了靈智,知道在湖裡才對它最有利。
我和淮旭並肩作戰,片刻後我突然想到,既然是在水裡,不如採用冰封之法。
我手中凝結冰花示意淮旭,他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和我左右包抄。
這時,蛟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攻擊招式越發凌厲。
我一個不察便被他的甩尾拍碎了結界。
好在我熟識水性,閉氣也能撐一段時間。
淮旭見我結界碎裂皺起了眉頭,出手如電,明顯要速戰速決。
我心念一動,祭出劍陣,在淮旭將蛟龍凍住的瞬間,萬千劍光如落雷。
蛟龍的身體碎落在湖底。
我和淮旭開始上浮。
就在這時,細微的碎裂聲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望去,原來是淮旭的結界碎了。
他臉上越發地面無表情,眼裡卻閃過一絲無措。
他不會水!
我隻得反身拉住他的手向上遊。
還沒等浮上水面,咕嘟咕嘟的水泡聲又從身後傳來。
我:「……」
我無奈地再次轉身,按住淮旭的頭,貼著唇渡了一口氣給他。
他沒有掙扎,眼眸因為震驚微微睜大。
面上也是一片羞赧。
等我們浮出水面,眾人急忙圍了過來。
「呀,淮旭師兄,你的手好像受傷了。」
有丹醫堂的同學當即就要檢查淮旭的傷口為他療傷。
淮旭卻將手縮到了袖子裡。
「一點小傷,不必看了。」
當天晚上考試結束,我們被傳送出了秘境。
根據理考和秘境實踐的綜合成績,我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共同經歷險境的同學為我歡呼。
我笑著對淮旭陳述事實:
「淮旭師兄,今年新生大比的魁首,是我。」
他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隻是眼裡多了些復雜難辨的情緒。
14
日子在我不斷的修煉與悟道中飛快而過。
或許我奪魁的事情鼓勵了一部分女修,修煉場上多了不少她們的身影。
這天,我剛回到寢室就被岑妙攔在了門口。
「凌雲,亦烜師兄是不是在追求你?」
她滿臉不善地看著我。
我有些不解。
亦烜最近確實經常出現在我面前,甚至還莫名其妙請我們全班同學喝奶茶。
可是他的奶茶,我從來不接。
見我不說話,岑妙以為我在示威,越發惱怒。
「你裝什麼,現在全校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靜靜地看著她。
「你很奇怪,如果你喜歡他,應該去找他。」
所以,關我什麼事?
岑妙難堪地咬著嘴唇,並不接我的話。
明明當初吐槽亦烜是端水大師的,也是她。
「如果你不喜歡他,就明確地拒絕他啊,這很難嗎?!」
我以為我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難道這年頭還有人覺得女人說不要是在欲擒故縱?
我點點頭,表示會再鄭重其事拒絕他一次。
我以為我這麼說完應該結束了。
但岑妙仍然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