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戎飛正撐著欄杆發呆。
聽到我開門出來,他匆匆回頭,臉上的黯然和擔心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左戎飛長得很好看,像一株峭壁上利落挺拔的松,是和顧越澤完全不同類型。
而且他曾拿過散打全國冠軍,肌肉不過分誇張但每一分都有用,身材絕佳。
攻略他不僅是我的任務,也是我的福氣。
我的壞心情莫名被治愈:「在這裡等我?擔心我?」
他的耳朵紅了一下:「沒有,我隨便逛逛。」
騙人,平時這人一有空就在地下健身房撸鐵和打沙袋。怎麼會闲逛到三樓來?
我含笑拉起他的手腕:「走啦,回去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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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聲色的地收回手,臉上的紅暈已經從耳朵擴散到脖子根。
兩人並肩下樓,左戎飛猶豫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顧總和你說什麼了?」
「你猜。」我故意頓了頓,「哎,如果他剛剛強迫我,你會衝進去救我嗎?」
他一愣:「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會……勸他的。」
他說話的時候,睫毛在稜角分明的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影,神色端肅得像婚禮上起誓。
讓人心動,也讓人想要逗弄。
我笑道:「那他強迫夏知南的時候,你怎麼不去救她?你果然心裡有我。」
左戎飛搖頭說:「強迫別人吃飯又不犯法。」
好好好,你是懂遵紀守法的。
今天保鏢弟弟有點心不在焉,換藥的時候,被我解到第三個扣子才反應過來。
他慌忙抬手:「我自己來。」
我故意沒躲,他的手指便覆上我的,溫度灼人。
這下,他的臉一直紅到整個換藥結束。
不過,左戎飛親自破壞了這旖旎的氣氛。
糾結了一個晚上,他終於問出口:「顧總好像真打算追求你?」
「所以呢?」
「你會答應他嗎?」
我撇了撇嘴,有點委屈地湊近:「我以為自己表現得足夠明顯了,小左弟弟,你真的感覺不到嗎?」
氣氛升溫,他揚眸與我對視,裡面有且隻有一個我的小小縮影。
但他忽然又飛快低下頭:「抱歉,我……」
「為什麼,你該不會嫌棄我是保姆吧?」
「不是你,是我。」左戎飛垂下眼睫,無措地握緊手指,「李姐,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沒法給別人好的生活。」
兩年前,左戎飛的父親被卷入一樁金融案,是顧越澤替他填上了幾百萬的窟窿,才從輕處罰。禍不單行,左戎飛的母親惶然病倒,查出癌症晚期,治療的錢也全靠顧越澤續命。
他總說自己賠上性命也不夠還顧總的恩情,腹部的傷口也是替顧越澤擋刀子造成的。
而顧越澤也確實是個不錯的老板。
左戎飛跟著他出入各種場合,幹淨鋒利的氣質在奢靡場屬於稀缺款,引來無數男女覬覦。
很多人都向顧越澤討要過他,但被顧總一口回絕:「他是我的心腹,不是我的玩物。」
顧越澤給他幫助和尊重,他回以性命和忠誠。
這樣的關系,怎麼能指望左戎飛和老板搶人?
左戎飛認真道:「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讓任何人強迫你。但是抱歉,那個人不能是我。」他抓起衣服落荒而逃,「我不能對不起顧總。」
我內心一陣絕望。
好生氣啊,明明都快要得手了,顧越澤非要來橫插一腳。
保鏢弟弟好,霸總壞。
七、
顧越澤很快向我展示了他的雷霆手段。
第二天一早,他當著我的面遞給左戎飛一張支票。
「離李貝貝遠點,你欠我的錢一筆勾銷,另外這些歸你。」
左戎飛神情復雜地望了顧越澤一眼,沒有接。
但一直到出門,他都再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也沒有給過我一個眼神。
好一招釜底抽芯。
為了挽回我尚未到來卻岌岌可危的愛情,我離家出走了。
當然,不是為了和顧越澤玩什麼你逃我追的遊戲,而是去找夏知南。
隻要他倆和好了,那橫在我和左戎飛之間的大山就不復存在了。我實在太機智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剛和夏知南見面,就雙雙被綁。
2024 年了,怎麼還有這麼土的劇情?
被綁架的地點是一個髒兮兮的舊倉庫,負責看管我們的有四五個人。
領頭的是個腰上別刀的大胡子,我試圖和他講道理:「大哥,放我一馬,我隻是個保姆。」
他白了我一眼:「保姆長你這樣?」
「你再仔細看看呢?我和夏小姐,誰是女主還是分得清的吧?」
夏知南也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
結果大胡子說:「分不清,你倆看起來一樣窮。」
扎心了老鐵。
綁匪給顧越澤發視頻,展示我們兩個「戰利品」。
電話裡顧大少爺的咆哮響徹了整個倉庫:「你敢碰她一根手指頭試試,我要你全家陪葬。」
哎我說,都這種時候了,就別背臺詞了吧。關鍵信息你是一點沒問啊!
果然,大胡子不解風情:「你說的『她』是指哪個?」
顧越澤沒回答,怒氣衝衝把電話掛了。
不得不說,顧總是懂疑兵之陣的。
沒有手機玩的時光特別漫長,我在逆境中不忘初心,開始勸和夏知南。
「你和顧少咋回事啊?有啥誤會不能攤開說說嗎,怎麼就走到分手這一步?」
她:「誰跟他分手了?誰跟那個神經病在一起過?」
「可是你們在臥室待了一天,那麼大動靜樓下都聽得見,不會什麼都沒發生吧?」
夏知南呵呵冷笑:「他把我關進去之後就忙著開線上會議,吵架聲是他在罵下屬。我拼命尖叫砸東西,想讓他受不了把我放了。結果他隻是把話筒關了,眼睛都沒離開電腦一下,這不是純純有病?」
啊這,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啊。
雖然我知道顧越澤是個工作狂,經常走完劇情後罵罵咧咧對著筆記本加班。
但是把女主關進臥室什麼都不做,摸魚幹活是不是太變態了?
看我半天不接話,夏知南開始反過來八卦我:「噯,他現在不是把目標轉向你了嗎?」
我心虛擺手:「哪有,他那都是為了氣你。」
「得了吧,他對你說的那些話我可熟悉的很。你們走到哪一步了?婚前協議給你看了嗎?」
「……看了。」
夏知南笑了一聲,無奈道:「你說顧越澤圖什麼呢?又不是真心喜歡。隻是為了結婚的話,想嫁給他的女人那麼多,他幹嘛非要選咱倆呢?」
我們一起陷入了迷茫。
我一驚:「壞了,他該不會打算S我們騙保吧?」
夏知南:「不至於,對他來說,保費賠償才多少錢?」
等等,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無論對象、無視過程,必須結婚,顧越澤該不會和我一樣,是一個攻略者吧?
那完了,他說的「勢在必得」可不是開玩笑。
我趕忙又勸夏知南:「什麼都不做就有花不完的錢,如果把協議結婚當成工作不是很香嗎?夏小姐幹嘛要拒絕呢?」
她搖頭:「說的是沒錯,可是我有喜歡的人啊。」
我們討論得熱火朝天,綁匪們聽得津津有味。
大胡子突然插嘴:「你們那個顧總,對性別卡得S嗎?」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夢女還有大胡子款的。
顧越澤就算不挑,也不至於這麼不挑吧?
這時候,大胡子的手機響了。
手下的聲音回蕩在倉庫裡:「不好了吳哥,顧越澤沒報警,直接帶著幾個保鏢出發了,特別能打的那個也在。開了個什麼什麼龍。」
大胡子:「東風雪鐵龍?」
我忍不住替顧總挽尊:「布加迪威龍!」
大胡子:「把這倆女的弄暈,快跑!」
八、
大胡子的手下給我和夏知南注射了麻醉劑。
我比較頑強地醒著,求大胡子:「把我扔這兒吧,求求了,我隻是個保姆啊。」
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對不住了妹妹,估計顧越澤自己都分不清喜歡哪個,我隻好兩個都綁了B險一點。
顧越澤,你該S啊!
好消息,顧大少爺帶著左戎飛在山道上把大胡子的車逼停了。
壞消息,這超跑隻有兩個座,他們把自己的隊友也甩掉了,而對方下來了兩面包車人。
二對十二,顧越澤情緒穩定,對左戎飛道:「今天把人救下來,你就不欠我什麼了。」
左戎飛深深看了他一眼,把西裝扔在地上,淡定地開始挽襯衣袖子。
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太記得了,因為麻醉劑開始生效。
半夢半醒之中,左戎飛抱著我拼命搖晃。
「李姐!李貝貝!你醒醒,隻要你睜開眼睛,我什麼都答應你。」
還有這種好事?
可是我踏馬的睜不開啊!氣S我了。
再次清醒過來是在醫院,顧越澤正對醫護人員大發雷霆:「她再醒不過來,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你背臺詞要是拿出熱愛工作的勁頭,怎麼會混成這鬼樣?
醫生見怪不怪:「顧先生,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我趕緊坐起來:「醒了醒了,師傅別念了。」
最先望過來的是左戎飛。
他的胳膊和臉上有一些小傷口,頭上挨了一棍,但是好在看上去傷得並不嚴重,也無損英俊。
他望向我的時候,有心疼、有如釋重負、還有一些暗流湧動的情緒。
盡管全身都在克制自己奔向我,可亮晶晶的眼神騙不了人。
但還沒等我倆開展一些劫後餘生、感情升溫的小情節,顧越澤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想和李貝貝談談。」
九、
偌大的病房安靜下來。
「夏小姐呢?她安全了嗎?」
「當然。」
「我們為什麼會被綁架?」
「上個月,我在城東競拍下來一塊地。他們老大的祖墳在那裡,所以想阻止我開發。」
好好好,因為想保護祖墳綁架了顧總的女人,結果導致祖墳被揚了個徹底。
他的祖宗聽到了,都得從地下爬出來給他兩腳。
「別的先不談。」顧越澤嚴肅地提出要求,「和我協議結婚,條件任你開,什麼條件都可以。」
我很輕地笑了一下:「所以你結婚的 deadline 是什麼時候?」
顧越澤猛地抬眸與我對視,一臉驚訝。
確定了,這家伙和我一樣是個攻略者。
我們都知道自己的S期,而攻略,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機會。
不知道顧越澤如何理解這件事,我將它看做一個魔法。一旦攻略任務被人戳破,魔法即失效。
但好在中文博大精深,中英混雜更是威力加倍。
我說得非常委婉,顧越澤也是個聰明人。
「明天,婚禮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後天去辦離婚手續,冷靜期一個月,我計劃半年內拿下小左,夠用了。」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婚前協議,用筆在上面畫了幾個圈,「不過這協議得改改,顧少還得幫我把小左哄回來,有問題嗎?」
顧越澤應該從來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解決方法,他啞然失笑:「當然沒問題。」
為什麼要幫顧越澤呢?
他雖然不時發癲,給我帶來很大的工作量,但薪水也給得足夠豐厚。
雖然臺詞不太好,情商不太高,自大到認為所有東西都能夠交易,但本質上是個醉心工作、樂於助人的人。
顧越澤罪不至S。
而且我覺得,如果他在兩天後S掉,小左弟弟一定會很傷心吧。
「李貝貝,我想請教一個問題。」顧越澤不恥下問,「為什麼我花了時間和金錢,就是追不到你和夏知南,而你卻能成功呢?」
我想到左戎飛早上不和我說話,不跟我眼神接觸的模樣,苦笑:「哪裡成功了?」
「他昨晚來找我,說我有追求你的自由,但不能強迫你,否則他不會袖手旁觀。」顧越澤揉揉眉心,「戎飛一向很有分寸,不會這樣對我說話,他肯定對你動心了。」
所以你就掏出支票來棒打鴛鴦?
小左弟弟心裡有我。
這個消息讓我瞬間開朗,願意對顧越澤分享一些人生經驗:「顧少,有沒有可能,我也是真喜歡他呢?秘訣隻有一個,用真心。」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顧越澤的另一個保鏢在門外叫:「顧總,兩個戶口本都拿來了。」
顧越澤打開門:「很好,民政局還沒下班,正好今天把證領了。」
走廊裡的左戎飛並未離開,似乎不放心顧越澤會與我說什麼。
聽了這句話,他眸子狠狠一顫,與顧越澤身後的我對上。
因為帶著傷,他的神情難得透出幾分脆弱。
我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神,拿起外套往外走:「好。」
錯身而過的瞬間,左戎飛突然伸手拽住我的衣角:「李姐,你真的要和顧總結婚?」
我咬咬牙:「是啊。」
他急了:「他逼你的?別怕,我要帶你離開的話,他們攔不住。」
我心髒猛烈地跳動了幾下,這誰能不動心啊?
可是權衡之下還是讓顧越澤活著的優先級比較高,於是隻能說:「我自願的,別鬧,再耽誤民政局要下班了。」
左戎飛抬起泛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了我好久,仿佛從來不認識我。
顧越澤抬手把他扒拉到一邊:「戎飛,讓讓,回頭跟你解釋。」
左戎飛倔強地伸出手來,用力拉住我的手腕。
「李貝貝,別去。」他的聲音在發抖。
沉默內斂的保鏢弟弟難得情緒外露,但我想逗他說更多。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故意逼他:「不去,和你去麼?你不是說和誰都行,但那個人不能是你?」
他頹然松手,抿緊雙唇,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車子開出一段距離,我回頭還能看到左戎飛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手指緊握成拳。
怪不得電視劇裡喜歡用吃醋做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