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慧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巴一張一合想解釋點什麼：「顧總，我們不是……」
顧明宇做了個暫停手勢：
「不用解釋。
「工作太多完成不了可以和我反映，但是你們的述職報告我都看了，你的工作量是在合理範圍的。」
他深深看了崔慧一眼：「高效率比靠時間更重要。」
崔慧工作了七年，本來對這個大學剛畢業就空降的顧總有點不屑一顧。
但是他身上的氣勢竟讓她生畏。
顧總明顯是在S雞儆猴，崔慧氣勢弱下來：「好的。」
大家苦加班久已，在自己建的小群裡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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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總威武！」
「我為顧總舉大旗，活該你有錢！」
「從毒婦變回少女~」
「終於不用再陪領導演戲。」
「快樂就是這麼簡單，準點下班，準點發工資，我又行了！」
16
公司拓展業務，招進一批新人。
施怡竟然也在其列。
我嘆為觀止，這兩貨是在玩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的遊戲嗎？
施怡進公司第一天，就介紹自己是某企業家的小女兒。
同事看她氣度不凡，紛紛禮讓三分。
HR 帶著新人進來時，顧明宇帶頭鼓掌。
當人群散去後，施怡跟著顧總進了辦公室。
她出來時，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明宇，多多指教。」
她說就算了，說完還朝我點頭微笑。
看我幹什麼？
難不成想前任現任做朋友？
呸，美S他！
17
這個破班不知道能不能上了。
領導不正常、同事不正常，就連天氣也不正常！
上午晴空萬裡，下午就是狂風暴雨。
幸好明天周六不用上班，可以美美睡到自然醒。
大家擠在樓前打車，我反而不那麼著急了。
看著從眼前走過的一輛輛豪車，我盤算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買得起。
一輛黑色大 G 駛過，到門口時緩緩停下。
施怡從人群中擠出去：「明宇，載我一程吧，我們家司機堵在半路了。」
又是這個討厭鬼。
雨聲很大，顧明宇聲音模糊：「不好意思，今天有工作。」
明明前幾天剛說不讓加班，這不是打臉嗎？
誰知他下一秒就說：
「時嵐，上來！
「跟我去加班。」
……
顧明宇可能真的要去看看腦子。
我盡量把自己縮小，低著頭假裝聽不到。
顧明宇長摁喇叭：「別裝了，快過來。」
後面的車也開始催促。
施怡耷拉著臉，像我欠了她八百萬。
誰願意上他的車啊！
我緊皺著眉頭，飛速跑過去。
「《勞動法》懂不懂？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
顧明宇嘴角噙笑，看看後視鏡：「系好安全帶。」
我氣急：
「別以為你是老板我就不敢怎麼樣！
「我告訴你——」
顧明宇隻用一句話就讓我閉嘴：「加班費兩萬。」
我更惡毒的話被堵回嘴裡，硬拐了個大彎兒：「你真是中國好老板。」
18
所以，所謂的工作就是吃飯嗎？
我和顧明宇走進一家中式裝修的私房菜。
他不能把我賣了吧？
「顧總，咱們……」
顧明宇擰起眉頭，有些不悅：「原來叫我什麼現在就叫什麼。」
我原來喜歡叫他全名。
本來覺得這事兒很簡單，可是明明剛分手三個月，我卻怎麼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了。
換了個話頭：「咱們不是加班嗎？」
顧明宇不開心了，冷冷丟下一句：「先吃飯。」
我來京市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知道這家餐廳。
藏在胡同裡，不是熟客很難找。
不過味道著實鮮美，本想矜持一番，但我不喜浪費糧食。
顧明宇不說話，我也不尷尬，自顧自地吃。
他吃得少，很快就放下筷子。
「好吃嗎？」
我點點頭。
顧明宇像以前一樣給我夾菜，讓人恍惚。
我放下烤乳鴿，直接問：「你幹嗎？」
他不看我，繼續手上的動作：「離開我，你後悔了嗎？」
我實話實說：
「一開始後悔，現在不後悔了。
「如果你是小富我們還有機會，大富我也駕馭不了啊。」
顧明宇眼裡陰沉沉的，過了好久才開口：「時嵐，」
他眼睛裡帶著一絲傷心：「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我擦擦嘴，吃完了。
「現在問這些有意思嗎？」
顧明宇有時候像個小孩子。
明明知道答案，還是一遍一遍固執地問同一個問題。
他又生氣了。
我懷疑他更年期。
顧明宇毫不留情地丟下一句「明天去公司加班」，揚長而去。
幸好給我留了一把傘。
打車回去花了 120。
幼稚鬼！
19
周末，我陪顧明宇加班。
其實沒什麼事兒，就是給他定個午飯，泡泡咖啡。
當然，我沒泡好，顧明宇喝得龇牙咧嘴。
在工位上無聊，我順手把下周要交的營銷方案給做了。
果然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快。
顧明宇結束的時候還給我提了一些建設意見。
我欣然接受。
畢竟他是最了解公司的人。
周一我剛進公司就看到崔慧站在施怡工位上誇她皮膚好，見我進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像有些人，每天畫著大濃妝，踩著小高跟，不知道是想勾引誰。」
真不懂為什麼有些舔狗非要拉踩。
你喜歡她就誇她唄，拉上別人幹嗎？
我放下包包，崔慧又繼續說：「她不會覺得自己很漂亮吧？」
我直視崔慧的眼睛：「是在說我嗎？」
崔慧欺軟怕硬，見我硬問反而無措：「你別對號入座。」
施怡盈盈笑著：「時嵐，你錯怪崔主管了。」
反正崔慧開不了我，我想發瘋就發瘋。
我面無表情對著他們兩個：
「第一，我確實比你倆漂亮。
「第二，你們對我的百般注解構不成萬分之一的我，反而是一覽無餘的你自己。」
20
我化妝、穿漂亮衣服，不是為了勾引誰，而是取悅我自己。
其他一切外界聲音都不重要，我永遠忠於我自己。
可能是小時候太過在意別人的看法，長大以後，我有些遲來的叛逆。
我不知道別人的媽媽是怎麼樣的，我隻知道我的媽媽不愛我。
她眼裡隻能看到姐姐，那個優秀、漂亮、聽話、幹淨的姐姐。
我曾一度瘋狂模仿姐姐。
她考第一名我就瘋狂學習，她運動會拿獎我就每天訓練，她愛幹淨我一天洗十遍手，她聽媽媽的話……
我更聽，我比狗都聽話。
可是我怎麼也進不到媽媽心裡，她對我永遠都是呵斥。
同樣是第一名，媽媽會誇姐姐真棒，對我說的卻是不要嘚瑟。
媽媽的笑臉有限，隻能給一個人。
直到她和爸爸吵架，我才明白，原來我並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
我是小三的女兒。
被唾棄的小三的女兒。
原來媽媽不是不愛我，她隻是厭惡我。
當一個人厭惡你，你怎麼討好都沒用。
我一直都在尋求母親的認可，越得不到越想要。
那天，我茅塞頓開又傷心欲絕。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想了一夜，我發現，母親的認可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如果世界上沒有人愛我，那我便自己愛自己。
所以大學畢業，我和家裡斷了聯系，這是我的自愈方式。
從此以後，我隻聽命於自己。
21
崔慧和施怡面面相覷，什麼也沒說。
我噙笑踩著高跟鞋把營銷方案交給崔慧：「崔主管，別嚼舌根兒了，麻煩審核一下吧。」
她接過方案灰溜溜地回到工位，沒再找我麻煩。
但是崔慧這個人報復心重，說不過我就要從其他方面打壓。
我的營銷方案又被她批得一無是處，話到最後就是讓施怡幫我改。
最終我的方案署名變成三個人：崔慧、施怡和我。
手段著實有點低級，但我很期待顧明宇看到這份報告的臉。
早會。
崔慧自認為這份報告寫得優秀，很自信地越級給顧明宇看了。
顧明宇看到署名一愣，抬頭掃我一眼。
我 45 度仰望天空，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越往後看眉頭皺得越深。
崔慧心虛：「顧總，有什麼問題嗎？」
顧明宇把方案甩在桌上：
「方案很好。
「但請問這是誰寫的？」
崔慧和施怡對視一眼，搞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最終崔慧選了一種B險的說法：「是施怡負責，我來監督，時嵐協助的。」
顧明宇輕皺眉頭：
「哦？
「那為什麼和時嵐周末在辦公室寫的一模一樣？
「你們有修改嗎？
「還是說周末和我一起在這裡加班的是你們三個人？」
22
顧明宇每一問，兩人臉色就白一分。
奪命三連問重重砸在心上。
崔慧怨毒地剜我一眼，明白這是我給她下的套。
我笑得明媚，是她最討厭的樣子。
我討厭心機，不代表我不會用心機。
顧明宇接著問施怡：「這幾處『全渠道模式』、『場景細分』、『消費者畫像』是我幫她改的，既然是你負責的，你又寫了哪個部分？」
施怡從小到大沒被人訓斥過，尤其還是自己喜歡的人。
她都放下尊嚴跟著他來了京市，為什麼顧明宇還是看不到自己？
施怡噙著淚，我見猶憐：「你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顧明宇敲敲桌子，眼神不耐：「你認為我在偏袒時嵐？」
她狠狠指向我：
「你對她那麼寬容，對我那麼苛刻！
「我都追著你到這裡了，你還想我怎樣？」
顧明宇深吸口氣：
「施怡，我想我沒有做過讓你誤會的舉動，如果有，那麼我向你道歉。
「如果你是因為我才來這家公司，那麼抱歉，我們公司不適合你。」
顧明宇到底還是善良，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給施怡難堪。
施怡是個明白人，哪能聽不懂他的意思？
她將報告一甩，哭著跑出會議室。
23
施怡辭職，崔慧被辭退，我成了顧明宇的秘書。
他房子漏水，搬到我隔壁去住了。
不過很開心的是又見到我的貓兒子！
沒想到顧明宇真的把它弄過來了。
「你知道為了咱兒子，我開了幾個小時車嗎？」
我假裝聽不懂，使勁撸貓。
他也不惱，繼續說：「整整 16 個小時！」
我親親貓兒子，學著它的聲音和顧明宇說：「謝謝你啦~」
他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不客氣。」
今晚顧明宇喬遷之喜，邀我去吃飯。
他做了燒烤，小區沒有開放式陽臺, 他隻能對著油煙機烤。
「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顧明宇眼睛亮亮的看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對不起他。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我欠誰什麼東西, 那一定是顧明宇。
他那顆赤誠之心沒人舍得傷害。
我本堅定地認為，如果沒人愛我, 那我便自己愛自己。
可偏偏出現了顧明宇。
他知道我所有缺點，依然願意擁抱我。
「對不起。」
我輕輕說。
顧明宇一瞬間安靜, 他沒問我對不起什麼。
然後「哼」了一聲：「你確實對不起我。」
我輕輕摟著他的脖子：「不是你說的絕不復合嗎？」
顧明宇委委屈屈：「那你就真的不哄哄我了嗎？」
我把頭鑽進他懷裡, 也不犟了：「對不起。」
顧明宇緊緊抱著我：「你就是個騙子。」
我隻能再說一次：「對不起。」
顧明宇看了我一會兒, 像是沒有辦法，隻好可憐巴巴地說：
「好吧, 原諒你。
「但是絕對不能有下一次了。」
我緊緊抱著他：「絕對不會。」
顧明宇番外：
我一直以為我能和時嵐結婚。
高中畢業，父母要我出國讀書繼承家業，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反骨, 不想過一眼看到頭的人生。
於是硬拼著一把骨氣, 拒絕他們的生活費。
大學四年是我人生中最累的四年。
但幸運的是, 我遇到了這輩子最愛的女孩兒。
她是我們班的班長, 漂亮、明媚、開朗、很會撒嬌、說起話來欠欠兒的, 像隻鬥志昂揚的小雞。
初次見面, 我隻覺得這姑娘很有意思。
後來我在外面擺攤，她總幫我佔攤位。
我越看她越喜歡, 喜歡到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我知道她喜歡錢，可是她竟然願意在我最沒錢的時候和我在一起, 所以她最喜歡的明明是我。
但是時嵐自己好像並沒意識到這件事。
所以她準備去京市工作要和我分手的時候, 我很憤怒, 更準確地說是傷心。
我假裝無意透露了自己的家世，經過舍友的嘴在班級傳開。
我知道她肯定會回來找我。
但這個壞蛋居然那麼能忍，半夜三點才給我發信息！
我等得都不自信了！
我略施懲罰，讓時嵐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她竟然敢說分手, 我要讓她一輩子都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我要讓時嵐疼，這樣下次才不會輕易放開我。
以後不僅不能說，連想都不準想！
可是好像有點玩脫了。
畢業聚餐，時嵐穿了我給她買的裙子，開心，她當時還親了我。
有人和時嵐撞衫，還嘲笑時嵐穿假貨。
她這個人最要面子, 我一眼就看出時嵐不開心。
真想教訓教訓他們！
但是被分手了，生氣。
好煩，我為什麼失去了合法身份！
時嵐又在吃海鮮, 我端過來隨手遞給施怡, 時嵐生氣了。
弄巧成拙, 早知道我就自己吃了。
我和爸媽借錢，買下了時嵐的公司。
她假裝不認識我, 還穿得那麼漂亮，我要給她穿小鞋。
時嵐很久沒有叫過我的全名了, 我很想念她的聲音, 即使有些話會讓我傷心。
「顧明宇, 愛你呦。」
碰上躲不掉的聚餐，我總會提議去他那裡。
「我讓」「顧明宇，我吃不下了。」
「顧明宇, 我們分手吧。」
「顧明宇，對不起。」
「顧明宇……」
我問時嵐離開我後不後悔。
其實我更想問她什麼時候和好。
但我不爭氣，問不出口。
又搞砸了。
時嵐道歉了。
我終於等來這一刻。
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同意分手！
讓她低頭太難了。
我愛時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