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自己說。」
那一剎,我也有些惱怒。
沈驍懷疑我。
婆母說得沒錯。
我自小就是被寵大的,向來吃軟不吃硬。
沈驍假扮侍衛跟我鬧這一出,我還可以認為是情趣。
也能順帶原諒他三年前幹的混賬事。
可他現在的態度,仿佛是覺得我這三年裡不止私通他一人。
既然這般介意,當初為何不直接告訴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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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別人好了。」
我帶著賭氣的意味開口。
「所以他要S我,就這麼簡單。」
婆母臉上的悲痛有一瞬的凝滯。
「啊……你這……」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快炸掉的沈驍,最終把慈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沈驍數年不曾歸家,公主總是需要人陪的。」
她越說越覺得有理,幹脆又訓起沈驍。
「公主隻是犯了女人都會犯的錯誤,你一個大男人,心胸不能開闊些嗎?整天喊打喊S的,怪不得公主不喜歡你。」
說得可真好。
若不是沈驍將骨節捏得嘎吱作響,我都要鼓掌了。
11
翌日,將軍與公主不合之事傳遍京城。
一來將軍回京之日,脖子上就帶著深深淺淺的吻痕。
二來公主當晚即搬出將軍府,回了皇宮。
人人都說是將軍在外有了女人,而公主氣傲不願與他人共事一夫。
說著說著,便又扯回了大婚當日,我被沈驍丟在大街上的事。
最後他們得出結論,驕傲的公主在將軍心裡毛都不是。?
我氣壞了。
皇兄下了朝便來勸我。
「昭昭,天下哪個成功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要有容人之心啊。」
我盯著皇兄看了一會兒,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但是皇兄已經不是小時候的皇兄了。
他如今是天子。
而沈驍是將軍。
武將非詔而擅自回京,乃是S罪。
我雖然氣沈驍,但也並未想置他於S地。
我嘆了口氣:「是沈驍沒有容人之心。」
皇兄眉頭緊皺:「什麼?」
「我跟一個侍衛……」
我越說越小聲。
皇兄拍案而起:「林言昭!」
我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向他。
皇兄再也說不出重話,隻長長嘆了口氣。
「罷了……沈將軍也算是個真男人。」
他望向殿外,目光裡盡是贊賞。
「都這樣了他還主動來找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12
小桃把沈驍帶進來時,我內心還有些暗爽。
聽說他下了早朝就在我宮門前等著。
還是舍不得我。
我笑著抬手想拂去他肩上的落葉,卻被他後退一步躲開。
「不勞公主費心。」
?
我懂,人太多,放不開。
我吩咐殿裡的人都出去,然後從袖口裡拿出和離書,撕成兩半。
「喏,現在沒了,別生氣了。」
昨夜我一宿未睡。
思來想去,沈驍大概是為這和離書生氣的。
這世間婚嫁向來最看重女子的貞潔,沈驍也未能免俗。
饒是他能說服自己,我私通剛好通到他是緣分使然。
但那封和離書還是讓他起了猜忌。
我當然可以自證清白。
隻是我向來不知道服軟兩個字怎麼寫。
撕掉和離書已經是我思考一夜,最大的讓步了。
「公主這是何意?」
沈驍仍舊冷著臉。
我火氣一下便上來了:「你到底想怎樣?」
沈驍隻是平靜地看著我。
除了眼眶微微泛紅外,沒有絲毫的波動。
「沈驍,你別忘了你對我做過什麼。我沒跟你拜過堂,你也算不上我的夫君,我喜歡誰、愛跟誰待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你休要拿夫君的身份來壓我。」
我的話語逐漸變得尖銳。
這些尖銳很快便刺穿了沈驍最後的沉默。
「當初軍情緊急,我不能有片刻耽擱。先有國,再有家,你若因此事記恨我,那我無話可說。隻是我深知傷了你,便想著尋個時間回京城看你,求你原諒,可誰知你竟壓根不認得我。」
沈驍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微發顫。
「我和你,的確算不上夫妻。」
13
邊疆距京城一千餘裡。
就算他騎的千裡馬,也要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才能趕到。
來也就算了,還要騎回去。
每個月都要這麼跑上一回,當真是不容易的。
我還以為是皇兄壓榨侍衛,一月隻讓他休三天呢。
沒想到他是這樣來見我的。
可他都這樣來見我了。
那些情愛,那些溫柔,那無數個纏綿的夜晚。
都比不過那封我無意寫下的和離書嗎?
我有些想哭了。
「你自己不會告訴我嗎?這麼多年沒見,誰記得你長什麼樣了。」
沈驍通紅的眼睛裡也有淚水在打轉。
他垂下眼,低聲喃喃道:
「可是我記得。」
我有些哽咽。
我想拉著他的手,告訴他我不願和離,我離不開他,咱們一起回將軍府好好過日子。
但公主當久了,我實在想不出自己討好的樣子。
於是便有了沉默。
長久的沉默。
久到沈驍都有膽子連名帶姓地叫我。
「林言昭,我問你一個問題。」
我滿不在乎地開口:「你問。」
「倘若那日你撞上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合你心意的男人,你還會吻上去嗎?」
心底最真摯的答案堵在了胸口。
反倒是不經思考的話蹦了出來:
「天下又不是隻有你一個男人,不是你當然也可以是……」
「那臣如公主所願。」
沈驍打斷了我的話。
隻是這一回,他的語氣已經恢復平靜。
「和離吧。」
14
和離可以。
但不能是沈驍提出來。
是我先不要他了!
我氣衝衝地就要去找皇兄頒一道和離的詔書。
可他忙於政務,從早到晚都沒時間理我。
我隻能在勤政殿門口晃悠。
晃著晃著,卻意外撞見了宰相。
那老頭子平日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銀子的模樣。
今日手裡卻拿著一幅畫卷,喜上眉梢。
我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又見他身後還跟著太傅和戶部尚書,手裡也都拿著畫卷,笑眯眯地往裡走。
我忍不住問一旁的太監:
「他們來幹嗎的?」
太監看了我一眼,唯唯諾諾地搖頭。
我提高聲音:「本公主問你話!」
太監瞬間顫顫巍巍跪倒在地。
「回殿下,他們……他們是來求皇上賜婚的。」
「賜婚?給誰賜?」
太監話都說不利索了:
「給……沈將軍……」
!
好你個沈驍!
我們還沒和離呢!
我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隻能抬腳踢向宮牆邊的石子。
但很可惜。
我踢歪了。
15
太醫說,他從醫大半輩子,第一次治腳趾骨折。
他憋著笑退下時,小桃正好打探消息回來。
我不顧疼痛,直起身子:
「到底怎麼回事?」
小桃長嘆了一口氣。
「將軍要與您合離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遍了。
「將軍一表人才,又聖眷正濃,世家大族都想拉攏他,紛紛上門求皇上賜婚。
「夫人,這可怎麼辦呀?」
我聽完,心如同墜入了谷底,鼻子也開始泛酸。
「沈驍選了誰?」
小桃搖頭:「還不知道。但回來的路上,九王妃給我遞了帖子,說是邀您三日後參加她的生辰宴。」
九王妃。
我的S對頭,宰相家的嫡女。
從前愛沈驍愛得深沉,所以對我也恨得深沉。
當初我被沈驍扔在大街上,她笑得最是開心。
好在天道有輪回,她嫁給了我九弟那個小瘸子。
我們本該老S不相往來的。?
她如今突然邀我參加生日宴,不過就是想落井下石。
我才沒那麼傻呢。
我氣鼓鼓地說:「你瞧我這腳,能去嗎?」
小桃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說:「我聽說王妃說,將軍也要去。」
我當即一拍大腿。
「那我也去!」
16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我三日就要下地,自然走得有些艱難。
本想讓小桃低調扶我進王府,九王妃卻歡歡喜喜攔住我。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形窈窕,面若桃花的女子。
「公主殿下,真是稀客啊。」
她向我行完禮,目光便落在我纏著繃帶的腳上。
「公主負傷也要來參加我的生辰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天大的面子呢!」
我懶得理她。
若不是為了沈驍,誰願意來這破地方。
「妹妹,快給公主殿下請安呀!」
九王妃跟個老鸨一樣,滿臉堆笑地將她身後的女子推出來。
那女子乖巧地福身。
我掃了眼她稍顯平坦的身材,不住冷笑。
這就是九王妃想塞進將軍府的妹妹?
壓根就不是我的對手。
我心情好了些。
正要扶著小桃往裡走,就聽見侍衛的通傳。
「沈將軍到!」
剎那間,院裡所有的賓客都看了過去。
唯獨我背對著他,僵硬地愣在原地。
為什麼不敢回頭呢?
本公主為了他主動赴約,他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我深吸了好幾口氣,將要轉身之際,卻聽見九王妃如烏鴉般的笑聲。
「多謝將軍的厚禮!那就讓小妹陪您走走吧!」
我猛地回頭。
沈驍微微頷首,與九王妃的妹妹站在一起,並肩前行。
我亂了陣腳,幾乎是脫口而出:
「沈驍!」
聲音不大,但這樣短的距離,沈驍應該是聽得見的。
但他沒有回頭看我。
一次都沒有。
17
我如墮冰窖。
九弟卻搖著輪椅,行至我面前,嬉皮笑臉。
「稀客啊皇姐,你不是說要跟我斷絕姐弟關系嗎?」
個S瘸子。
我正愁有氣沒處撒,扶著小桃,一腳踹翻了他的輪椅。
場面一時十分混亂。
九弟先發制人,哇哇大哭起來:
「皇姐作何要欺負我一個身體殘缺之人?」
堂堂九尺男兒,當朝王爺,卻哭得跟個小孩子一樣。
太丟人了。
可九王妃竟然心疼地上前,想把他扶回輪椅。
我大為震驚。
九王妃跟我一樣,是個好面子的人。
她怎麼會做這種丟面的事。
我看了看終是回過頭,卻不為所動的沈驍,內心的妒火更旺。
不忍了,一起毀滅。
「林言旭,你裝什麼裝!你腿根本就沒斷!」
九弟當場呆住。
他本靠在九王妃的肩膀上,笑得壓不住嘴角。
可九王妃聽了我的話,一把甩開了他。
九弟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我才懶得管他們,指揮小桃把我扶上空出來的輪椅。
有了交通工具,我能極其體面地行至沈驍身邊。
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我朝他伸出手。
「鈴鐺,還我。」
沈驍抿起嘴:「沒帶。」
我索性從腰間扯下自己的那個,扔在地上。
「沈驍,是我不要你了。」
說完,我瀟灑地搖著輪椅轉身離去。
宰相府裡一時安靜極了。
隻有小桃低聲問我。
「夫人,你還好嗎?」
我擦去眼角因疼痛而不斷湧出的淚。
「剛剛又踢歪了……」
18
太醫問我是不是有自殘傾向。
不然怎麼會在短時間裡把兩隻腳的大拇指都踢骨折。
我問他:「你想逗我開心嗎?」
太醫一邊給我纏紗布,一邊點頭。
「那你可不可以等劊子手行刑的時候,衝到臺上去嚇他一跳?」
太醫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隨後麻溜地滾了。
我望著空蕩蕩的公主殿,突然就很想將軍府了。
從前沈驍雖然不在,但將軍府總是熱鬧的。
婆母待我很好,常換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哪家戲班子上了新人,便請到府中,約著閨中姐妹和婆母一起看。
當然,她們玩,我隻是欣賞。
因為我有一個待我極好的小侍衛了。
他一個月雖然隻能陪我三天。
但每次來,都會給我帶許多皇宮裡沒有的新奇玩意。
有時候是奇形怪狀的珠寶,有時候是塞外獨有的幹花。
還有許多用牛骨雕刻的小擺件。
問他哪裡來的,他說是偷的。
那時我就該發現端倪的。
皇宮裡都沒有的東西,他去哪裡偷嘛。
我蜷縮在床榻上,渾身每一處骨頭都跟那兩隻斷掉的大拇指一樣疼。
如果能重新來過就好了。
或許我不會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我難過到一種忘我的境界,連皇兄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他掀起我的被子,輕輕嘆氣。
「昭昭,別哭了。」
我哭得更大聲了。
皇兄溫聲哄道:「聽話,我現在就下和離的詔書。」
我抱著他的手臂,不斷搖頭:「我不要和離。」
皇兄卻抽出手,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沈驍是罪臣,你不能跟他有任何關系。」
19
如果我沒記錯,十餘天前,沈驍還是人人景仰的大將軍呢。
怎麼會是罪臣呢?
是不是搞錯了?皇兄卻跟我分析起來。
他說,有密探來報,沈驍出徵三年間,每月都會回京三日。
武將未得詔擅自回京,行事還極其詭異。
將軍府的正門不走,偏偏要搖鈴後才翻牆而進。
種種行徑皆表明,他正與人在醞釀一個驚天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