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乎乎的。
下意識點了點頭。
他的指尖蹭過我紅腫的唇。
「舒服就是喜歡。
「司年,你喜歡我。」
江岑的話像在下蠱。
不輕不重,但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抬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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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說什麼。
忘記了,江岑實在很好看。
鼻梁很挺,嘴唇也紅紅的。
他捕捉到我遊移的視線,輕輕笑了。
他喉結滾動,作勢又湊近。
這一刻,我恢復理智。
猛然推開他的距離。
「不對江岑,這算什麼?
「我們……是什麼關系?」
「你想是什麼關系,就是什麼關系。」
江岑回答很快。
「男女朋友。
「戒指你喜歡的話,下次送你更大的。」
好幾句話,我有點被砸愣了。
這個問句,我從來沒假定過能聽到確切的答案。
以前,我問過祁盛很多次。
他回答一次,我的心就涼下去一點。
可江岑又點燃了那團火光。
「在想什麼?」
江岑有點不爽。
他像一隻剛吃到肉的狼,不滿足不罷休。
身後又傳來腳步聲。
我腦中弦一緊。
「有人……」
話沒說完,他突然咬住我的嘴唇。
力度不小,我忍不住輕哼。
身後,祁盛停在了樓梯口。
他拳頭攥緊,目光晦暗不明。
而我,隻覺得這個吻好像越來越深。
17
教務處調出了宿舍門口的監控。
顯示白悠確實抱了一大箱書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剛好,東西還堆在垃圾場ṱŭ̀₅,沒來得及燒。
找出來,確實全是我的書和筆記。
白悠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在輔導員面前哭了一下午。
「我也不知道是她的啊。
「我隻是想好心幫她清理一下書櫃。」
輔導員嘆口氣。
勸我也不要太較真,道個歉算了。
我默不作聲點開電話。
「1——1——0——」
我敲著桌板。
「應該按盜竊算吧,加起來可不止 3000 了。」
白悠一激靈。
想來搶我手機。
我躲開,冷冷盯著她:
「二選一,要麼報警,要麼受處分通報休學。」
她整個人顫了顫。
這下,她是真的怕了。
但依舊咬著牙不肯服氣:
「司年,你不會以為把我趕走,祁盛就會喜歡你吧。
「你別想了,我才是他唯一公開的對象!」
我嘴角抽了抽。
有點無語。
「你不會以為我很在乎吧?」
門外突然被叩響,祁盛推開門,走了進來。
大概是跑得急,他連衣服都沒扣好。
看見我,他眼睛一亮:
「年年,聽說你書被找回來了,我幫你搬去宿舍。」
說著,他就去拿那個箱子。
不待我阻止。
白悠已經撲了上去。
「阿盛,你幫幫我吧,我不想被處分。
「你告訴她,就算她再怎麼針對我,你也不會喜歡她的!」
祁盛看都沒看她。
反而一把推開,聲音極冷。
「夠了嗎?你真當別人都沒長腦子?
「你真被抓了都是活該!」
白悠被推到地上。
瞳孔顫動。
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很熟悉的語氣,很熟悉的場景。
隻不過,從前在白悠那個位置的,是我。
祁盛已經搬起箱子。
我攔在他面前。
「放下。」
18
他眼下一片赤紅,不肯松手。
「年年,別這樣。
「我們……我們還可以重新來。」
他聲音發顫。
全然沒有從前不可一世的樣子。
我內心毫無波動。
憐憫?可悲?可笑?
早都不存在了。
對於祁盛,我隻覺得煩躁。
輔導員攏了攏眉心。
「行了行了,別在我這鬧騰,都走都走。」
祁盛像聽到了赦令般,轉頭就走。
他似乎執念地覺得。
隻要他再次成功進入我的生活,我們就還有可能。
但不過兩米。
江岑從他手裡接過了箱子。
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他。
他僵在原地。
我想了想,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祁盛。」
我喊他名字,他瞬間打起了精神。
又像大一時那個湿漉漉的小狗一樣看我。
但我說:
「以後別來找我。
「別來惡心我。
「我會想吐。」
他目光呆滯。
嗫嚅著:「你說什麼?」
得了吧。
我沒心思在他身上浪費半點唾沫了。
我轉身,奔向了樓下那個高大的身影。
19
白悠被通報休學。
事跡鮮見,成了整個學校的樂子。
「666,人不可貌相。」
「偷東西就能被休學嗎?是不是太誇張了?」
「樓上,偷到你就老實了。」
「到時候再持刀搶你就老實了。」
宿舍裡,隻有肖雪冰還在給白悠抱不平。
她到處跟人嚼舌根。
「還不是那個司年,背後的金主牛逼唄。
「不就拿她幾本書,哪有那麼嚴重。」
我不得不考慮這種事情再發生一遍的概率。
隨後,快入暑的時候。
我提交了校外租房申請。
徹底搬離了這個宿舍。
江岑說,等我考研結束,帶我去見他媽媽。
「那考不上怎麼辦?」
「考不上也見。」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跟江岑總在天文臺約會。
他看著檢測儀上的星點一閃一閃跳動。
我就在旁邊背單詞。
漆黑的夜幕裹挾著綢緞般的星空,像流水一樣靜靜地淌著。
有時候我在他的躺椅上睡著。
醒來時。
他還坐在那。
黑色的發絲在風裡搖晃,襯得半張臉像瓷一樣雪白。
我總覺得很不真實。
這樣的時間,過一秒,就少一秒。
因為我知道。
江岑是交換生。
不算秘密,但很默契的,誰也沒提過這件事。
我從來沒問過他為什麼交換回國,也沒問過以後還會不會再回來。
談戀愛嘛,能在一起的日子,拼盡全力在一起就好了。
學期結束的最後一天。
應該也是我去天文臺的最後一天。
校園裡在舉辦音樂節。
歌聲和掌聲最熱烈的時候。
蓋過了江岑的聲音。
「年年,我要回去了。」
可我還是聽見了。
我想,這次,他至少沒有跟高中一樣沉默。
我搬著小凳子坐到他面前,仰起臉:
「這樣啊,我不介意異國戀。」
「但是我介意。」
20
我錯愕地看著他。
唯一的白色光源在室內遠遠地亮著。
江岑的臉上一貫冷得沒什麼表情。
卻被光照得十分柔和。
「什麼意思?
「江岑你又甩我!
「第二次了,不帶你這樣的!」
我不甘心。
我差點哭出來。
江岑環過我身上的毯子,蹭了蹭我的臉。
「哭什麼,沒說完呢。」
月光傾瀉。
他猶豫了一會兒,看著我的眼睛。
「這麼說可能太自私。
「司年,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等我一年嗎?」
一年,這個數字江岑說得斬釘截鐵。
而後他就真的消失了。
出國啊,那不就跟S了一樣。
但我總覺得,他是會回來的。
21
考研出成績的那天。
我在官網上查到了自己的分數。
專業第一。
一年後,我如願又進了原導師的班。
接風宴上,導師請同系的師兄弟聚餐。
「專業第一,牛逼啊學妹!」
我笑著跟人打招呼。
剛坐下,門後走進一個熟悉的身影。
祁盛。
我有點驚訝。
以他的成績,要保送進計算機系完全沒問題。
從學校搬走後,祁盛就再沒找到過我。
我們斷掉了一切聯系。
可沒想到,他居然選考了我的專業。
茶水端上來,他先給我倒了一杯。
又貼心地調好了溫度。
有人忍不住問了句:
「你們是男女朋友?
「怎麼可能,我有男朋友了。」
我自然地矢口否認。
祁盛的手一抖。
險些讓茶杯脫手。
其他人呵呵一笑,識趣地轉走了話題。
唯獨祁盛,似乎聊到什麼都心不在焉。
中途,我去趟衛生間。
一出來,就ṭùₓ看見祁盛等在門口。
我蹙起眉:
「有事?」
他苦澀地笑了笑。
「年年,我知道江岑早去國外了。
「既然你現在身邊沒有人,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當年的事……我確實讓你傷心了。」
我一邊擦手。
一邊繞過了他。
「沒興趣,要講笑話去脫口秀。」
「司年!」
他猛然出聲,我停住了步子。
他聲音在發抖,轉過頭,語氣帶著哀求:
「年年,我當初說的都不是假的。
「我從小就喜歡你了。
「為了你,我可以改專業,陪在你身邊,可他呢?」
祁盛講到這停住,恨恨地咬住牙。
「他給不了你的一切,我都能給!」
我看著他的臉。
深呼吸,抬手。
狠狠甩了他兩巴掌。
「少來裝深情,你什麼爛樣還要別人提點嗎?
「我們的事情跟你沒關系。」
我轉身就走。
看來這個聚餐是吃不了了。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祁盛跟上來,我一狠心衝進了雨裡。
後面, 就再沒了動靜。
我剛喘口氣, 想找個地方避雨。
一把黑傘突然落在了頭頂。
我猛然抬頭。
心髒是在這一刻突然不受控制地亂跳。
「江岑?」
少年的視線暗了暗。
「不乖, 傘都不知道帶。」
22
雨夜。
所有的話都被淹沒在炙熱的吻裡。
江岑把我抵在車窗上。
吻得洶湧又克制。
喘不上氣時, 他松開我。
惡劣地磨著我的嘴唇:
「說等我一年,你就真的一個電話沒給我打過,聯系你也不接。
「我天天怕你跑了, 你倒跟沒事人一樣。」
他掐著我的腰。
語氣又兇又冷。
我嗫嚅:
「可是, 你還說我考上研帶我去見你媽媽呢。
「你先食言。」
他聞言一頓。
親昵地蹭上我鼻尖。
語氣松下來。
「嗯, 明天的機票。」
第二天落地到國外, 我才知道為什麼江岑現在才帶我來。
他的媽媽,是一塊又小又方的盒子。
埋在墓裡。
他擦了擦碑。
時間很新, 就在前年。
「高中說喜歡的女孩, 給你帶來看看。」
我呆在原地。
不知作何反應。
他卻輕松地笑了。
「別怕,我媽活著的時候,就擔心我沒人要,現在她安心了。」
直到今天, 我才知道。
江岑高中畢業後,為什麼一聲不響地出國了。
彼時, 他媽媽在國外當教授,病重臨危。
江岑陪了她最後幾年。
那之後,他就拿了交換生的名額回國。
畢業後, 又保研回來,徹底留在我身邊。
「我爸媽異國, 感情很不好。
「萬一談著談著你把我甩了,那我怎麼辦?」
我們躺在沙灘的帳篷裡。
夜星成宿。
我癟了癟嘴。
「你不早說。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天天跟同桌罵你。
「現在想想,就挺有罪惡感的。」
江岑無聲地笑了笑。
黑暗中。
我們漆黑的瞳孔中全是彼此。
他忽然扣住我的腰, 撐過來。
「那你完了, 我記仇。
「你這輩子都要給我賠罪。」
23
後來, 祁盛找到白悠, 跟她閃婚了。
白悠當年被休學。
落了不少績點。
畢業後找不到工作,隻能進了一家小公司當文員。
聽到祁盛想結婚,迫不及待就答應了。
祁盛拿著請柬站在我面前。
苦笑:
「司年, 看見了嗎?我沒有你眼裡那麼不堪。」
我明白。
他大概是被我和江岑的反復刺激折磨瘋了。
但要說他有多愛我, 可能並沒那麼多。
他隻是接受不了在感情上的落敗。
祁盛這種人。
永遠隻愛他自己。
果不其然, 婚後不久, 白悠就因為祁盛在外面拈花惹草崩潰了。
每天在家裡鬧。
祁盛煩不過,要跟她離婚。
可當時白悠已經懷孕了。
訴訟上庭之後, 白悠在孕激素的反常作用下跳樓了。
一屍兩命。
那之後,祁盛就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他再也不敢碰女人。
每日渾渾噩噩把自己關在房間。
酒瓶子堆了一地。
再後來,我接到了他最後一通電話。
應該說, 是江岑接的。
祁盛在裡面撕心裂肺地痛哭。
「年年,我好像錯了,我真的錯了。
「一切都完蛋了。」
沒多久, 他就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喪失了自理行為。
江岑轉述給我的時候。
看似一臉淡漠。
實則電視機遙控已經被他扣壞兩個鍵了。
我趕緊抱住他。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又用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我也很無辜。」
「然後呢?」
「我……我道歉?」
他笑了:
「道歉要有點態度吧?」
他忽而湊近,目光像要把人吞吃入腹。
我敏銳地翻身想逃。
被他抓回懷裡。
「新賬舊賬一起算?
「替身、鑽戒, 還有——說不喜歡我。」
完了。
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窗外的雲鋪開,層層漣漪,仿如多年前。
一樣的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