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你們去城裡也能幫我分擔點，萬一過兩年生個孫子孫女，我還指望著你們幫我帶呢。」
我絞盡腦汁尋找各種理由說服爸爸。
「行，進城，當了一輩子農民，咱們也當回城裡人，去享享福！」
爸爸一拍大腿，做出了決定。
我知道，真正說動他的，就是最後那一句。
說走就走，我那什麼都不缺，家裡這堆破爛也沒有帶進城的必要。
讓爸媽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貴重物品，把大門一鎖，直接回城裡。
村裡這條還沒開工的路，跟我家就沒關系了，他們愛怎麼修怎麼修，就算給村長家廁所也鋪上路我也沒意見。
至於村裡這些人，那就更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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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時間一晃過了三個月，我們一次也沒回過村裡。
爸媽也已經徹底融入了城裡的生活。
媽媽加入了廣場舞大軍，每天早晚必跳兩個小時，還有自己的舞隊，隔三差五還有團建活動。
爸爸也交了不少喜歡鍛煉的老年人朋友，憑著種地練出來的力氣，迅速在朋友圈內打響了名氣。
每天一到點就出門，不玩高興了絕不回家。
我估計現在要跟他們提回村裡，絕對能給我扣上一頂不孝的罪名。
唯一讓我頭大的就是爸媽對抱孫子的執著。
每天都要嘮叨無數遍，讓我兌現諾言。
問題是，我現在連老婆都沒有啊！
這天正在談業務，忽然接到了村長打來的電話。
過去的三個月，我們可是一直沒聯系過。
「強子，這兩天回來一趟，盡快啊！」
電話裡，村長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你誰啊？讓我回哪啊？」
我明知故問。
「我是你旦叔，這都幾月份了？你還不回村裡？」
村長的語氣明顯有些不悅。
「說什麼呢？聽不懂，我這還有事，掛了啊！」
我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我當然知道現在是幾月份，也知道村長叫我回村裡幹什麼。
可是，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隨後村長又連著給我打來好幾個電話，都被我無視了。
今年的藥材市場行情低迷，藥廠把價格壓的很低。
想賣出高價，就必須有過硬的品質。
不過好在我手裡有不少靠譜的供貨商，而且都是一手貨源。
最近我一直都忙著跟他們打交道，有時候一天得應酬七八場。
爸媽也算是體諒我，沒再提孫子的事。
第二天，我的辦公室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村長帶著一幫村民來找我了，十幾號人都快把辦公室擠滿了。
帶這麼多人來，是向我示威的？
我抬頭看了一眼，示意秘書先出去。
「有什麼事抓緊時間說，我一會還要去見客戶。」
我很公式化地說了一句，然後低頭看資料。
「強子，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村長幾步走到辦公桌前邊，有些惱火地質問我。
「我說過了，有什麼事抓緊時間說。」
我頭也不抬地說道。
「強子，村裡的藥你什麼時候去收？大家伙都等著呢？」
「你不回來，打電話你也不接，這不是耽誤事嗎？」
村長拿起我辦公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自顧自點上吸了一口，把剩下的裝進兜裡。
「滾出去！」
我抬起頭來向後一靠，看著村長冷聲說道。
都這時候了，還是一副我欠他們的口吻，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啥？」
村長一下愣住了。
「在我的辦公室，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準抽煙，聽明白了嗎？要抽煙滾出去抽！」
「另外，以後抽煙抽自己的，問都不問一聲這叫偷，懂嗎？」
我就那麼看著村長，面無表情地提醒他。
13
「強子！你怎麼跟村長說話呢？」
李旺急著給主子出頭。
「讓你說話了嗎？你誰呀？不想讓我叫保安進來把你打出去，就老實站著！」
「真是的，什麼S蛤蟆爛耗子也敢在我面前蹦跶！」
我撇了他一眼，提高音調訓斥道。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和這些人，或者說和整個東山村，就再無情分可言。
不給他們好臉，我沒有任何負擔。
「你……」
李旺氣得說不出話來。
村長悄悄把手裡剩下一半的煙摁滅，又掏出兜裡那盒煙給我放好，給李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門口站著。
這麼一來，那些跟著村長一起來，還有些蠢蠢欲動的村民們立馬老實了。
「強子，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麼事心裡有火，可村裡的事不能耽擱呀。」
「再放下去，那藥材就要掉水分，那是要掉秤的，你可不能拿大家伙的收成開玩笑啊。」
村長深呼吸了幾口氣，學著好聲好氣跟我說話了。
不過這話，聽著還像是指責。
「哦，我聽明白了，你今天來找我，是讓我去收購東山村的藥材的？」
我故作驚訝地問道。
「你這……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村長支稜著眼很不滿地說道。
「東山村的藥材，跟我有什麼關系？」
「誰規定東山村的藥材，我必須得收購？」
我敲了敲桌子反問道。
「你……前幾年不都是你收嗎？」
村長一陣氣結。
「前幾年和今年有什麼關系？咱們是籤了合同了？還是有哪條法律規定了？」
我不屑地笑了笑，又說道。
「強子，你也是東山村的人，你有責任和義務給東山村辦事。」
「這些年要不是大家種藥材給你，你哪來的生意？現在想過河拆橋了？」
村長直接開始道德綁架。
「切！現在想起我是東山村的人了？修路的時候怎麼不提呢？你們一家家一個個挖空心思算計我家的時候怎麼不提呢？」
「還有，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什麼叫大家種藥材給我？說的好像村裡賣藥材的錢都給我了一樣。」
「我可一直都是按照市場最高價收購的，誰也沒虧待過，別覺得自己委屈了。」
「另外，我這從來不缺生意，跟我合作的藥材商不少，東山村是最不賺錢的一個。」
我又是一撇嘴，愈發體會到這些人的無恥。
在他們眼裡，我的生意做得再好，都是他們賞賜的。
所以我是欠他們的，必須要時時刻刻回報他們。
「誰算計你家了？你不要空口白牙在這造謠！」
村長想踩中尾巴的兔子，頓時就急了。
「怎麼？需要我一樁樁一件件搬出來細說嗎？」
我直勾勾盯著村長反問道。
他不吭聲了。
有沒有算計過我家，算計了多少，他心裡明鏡似的。
「強子，我知道因為修路那事你心裡有疙瘩，可你一個大男人，總揪著那事不放幹嘛？」
「現在路已經修起來了，你不是也沒出錢嗎？這事就翻過去了，先辦藥材的事。」
村長切換了話題，還挺得意，那架勢好像是在說，沒有你我們照樣能把路修起來。
「修好了？那修到我家了嗎？」
我來了興趣，坐直了問道。
很正常，全村一百多戶，離了我這個冤種，每家多出個幾千塊，照樣能把路修起來。
14
「呃……」
村長又不吭聲了。
不用問，那肯定是沒修。
「行了，我也沒功夫跟你們扯淡，都回去吧，收藥材的事以後別來找我了。」
我甩甩手，下逐客令。
「強子，做人別太過分，是不是覺得我好聲好氣跟你說話好欺負？」
「告訴你，今天村民代表都在這呢，收購藥材的事你必須給我們辦了！」
村長見我一直冷嘲熱諷，也忍不了了，拍著桌子吼道。
「怎麼？仗著人多嚇唬我？還想搞強買強賣那一套？」
「就你們這十來號人？嘖嘖，我這棟樓裡有四十多個保安，要不你再囂張點試試？」
我慢慢站起來，雙手扶著桌面湊近村長，冷笑著問道。
村長大的臉一下漲成了紫茄子。
「強子，你這是要與整個東山村為敵，別忘了你家還在村裡，你要想清楚這麼做的後果！」
村長瞪眼盯著我，咬牙說道。
「呵呵，威脅我？你也就這點水平了。」
「告訴你王二旦，東山村還有我家的宅基地，還有我家的房子和田地，你可要給我看管好了。」
「要是少了一塊磚頭一片瓦，我能讓你賠的傾家蕩產，不信你就試試！」
我揪住村長的衣領，輕輕向後一推。
「行，你現在翅膀硬了，咱們走著瞧！」
村長踉跄著後退了幾步，說著最硬氣的話，做著最慫的事，帶著那幫烏合之眾狼狽離開。
我是切身領教過這些人的德行了，給點笑臉立馬就把自己當太陽了。
今天我但凡口風松動一點，明天他們就會騎在我脖子上。
至於東山村的藥材，質量頂多就是個中等，收了也賺不到錢。
既然沒利潤可言，又落不下好，何苦幹這種傻事呢？
反正已經跟撕破臉了，就不再抱有日後好相見的念頭，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按規矩來，以我的利益為先。
又過了十來天，我正跟那位給我講過錦衣夜行故事的前輩準備去參加一個商務會，結果被堵在公司樓下。
整個東山村從老到小，能動的全來了。
我知道，他們手裡的藥材賣不出去，急了。
「強子，你幫幫忙，把藥材收了吧？我們一家老小指著這點錢吃飯呢。」
「強子，王二旦那狗日的一肚子壞水，都是他挑撥的，我們不讓他當村長了，他家門口的路都給他挖了。」
「強子，鄉親們湊了點錢把路重新鋪了，直通你家院門口。」
「強子……」
村民們圍著我七嘴八舌地叫道。
「哎哎哎，你們這些人還要不要點臉了？」
「之前喊著讓強子一家滾出東山村的時候，可是比現在硬氣多了！」
前輩老板是知道我的遭遇的，不等我開口就站出來說道。
「你是誰呀？我們找強子，跟你有關系嗎？」
「就是，輪得著你說話嗎？又沒問你！」
「可顯著你長嘴了是吧？」
村民們這會對我客氣，可不代表他們也會對前輩老板客氣，直接張嘴開噴。
「我是強子的大哥，我說的話他都得聽, 你們還要跟我嚷嗎？」
前輩老板攔住正要解釋的我, 笑著看著那些村民說道。
這下沒人敢吭聲了。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人,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良心都喂到狗肚子裡了。」
「咋了，現在手裡的藥材賣不出去, 就願意給強子家修路了, 早幹嘛去了？」
「知不知道這些年強子為了給你們村賣藥材虧了多少？就你們村種出來的藥，跟野草似的，市場上根本就沒人要？」
「用得著人家了, 叫人家強子, 用不著了就讓人家滾，你們咋那麼牛逼呢？」
「那個叫王二旦的不是和你們一伙的嗎？因為藥材賣不出去就把人賣了，還有沒有點義氣？」
「是不是在你們眼裡，不管是誰，隻要影響到自己的利益，親娘老子也一樣賣？」
「你們就是一幫徹頭徹尾的小人, 就算餓S也不值得同情！」
「再在這攔著, 我可就報警告你們聚眾鬧事了！」
「有在這耍無賴的功夫，還是先學學該怎麼做人吧！」
「你們種的藥材，我替強子做主了，肯定不收, 自己想辦法解決去吧，不服氣的就來找我, 咱們碰碰！」
前輩老板指鼻子拍臉訓了這幫人一頓，拉著我直接離開。
「強子, 別覺得哥哥說話難聽, 良禽擇木而棲, 良人擇鄰而居！」
「做生意, 也是要講究一個運勢的, 你身邊圍著這種人，會影響你財運的。」
「聽哥哥一句勸, 以後離這種人遠點，眼裡除了利益就沒別的。」
上車後，前輩老板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
我打開免提，一邊刷牙一邊說道。
「（人」果不其然, 遠離了東山村之後, 我的生意越來越順, 一連談成了幾筆大單。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順風順水，還真像前輩老板說的那樣。
良禽擇木而棲, 良人擇鄰而居。
至於東山村的後來, 我不太了解了，隻知道接下來的那幾年，他們種植的藥材，全都最後以極低的價格賣出, 都賠了不少。
而煽動鬧事兒的村長，也被他們衝進家裡暴打了一頓。
當然，這期間不少村民私底下都是給我打電話，向我道歉, 但……
人的信任隻有一次，沒了，那就是沒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