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大師姐被對面化神期的魔頭打得無力還手,身上滿是血,卻還在苦苦支撐。
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6
我找到了和書裡描寫一樣的地方。
在樹林裡,有一個被隱蔽的法陣。
誅魔陣。
以一人為祭,所有魔盡將湮滅。
這是宗門一位陣法大師研究出來的,可長老們以為,一人命也是命,如何能犧牲一人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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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陣便廢了。
我拿劍劃破手腕,明明哭得不像樣子,卻依舊堅定。
「我以身為祭,滅天下魔,誅魔陣,開!」
隨著我的血不停流下,陣法發出光芒,紅色的結界將我困在陣裡,讓我再也離不開。
血滴進陣裡,化作血蝶飛出,一旦魔族沾上,便能瞬間化作火焰,燃燒殆盡。
我看見大師姐踉踉跄跄地跑過來,卻被擋在了外面。
她用力地揮劍劈著結界,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小幺,你出來!誰讓你獻陣的!」
「你出來!」
結界紋絲不動,大師姐卻崩潰地跪在我面前,用拳頭一下一下砸著結界。
「你不是說我才是女主嗎?這件事該是我來做的。」
「小幺,你出來,師姐求你了,求你了……」
「你不要S……」
我搖搖頭:「話本子說了,師姐開陣會失敗,二師兄會S,三師姐會S,大家都會S,除了師姐。」
「我不想大家S,也不想師姐生出心魔。」
大師姐看著我,哭得泣不成聲。
「你明明說我才是女主,你說要抱我大腿的,你就該好好躲起來,等我們勝利的。」
「你還這麼小……」
我隔著結界,將手貼在了師姐的手上。
「大師姐,我忘記說了,女配在關鍵時候,就是要替女主擋刀的。」
「以我一人S,換大家生,師姐,我心甘情願。」
最後的目光裡,我看見大師姐瞪大了眼睛,發出哀嚎。
「小幺!」
7
等我再睜眼看這個世界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看著地上已經恢復的法陣,我有些無語,這東西還挺講信用,說要身體就要身體,把靈魂給我剩下了。
我晃晃悠悠地飄出去。
三天了,宗門內弟子的屍體都沒搬完,臺階上的血跡已經幹涸,用力刷也還有些褐色的痕跡。
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隻剩下哀哀的哭泣聲和沉默不語。
師父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他的臉一下就白了,趕緊往我們的山頭飛去。
我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比起其他地方有弟子打掃,我們常住的山頭卻是異常安靜。
我心裡有些發緊,難道我獻陣還是晚了嗎?
我想讓師父帶我一程,但是師父看不見我,不過眨眼間,他就不見了。
我嘆口氣,認命地自己飄過去。
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山頂,隻見師父站在師兄師姐們面前,一臉焦急。
「小幺呢?我問你們話!」
大師姐SS地攥著劍,沒了往日對師父的尊敬,一言不發地垂著頭。
其他師兄師姐也是撇過了頭,不敢看師父。
師父有些生氣:「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們都不看好師妹嗎?」
「趕快去給我找,她是不是躲在哪還沒出來?」
我連忙對著師父擺手:「不是的師父,你別罵他們!」
可惜師父聽不見我,也看不見我。
看見師兄師姐們一動不動,師父更生氣了。
「你們幹什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大師姐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一堆碎掉的玉牌遞到師父面前。
「小師妹……以身獻陣……已經……沒了。」
她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往下掉,聲音幹啞得不像樣子。
三天了,我不知道師姐哭了多少次,那樣親眼看著我消散,師姐可別落下心魔。
師父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師姐手裡的命牌,後退了一步。
他想向其他人求證,可沒有人看他。
許是心裡埋怨,許是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半晌,師父幹澀的聲音才響起:「以身獻陣……她……」
二師兄猛地抬頭看師父:「就是那個誅魔陣,小師妹用自己換了宗門的安全!」
「為什麼小師妹知道那個陣的存在?」
說著,他猛地一耳光扇在自己臉上:「我明明可以帶她走的,為什麼我沒攔著她!」
「是我這個當師兄的沒用!」
一下一下,絲毫不留情,臉快速紅腫起來,和他的眼眶一樣紅。
我連忙過去抓他的胳膊,卻忘記了我現在誰也觸碰不到。
不是這樣的,當時除了我,後山還住著一些十歲左右的娃娃。
師兄應該先轉移他們的,是我自己跑過去的。
師兄沒有做錯啊!
要是有魔族發現那群娃娃,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師父握緊了劍,轉頭就飛走了,那方向,赫然是宗主的住處。
大師姐看著師父離開,什麼話也沒說,捧著碎得不成樣子的命牌,沉默地離開。
師兄師姐們也沒說話,各自離開了。
我心裡隱隱有些感覺,他們的心散了。
怎麼會這樣呢?
我急得在原地跺腳。
我想救他們,讓他們活下來,可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我看著自己透明的手,眼淚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啊……
8
那天,師父一劍逼向了宗主,質問他為什麼那個誅魔陣還在。
宗主已經知道了事實,他沒有辯解。
站在宗主的角度,他是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的。
以一人S,換整個宗門活。
若是沒有我去起陣,宗門絕不會活下這麼多弟子,甚至滅宗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當時有一名化神期的魔族在場。
師父也知道,但是他沒辦法接受犧牲的那個人是我。
最後,師父還是離開了。
自此後,我住的山頭多了一層結界,無人上去,也無人下來。
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師父。
我是師父從亂葬崗撿回來的。
那年是飢荒年,人在餓極了的時候,什麼都能吃下,樹葉,泥土,還有……屍體。
那時,人S了,就成了其他人的糧食。
我就趴在亂葬崗邊,餓得神志不清,隻能迷迷糊糊看見有人站在我的身邊,等著我一斷氣就吃了我。
然後,一雙溫暖的手將我抱起,塞給了我一顆好吃的丹藥。
師父給了我能吃飽的食物,溫暖的衣服,還有對我極好極好的師兄師姐。
遇見師父大概花光了我一輩子的好運。
師父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於是師父除了S魔族,就是在受傷閉關。
師父說道是自己悟出來的,不是走別人走的路。
所以幾個弟子幾乎是放養的狀態。
他好像對所有的弟子都不上心,可是那天過後,我看見師父一個人坐了很久,然後白了一縷發。
我知道,師父還是愛我們的。
他隻是不善言辭,又太忙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越來越沉默。
我看見大師姐一遍又一遍地練劍,修為漲得飛快,人卻越來越沉默,如同沒了生氣一般。
我看見二師兄幾乎是泡在了酒壇裡,每日醉得不省人事,逃避著整個世界。
他嘴裡嘟囔著我沒有用,我沒有用。
我看見三師姐臉上留下了一道駭人的疤,明明可以用靈藥抹去的,她卻任由它長在漂亮的臉蛋上。
我看見四師兄斷了所有的好友聯系,臉上也再也沒有了笑。
他說,認識那麼多人有什麼用呢?連小師妹都救不下來。
那天,四師兄第一時間發現就翻出了他的通訊玉符,通知了所有的好友。
隻是各個宗門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偷襲,大家都自顧不暇。
也是因為他指揮,被偷襲後大家才快速進行了反擊。
我看見五師兄不再煉丹,開始養靈獸。
他說小師妹最愛吃了,得給小師妹留著。
雖然知道他們看不見我,聽不見我,我還是絮絮叨叨地念著。
「大師姐,今天又超額練劍了,要注意休息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二師兄別喝了,昨天才喝了青竹,今天又喝清溪,你看五師兄的豬又養肥了,咱們去烤了呀!」
「三師姐……師姐你就不可惜你的臉嗎?換給我也行啊,幹嗎這麼暴殄天物。」
「四師兄,你的通訊玉符又叫了,你都不聽聽嗎?」
「五師兄,你別喂了,你看看這豬壯得都可以S了,還有那兔子,都成球了!」
「要不你還是煉丹吧,這些靈植我看了都可惜。」
「大家,別這樣……」
「別讓我的犧牲白費啊……」
9
大師姐不愧是女主,我陪著大師姐,看著她突破了化神期,又過了大乘期,直到離飛升隻一步之遙。
這段時間裡,師父被魔主重傷,也去了。
師父S後,大師姐找來了其他人。
「小師妹因為魔族S了,師父也因為魔族S了,這個仇不能不報。」
她看了一眼難得沒有醉醺醺的二師兄:「如果你們也想報仇,就好好給我修煉,別把自己折在了魔域。」
魔族生活的地方叫魔域,那裡常年都彌漫著魔氣,對修真者有地理壓制。
她又看向了五師兄:「你給我們準備好丹藥,若是……」
她頓了一下:「這山頭就交給你了,我們這一脈,也不能斷了。」
五師兄抿緊了唇,他是丹修,本就不適合上戰場,確實是最適合留在這裡的。
那天,原本S氣沉沉的山頭,第一次迸發了生機。
如今時間一晃而過,大家又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地點是在我的墓前。
我當初連身體都沒有留下,大師姐給我立了個衣冠冢,裡面放了一些我喜歡的東西,和我碎得不成樣子的命牌。
大家偶爾會來和我說說話,就像我還活著一樣。
我站在墓前,看著已經不太一樣的師兄師姐。
大師姐給大家倒了一杯酒:「這一去,生S有命,若是成了,咱們再一起喝酒。」
酒杯一碰,接著是一飲而盡。
五師兄給大家準備了一整個納戒的丹藥,四師兄將打聽好的魔域信息細細講給大家聽。
經過商討,幾人沒有分開行動,決定直直攻進去。
魔氣對修真者有壓制作用,待得越久,越不利,且若是潛進去還有被發現的風險。
倒不如大家在一起,還有個照應。
大師姐點點頭:「如此,就出發吧。」
五師兄深深看了大家一眼:「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我趕緊附在大師姐腰間的玉牌上。
10
以大師姐為首,師兄師姐們如同一柄巨劍,直破魔域。
直到大師姐將劍放在魔主脖子旁的時候,大家都好好的。
我松了一口氣,從玉佩裡鑽了出來,仔細地打量著大家身上的傷。
那魔主絲毫不怕,反而笑嘻嘻地將目光對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