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眼前正在修改的提案陷入了思考。
「沒有啊,我還在修改中,上次你說數據有問題,太過理想化,不符合現實情況,就算我提交了,人家也不會收啊!」
對面好久的沉默後,傳來了一句。
「提交人怎麼是蔣豔豔?提案明明是我看著你寫的。」
我的臉被面前大幅的 Word 文檔映得慘白。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5
蔣豔豔是系副院長蔣教授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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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高調,平時她靠著關系,不好好上課,也不認真做研究、寫報告。
她跟我和陳飛同專業,我的電腦隻有陳飛知道密碼。
這個提案想必是陳飛從我這偷給她的。
真是諷刺,作為撰寫人的我被打回。
而蔣豔豔,就算提案數據有問題也能輕松進入行業巨頭 M 公司。
我給林清回了一個電話。
「提案是陳飛從我這裡偷給蔣豔豔的。」
「陳飛和蔣豔豔?」話筒那端發出了疑問。
我嗫嚅道:「他們現在是……情侶。」
電話那頭發出了秒懂的感嘆。
「難怪你聽起來蔫蔫的,既然分手了,那就好好修改提案,定稿後提交。」
「蔣豔豔那邊已經交了,我還能再……」
林清學姐清了清嗓子。
「你應該能在實習生比稿會上揪出自己原提案中的漏洞吧。」
我突然轉暗為明:「明白了!」
林清學姐比我高四屆,畢業後就以優秀實習生身份進入行業巨頭 M 公司。
短短幾年時間,她就成了行業內一位炙手可熱的人物。
在她的指導下,我埋頭苦幹了幾天幾夜。
終於在比稿會前,定稿了新提案。
6
比稿會當天,蔣豔豔仗著父親的推介,居然遲到了。
比稿會開始了近一個小時,她才在眾人的目光中姍姍來遲。
報告廳裡座無虛席,各組比稿的實習生、公司高管、行業內的巨頭、員工代表,滿滿兩百多人。
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正面推門而入,毫無歉意地打斷了整場會議,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
和她一起的還有從邊門溜進來的陳飛。
我一眼掃到躲在角落裡垂著頭的他,他心虛得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蔣豔豔趾高氣揚地站上發言臺,像是要發表獲獎感言。
看到我坐在一旁,她轉頭就給我飛了一個挑釁的白眼,好似自己勝券在握。
實際上她隻是照著讀了一下 PPT 的內容。
她讀完臺下掌聲雷鳴,臉上卻都笑得意味深長。
蔣豔豔踏著掌聲正欲下臺,林清攔住了她。
「請對方現在開始答疑!」
林清雙指輕捏著話筒,高亢的聲音回傳在會議廳內,壓迫感十足。
臺下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齊刷刷將目光轉向蔣豔豔,她隻能在原地站定等待發問。
林清將話筒遞到我手中,輕拍肩頭鼓勵我。
我站起身對上蔣豔豔的眼睛,言語同樣堅定。
「請問提案中數據是否存在失真情況?」
蔣豔豔明顯被這個問題問蒙了,陰沉著臉呆愣在原地。
她應該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環節,以為隻要照本宣科地朗讀一遍就萬事大吉。
經過林清學姐提點後,我研究了一夜的問題。
數據的偏離情況,蔣豔豔很明顯並不知道。
「這個,其實,也許……」
她勉強從嘴縫擠出幾個字,也是詞不成句。
臺下不時發出輕笑聲和竊竊私語,全場上百雙眼睛都在盯著她。
很快,我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數據的失真情況是否會導致客戶承擔巨大損失?」
數據失真並不是大問題,它連帶的損失才是大雷。
給客戶帶來巨大損失是行業大忌。
場下哗然。
「這是什麼情況?!」
「蔣教授的女兒,這水平也太低了!」
「不會是別人幫她寫的吧,剛剛我就覺得不對勁,也太丟臉了!」
蔣豔豔臉上徹底掛不住了,像隻受了驚的鹌鹑蜷縮在話筒的後面,羽翼零落,自己的狼狽和不堪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了他人面前。
她的眼神對著臺下一陣亂掃,最後穩穩地落在了陳飛身上。
陳飛的臉色隻會比蔣豔豔更難看。
畢竟這是他獻上的寶。
突然,蔣豔豔對我露出一副猙獰的笑容。
「這個提案不是你寫的嗎?這麼多問題你不問問你自己?!」
她的聲音囂張至極。
我站在座位邊毫無波瀾。
「提交人是你,與他人毫無關聯。」
我的話不知道激起了她哪一根神經,讓她直接從發言臺上衝到我的面前,企圖用她手中的話筒砸向我的腦袋。
她的隊友見狀,紛紛拉住了她,才收住了局面。
「不愧是教授的女兒,牛啊!」
「居然真的用了別人的,還是對手的!」
臺下的眾人又驚又無語地見證了這一荒誕的場面。
半晌,蔣豔豔才甩開旁邊的人,闊步離開會議廳。
她走的時候還不忘給我一個仇恨的眼神。
我想她應該也不會知道,M 公司往年的實習生比稿會都以直播的形式在官網展示。
和她一起離開的還有陳飛。
陳飛面色慘白,當年的清澈和明朗早就不翼而飛,現在的他像個宵小之輩。
7
蔣豔豔在比稿會上無理取鬧的視頻在行業內瘋轉。
蔣教授知道後憤怒無比,但總歸是自己的女兒,他隻能將陳飛大罵一通,責怪他帶壞了自己的女兒,連做項目都不想帶他了。
奈何蔣豔豔戀愛腦,偏偏在父親面前護著陳飛。
幾天後,比稿結果公布,我毫無懸念地以優秀實習生身份拿到了 offer。
林清學姐來學校辦事,為了感謝她,我打算請她吃飯。
我們剛走到校門口,就遇到了陳飛和蔣豔豔。
陳飛正點頭哈腰地把蔣豔豔送上她保時捷車的駕駛座,裡面的人眼皮都沒抬一下就揚長而去。
陳飛比先前更憔悴了,看來大小姐並不好伺候。
我們往門口走去,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面。
「陳飛,為什麼把我的提案偷給蔣豔豔?!」
我沒忍住上前質問了他。
「什麼叫偷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隻是從自己電腦裡復制了個文件傳給了我朋友,這叫偷嗎?這很光明正大啊!羅絮,你敢說電腦不是我的嗎?!」
我沒想到他會有這麼理直氣壯的不要臉的發言。
他說得不錯。
電腦的確不是我買的,準確來說是他當時送我的戀愛周年禮物,在分手之前我們一直共用。
但是當年這份禮物我也是有回禮的,我回了一支他夢寐以求的萬寶龍鋼筆。
看到他這副嘴臉,我也不想和他廢話。
我將一直帶在身邊的電腦,用 U 盤拷走文件,直接甩在他懷裡。
「喏,還你!既然你算得這麼清楚,那就請你盡快把見面禮和飯錢還我!」
上次我提出還錢之後他直接裝S,這次見面我幹脆說得直截了當。
他抱著懷裡的電腦,臉上夾著怒意和失望:「好,好,還你!」
「不是,羅絮,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怎麼這麼小心眼,這麼锱铢必較?!」
站在我身邊的林清學姐看不下去幫我說話。
「小心眼?锱铢必較?你說的是你自己吧,你拿的什麼討好蔣豔豔,一個男人隻知道點頭哈腰地做小人,我說得沒錯吧!」
林清說得大聲,校門口走過的人群都會看我們一眼。
「唉,那個不是管理系的陳飛嗎?聽說攀上蔣豔豔了,蔣教授做什麼項目都帶著他!」
「哈哈哈,聽說為了能吃上軟飯把前女友甩了,這是堵上了!」
「好渣啊,我看這男的遲早也會甩了蔣豔豔,畢竟一飯更比一飯軟!」
……
路過的人斜著眼睛,嘴裡不斷竊竊私語。
陳飛聽得臉上一陣青紅,佝偻著背疾步離開了。
我的目光閃過他模糊的背影,當時的他還不是這樣。
六年前,與他相戀之初,他還隻是躲在象Y塔晃蕩著半瓶墨水的學生,對師長隻有學科的崇敬,而對於那些有背景的同學,他也不過開玩笑表示自己靠努力也不會比他們差。
我和他都是普通家庭出身。
我隻想踏實地走好每一步,並不對風光的生活有多少肖想,也許當年的他也是這樣想的。
當天晚上,陳飛發給我一條非常無釐頭的微信。
【你是想要 25000 嗎?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我一時間有點湊不齊,在想辦法借,你能不能別逼得太急?!】
他的話看得我一頭霧水。
我和他都在讀研,我實習,他跟著導師做項目,這 25000 對於我倆都不是小數目。我實習還有點工資,他跟導師做項目,全看導師心情。
他能給就給,實在給不出,我也不至於逼S他。
潛意識裡,我都當這筆錢已經扔了,隻是每次見面都想借這 25000 來敲打他,解解心頭的恨。
林清學姐說我還是對陳飛太心軟,明明是他和家人刁難在先,我居然還不認真要債,看來還對曾經人和感情帶著濾鏡,做人就應該狠心點。
唉!也許是吧,畢竟六年的感情很難輕易割舍。
把微信晾了多時,才想起回復。
就像林清學姐說的,做個狠心的人吧。
我迅速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發送。
8
幾天後的中午,我在學校食堂排隊打飯,明顯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落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