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我看清他眼底的冷淡與平靜。
我讓雅翠先下去。
屋內就隻剩我們二人。
陸懷奚走過來將食盒放下,從裡面端出一碗湯。
「殿下醒了?臣吩咐小廚房給殿下備了吃食,殿下……」
他將湯端到我面前的案桌,看到和離書時,頓住了。
我直接將和離書拿起遞到他面前。
「這是本宮答應給你的和離書,你在上面籤字,從此以後,你我再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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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奚沉默良久。
他盯著我手上的信件,澀聲道:「若臣不想呢。」
我心髒猛地一震。
「陸懷奚,以前我對你百般羞辱是我對不起你。可我也為你擋了一刀身受重傷,如今還你自由,我們已經抵消了。」
沒想到,陸懷奚徑直伸手。
他將和離書撕了個粉碎,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近。
「抵消?殿下當我是個什麼,想要就要,不要就丟棄?」
我驚覺見他眼底猩紅,心下一顫。
「放肆!本宮決定,豈要跟你解釋?!」
我掙脫到。
陸懷奚伸手攬過我的腰,將我摟入他懷中。
男人陰冷的臉色難看到極致,渾身戾氣。
「這麼著急把我推開是不是因為沈凜」
因為他的動作,我的傷口崩裂,再次滲出血。
「嘶——疼……」
我痛苦地皺眉彎腰。
他這才驚覺般,手足無措地將我抱到床榻上。
「大夫!」
真是個瘋子。
大夫再次將我傷口包扎好後才離去。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對不起。」
他沉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我累了,不想跟他說話。
12
半夜醒來時,我的手被人握住。
轉頭一看原來是陸懷奚。
他靠在我的榻邊睡了過去。
我去掰他的手,動靜也沒多大,但他醒了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殿下。」
「放開。」
我嘗試抽出手,但他不僅沒放,還握得更緊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面前這張俊美的面龐,腦子裡全是他為綾素擋劍的情景。
四目相對,沉默在我們之間縈繞。
過了半晌,陸懷奚松開了我的手。
他低垂著頭,聲音沮喪:「既然殿下不需要臣,那臣便退下了。」
看著他垂頭喪氣,搖擺不定的身影。
我的心裡頭又悶悶的。
他本來就不屬於我,怎麼能妄想?
這夜我怎麼都睡不著。
次日醒來時,下人送來陸懷奚親手寫下的和離書。
撫摸著紙墨未幹的和離書,我隨口一問:「他走了?」
「驸……陸公子今日一早便走了。」
我了然,坐在案桌上起筆寫字。
將寫好的信封遞給雅翠:「將這信送入宮給陛下。」
當年他是因為長公主沒有封官,如今我救他一命,加之和離為他求一官職。
也算全了長公主對他的傷害。
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13
後來我再未見過陸懷奚。
可關於他的消息,我卻總能聽見。
坊間流傳當年的狀元郎逃出長公主的魔爪,進了朝堂,成了翰林學士。
他寫下百民論,得陛下賞識,後又流傳民間得百姓瞻仰。
不僅如此,他與尚書嫡女綾素來往甚密,郎才女貌讓人贊嘆。
聽說了這些的雅翠每次都替我抱不平。
「這陸大人怎麼這樣啊!」
我笑了笑,不甚在意。
「明日綾皇貴妃生辰宴,讓你備的禮物,可備好了?」
「已經備好了,殿下。」
翌日晚,我進宮參加皇貴妃壽宴。
馬車駛在宮道上,忽地停住。
車廂內一晃,我重心不穩差點撞上車壁。
「何人竟敢衝撞本少!知不知道當今皇貴妃可是本少爺姐姐!!」
外面傳來紈绔囂張的聲音。
好大的口氣。
馬車前站著一個少年,張揚恣傲。
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綾素的弟弟綾俞。
綾俞站在馬背上,一副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眼中的樣子,還真是少年意氣。
我彎腰走出馬車,看見我,對方嚇得從差點馬背上摔下來。
「長公主殿下!」
「綾少爺真是少年心性,官道上縱馬,也隻有你敢了。」
我笑道。
聲音雖輕,卻不失威嚴。
少年嚇得不知所措。
車內的綾素聽見聲音走了出來。
「殿下恕罪!舍弟無意衝撞殿下。」
她順勢跪倒在地。
少年也跟著她動作。
我本來就無意懲戒他們,於是便警告了兩聲。
綾素感激地磕起了頭。
「多謝殿下,殿下寬宏大量。」
少年也在綾素的警告下向我賠罪認錯。
「無事,起來吧。」
綾素兩姐弟剛一站起來。
身後便傳來了車馬的聲音。
「臣見過長公主殿下。」
一道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一看,隻見陸懷奚一襲紅色官袍。
陸懷奚的府邸和這隔了幾條街道,也不順路。
他怎麼上這來了?
我心生疑惑,再一看垂眸不語的綾素。
心下了然。
「嗯,免禮。」
我冷淡道,轉身欲上馬車。
卻不料陸懷奚在身後叫住了我。
「殿下,臣的車馬壞了,不知殿下可否載臣一起?」
車馬壞了?
我看向他身後結實完好的馬車,沒拆穿。
「本宮的鸞駕怕是坐不下陸大人,不如你問問綾姑娘吧。」
我話剛說完。
綾素就急忙擺手。
「不行不行!我的馬車也坐不下。」
我:「……」
「無妨,臣不嫌棄。」
說完,陸懷奚就在我之前上了馬車。
我:「……」
14
「殿下……」
雅翠看向我。
我咬咬牙,也上去了。
一進去就看見端坐一旁的陸懷奚正含笑看我。
我皺眉:「男女授受不親,陸大人公然進本宮馬車,未免不太合禮數了。」
最討厭這種中央空調了。
陸懷奚好似聽不懂我的話般,跳開話題。
「許久不見,殿下可安好?身上的傷可還會復發?」
嗯?他怎麼知道我會復發?
自上次為他擋箭後,我便落下了後遺症。每到深夜隻要受點風寒就會疼痛難忍。
我避開他的目光,挑開車簾向外看去。
一回頭,卻發現陸懷奚的目光好像凝在了我的臉上。
我:「……」
看看看,看什麼看?
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我瞪了他一眼,沒想到陸懷奚笑意更深。
就在這時,馬車經過一塊坑窪。
突然一陣顛簸,我身子一晃,朝陸懷奚倒去。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我一抬頭,便看見他近在咫尺的臉龐。
隻有方寸呼吸的距離。
我:「……」
一瞬間,我心跳加速。
正要撐起身離開,沒想到腰身不知何時被陸懷奚壓住。
我驚訝抬頭,他一隻手落在我的發髻後,迫使我微微抬頭。
呼吸瞬間交纏,唇瓣一片柔軟溫熱。
我睜大眼睛,呼吸錯亂。
車內寂聲一片,直到雅翠提醒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殿下,宮門就在前方了。」
陸懷奚松開我。
他輕手為我擦拭因吻而糊出來的口脂。
「你明明也喜歡我,為什麼要將我推開。」
他聲音輕輕的,很溫和。
我沉默片刻,坦白道。
「其實我不是長公主。」
說完這句話,我抬眼看著他。
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神色。
聽見我的話,他並未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反而笑道。
「我一直知道,殿下,你不是她。」
陸懷奚口中的她指的應該是原來的長公主。
我原本想問陸懷奚怎麼會知道。
可想想,自我穿過來之後,破綻頗多。
陸懷奚聰明謹慎,定然早就發覺。
「那又如何?陸大人既然心有所屬,本宮也不強人所難。」
天下男人千千萬,實在不行咱就喚。
陸懷奚失笑。
「殿下指的, 可是綾素?」
不然呢?
「殿下,我對綾素,並無兒女私情。」
嗯?
陸懷奚凝望著我:「綾家小姐曾對我有恩,那日我之所以為她擋劍隻是為還她的恩情, 我心中所悅的人,一直是殿下您啊。
「或者說,是那個為我求藥,奮不顧身替我擋箭的人。」
他的聲音溫柔繾綣。
我呼吸頓止。
15
馬車上我們坦白了很多。
到皇宮時, 宮宴已經開始了。
皇帝很開心地舉酒。
「今日是皇貴妃生辰, 家宴大家隨意。」
皇帝剛將酒杯放下,陸懷奚就隔著人群看了我一眼, 意味深長。
而後他走上前,跪地行禮道;「陛下, 臣想借著這個吉日向陛下求一道聖旨。」
此言一出, 大殿頓時議論紛紛。
不少人都在猜測這個皇帝眼前的新晉紅人,是不是想求陛下賜婚他與綾尚書的嫡女。
畢竟民間早有傳聞兩人心意相通。
沈凜坐在下方的宴桌上, 牙齒咬得梆梆響。
下一秒, 他也猛地蹿了起來。
和陸懷奚一起並排跪下。
「陛下!臣也想向陛下求一道聖旨!」
這一下, 滿殿哗然。
就連陸懷奚都驚訝地看向了沈凜。
沈凜不甘示弱地回瞪。
兩人之間暗流湧動。
皇帝饒有興趣地看著下方的兩個臣子。
「哦?你們都想求什麼?」
陸懷奚和沈凜相互瞪著對方。
突然齊聲開口, 聲音一個比一個大。
「臣想求陛下賜婚臣與長公主殿下(禮部尚書嫡女綾素)!」
此言一出, 陸懷奚和沈凜兩人紛紛反應過來, 愣愣地看著對方。
你求的長公主?!
你求的綾素?!
而此刻, 殿內早已經議論聲一片。
「這陸大人是瘋了嗎?」
「當了驸馬,他這麼久努力的仕途可就白費了!」
「沈大人又是怎麼回事?沒聽說他和尚書之女有交情啊?」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 上次圍獵, 兩個人還一起騎馬來著。」
朝臣們議論紛紛。
我透過人群看向綾素。
隻見她通紅著一張臉,低頭害羞不敢語。
「禮部尚書之女綾素何在?」
「臣女在。」
綾素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沈大人的話,你可聽見了?朕雖是天子卻也是你的姐夫,這門婚事,全憑你心意。」
話裡話外就差沒告訴綾素。
你要是不願意,沈凜的話他就當沒聽見。
一聽這話, 沈凜急了。
一雙眼睛著急又閃亮地盯著綾素。
打這麼慘?
「此其」「但憑陛下做主。」
她低聲害羞道。
上方皇帝和綾貴妃相互對視了一眼,眼底俱是笑意。
「那行, 那朕就做主, 賜婚沈凜與你。」
「謝陛下聖恩。」
「謝陛下!」
沈凜跟打了勝仗一樣。
昂首挺胸, 開心之情溢於言表。
兩人退下後,殿中還跪著一個陸懷奚。
皇帝看著他, 多少還是有點震驚的。
畢竟當年陸大人被迫嫁我, 如今剛逃出我魔爪不久, 仕途剛起來便又要自毀前程。
「陸大人,你可想好了要求這道聖旨?朕的聖旨可從沒有收回的道理。」
皇帝忍不住問道。
陸懷奚毫不猶豫:「臣想好了!」
「那,皇姐……」
皇帝悄咪咪朝我使眼色。
我咳嗽了一聲, 故作矜持地點點頭。
既然他這麼想和我在一起, 那我就勉為其難吧。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
而後賜婚旨意定下。
陸懷奚再度被招為驸馬。
皇帝很欣賞陸懷奚的才能,破例讓他繼續上朝為官,造福百姓。
而後沈凜與綾素成婚, 婚後兩人孕育一子一女。
其夫妻二人還送了拜帖至我府中。
此後,我與陸懷奚平安順遂,相伴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