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裴淮南,前世殘留著的記憶再次湧現出來。那個穿著鎧甲在戰場上廝S的少年,那個在草原上跑馬的少年,張揚渾身散發著耀眼的光。
裴淮南啊。
「怎麼了?你盯著我做什麼?你不會看見太子的野花沒了就想和他再續前緣了吧?」裴淮南越說越激動,越說眼眶就越紅。
我低低地笑了出來,伸手撫摸住他的眉眼輕聲說:「裴淮南,我們成親吧。」
裴淮南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馬車到了東街上,他還是瞪著大眼沒說話。
馬車停在了謝府門口,裴淮南還是沒說話。
我心想這人不會是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中邪了?腦子壞掉了?
就在我考慮要不要找個大夫或者道士什麼的,隻看見裴淮南緩過神來,仰天大笑幾聲,激動地一蹦,結果頭撞到了馬車,他一個身形不穩直接從馬車上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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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地上的裴淮南非但沒有抱怨,反而是一直傻笑。他衝上前抱住我,低頭在我臉頰上狠狠地親了幾口,激動地說:「我明天就開始布置,不,我今晚回去就開始布置。十裡紅妝、八抬大轎樣樣都不能少,我得去把我爹的老婆本給坑出來。」
「萬一我爹不舍得老婆本怎麼辦?要不我入贅鎮國將軍府?你哥哥會不會嫌棄我吃軟飯?」
邊關戰事頻繁,軍糧軍餉年年都缺,將軍府和嶺南王府的資產加起來還不夠邊陲一年的口糧。
東陵表面上看起來是富饒之地,但是裡面早就被蛀蟲吃得幹淨,即使皇上再賢明也無法將這些蛀蟲清理幹淨,我和他都知道其中的困難。
過了許久,兄長站在門口一臉不悅地瞪著我倆,捂著嘴不停地咳嗽,肺都快咳出來了。
然而裴淮南像是沒聽見一樣,緊緊抱著我不肯放。見我哥拎著狼牙棒衝過來他才輕輕地吻在了我的頭發上,拔腿就跑,邊跑邊朝我揮手喊:「阿漾,信我,此生我絕不負你!」
7
十月初三,良辰吉日,我從將軍府出嫁,父親前幾日匆匆趕回來,將我和我兄長臭罵了一頓,然後翻出了我娘留給我的發釵親手戴在了我頭上,送我出嫁。
將軍府外,裴淮南一身紅色喜袍,頭戴玉冠,騎在一匹黑色馬背上,笑得明媚。
我爹指著裴淮南就是一通罵,還拿出了大砍刀威脅他,要是不好好待我就直接砍了他,而嶺南王在一旁拍手叫好。
就在婢女要扶著我進花轎時,我忽然停住了腳步,目光對上了裴淮南。
僅僅是一個眼神,裴淮南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當著眾人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紅蓋頭,戴在了自己頭上,抱著手對我說:「娘子,你可要對為夫負責啊,可別做負心人對為夫始亂終棄。」
說完他坐進了喜轎裡。
我爹拍手叫好,笑著連喊好女婿。
嶺南王臭罵兒子,臉上卻還是止不住笑。
前世我踏進了四四方方的花轎中,被困一生,不得善終。今生我就該如同天上的雄鷹,在一望無際的天際下盡情衝上雲霄,九天十地任由我飛翔。
迎親馬車路過大街時,我看到了太子蕭晏時。許久不見他臉上多了些許憔悴,眼下烏青,他站在人群裡仰著頭望著我,嘴唇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洞房花燭夜,良辰美景時。
裴淮南抱著我又哭了,他說:「謝漾,我終於娶到你了。」
「真好,真好。」
前世深情,今生我亦還他滿心愛意。
一夜歡愉,案上喜燭未滅。
婚後第三日,邊關戰事告急,我同時送別了兩位父親。
年過半百的鎮國將軍和嶺南王騎著馬在最前面。人人都知道兩位大將軍戰功赫赫,給家族帶來了無上榮耀,而他們卻好似看不見兩人頭上的青絲早已經變成了白發。
行軍亭中,裴淮南牽著我的手望著遠方兩支軍隊,眼裡是隱藏不住的肆意和張揚,沉聲說;「總有一天我們也會回去,回到屬於自己的草原上,到時候我帶你跑馬,去蒼山上挑最好的馬。」
我點頭答應,知道他一定會做到。
回了王府,僕人已經準備好了午飯,一婦人穿著樸素正在擺著碗筷,看見我們回來時便親切招呼:「小弟和弟妹回來啦,快,洗洗手就吃飯吧。」
婦人姓蘇,單名一個清,是裴淮南結拜的已故大哥的妻子。大哥戰S沙場後,裴淮南怕這對母子孤苦伶仃在邊塞被人欺負,就一起帶到了王府裡,當做親嫂子一樣對待。
裴淮南看了其他下人一眼,聲音冷了下來:「大嫂身體不好,你們讓她做這些活幹什麼?是本世子沒發給你們工錢嗎?」
下人們一驚,連忙跪在地上解釋。
蘇青搖搖頭,聲音溫柔又細膩:「我是身體不好,又不是殘廢了。如今不管事,空餘的時間多了,就想著多分擔分擔,不怪他們。」
裴淮南也沒真的責怪下人,隻是口頭上說了幾句,拉著我坐了下來吃飯。
桌子上的菜很是豐盛,有魚有肉還有湯,但都沒有一樣是我喜歡吃的,反倒是符合裴淮南的口味。
裴淮南也意識到了什麼,將肉裡的辣椒給挑了出來放進我碗裡,又把魚湯移開了些,輕聲說:「昨晚辛苦了,你得多補補。」
我吃進嘴裡肉差點兒給吐出來,捂著嘴咳嗽了好幾聲,抬頭狠狠地瞪了裴淮南一眼:「閉嘴。」
裴衍南嘿嘿地笑了幾聲,看見碗裡的辣椒和魚,眼中的暗色一閃而過,他敲了敲桌子說:「世子妃口味清淡,不喜歡吃辛辣的東西,以後府裡就不要做這些。還有魚,以後採買也算了吧。記住了嗎?」
下人們紛紛點頭答應。
我看見蘇青握著筷子的手一緊,臉色逐漸地垮了下來。
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孩兒,他手裡拿著一把刀正追著一個下人,而那把刀正是我放在房間裡的佩刀。
裴淮南盯著那把繡春刀,猛地將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冷聲呵斥道:「把刀放下。」
男孩兒被嚇得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上,我起身走過去,撿起了地上的刀擦了擦。
男孩兒見刀被人拿走,立馬站了起來拉住我的手想要去搶東西:「這是我的,你還給我,壞女人,還給我,信不信我讓人打S你!」
劣童,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地蠢。
我推開這個孩子,將刀拔出,他一下子就被嚇到了,跌倒在地上。
蘇青見狀連忙跑了過來抱住自己的兒子,仰著頭瞪著我質問:「弟妹,城兒他隻是個孩子,不懂事,你怎麼能對孩子下S手呢?」
我嘖了聲,將刀扔給了裴淮南,站在蘇青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我記得是薛城說要找人打S我吧?大嫂怎麼誣陷人呢?我是得罪了大嫂了嗎?還是大嫂看我不順眼,在我剛嫁進王府幾天就讓一個孩子隨意進我和世子的院子,甚至去了寢屋。要不是世子還在,我還以為這嶺南王府姓薛呢。」
「童言無忌……城兒……城兒也是小……」
「孩子是小,大人還小嗎?大嫂似乎還沒給我一個解釋,怎麼本世子妃就看看愛刀有沒有被摔壞,就被大嫂說成了對孩子痛下S手?
「大嫂要是覺得我拿走了你的管事之權看不慣我這個黃毛丫頭盡可以直說,沒必要這麼汙蔑我。我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郡主,鎮國大將軍嫡女,嶺南王世子妃,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可以辱罵的。」
對於蘇青,我並不是很想留著這人。畢竟這人前世受到蕭晏時的蠱惑,在關鍵時候出賣了裴淮南,將軍情賣給了蕭晏時哥漠北,導致嶺南軍隊全軍覆沒。
這樣蛇蠍心腸的惡毒女人,絕對不能留著。
以後得想個辦法了。
傍晚,裴淮南外出辦事,我在府中練劍。
平時我不喜歡外人跟著,府裡的下人也不曾要一個伺候,人多了佔地大,不好練劍。
「世子妃!」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轉頭看向聲音來源時,一個小孩兒朝著我的劍飛撲而來。我慌忙躲避,身體撞在了石頭凳子上,而那個小孩兒卻撲通一聲跌落進了水池裡。
忽然有人大喊:「世子妃S人了,快來人啊,世子妃S人了!」
8
喊人的是王府裡的一個下人,等我將落水的孩子救上來時,院子裡也聞著聲來了人,裡三層外三層將這裡圍了起來。
衝在最前面的是蘇青,隻見她發了瘋似的朝我飛奔而來,推開我慌亂地抱起孩子,大哭了出來:「城兒,我的孩子啊,城兒,你醒醒,你睜開眼,你看看阿娘啊。」
「嗚嗚嗚嗚,我的孩子啊!」
蘇青抱著薛城哭得撕心裂肺,這時那個喊人的下人走了出來,義正詞嚴地指認是我推了薛城下水。
蘇青仰著頭瞪著我,眼眶哭得紅腫,眼裡的怒氣似乎要將我撕得粉碎。
她紅著眼睛大聲質問我:「世子妃,你為何這麼狠毒,非要我母子S?城兒不就是碰了你的刀嗎,你至於要狠心S害一個孩子嗎?」
她這話一出很明顯是將所有罪名摁在了我頭上,加上那個下人的證詞,其他人也對我議論紛紛。
但這些都無所謂,前世我受過的委屈還少了嗎?那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痛苦早就習慣了,別人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重要了。
我沒理蘇青的控訴和辱罵,讓人找來了大夫將薛城帶了下去診治。蘇青想要一起去,我朝著一直躲在暗處的暗衛使了個眼色,將所有人攔在了原地。
我看著蘇青,心裡逐漸起了S意,卻還是按捺住了,耐著性子說:「事情還沒解決,兇手還沒找到,蘇夫人就留在這裡吧。薛城沒S,現在有人照顧。」
一聽到薛城沒S,蘇青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慌亂,攥著袖子的手越來越緊。
我揮了揮手,十幾個暗衛將人圍了起來,又讓人搬來兩把凳子,我坐著看著還在怒瞪著我的蘇青,朝著她微微一笑:「蘇夫人不用這麼看著我,雖然我不是個好人,但是沒必要對你們母子下手,S了你們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至於這位下人……」我把目光落在了義正詞嚴的下人身上,臉上笑容更加明顯,「我說過了,我和世子的院子裡不需要下人伺候,你身為後院雜工,又是為什麼恰好出現在我的院子裡呢?」
下人被我這一番話給嚇到了,連忙看向了蘇青。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後,下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磕頭:「求世子妃饒命,不要S小的,小的不會把您推城少爺的事說出去的,真的,小的拿自己性命發誓。」
那個下人我經常看見,是個後院打雜的看起來很老實的中年男人,名為順子。順子跪著朝我磕頭,幾番下去,額頭也見了血,這也讓我又背上了一個狠毒的名聲。
都是謝懷凝上輩子用過的手段啊,卑劣又愚蠢。
我看著地上還在磕頭的順子,並沒有著急去讓他起來以此來洗清嫌疑,揮了揮手,讓暗衛帶著他去旁邊繼續磕,免得髒了我的眼睛。
順子大叫冤枉,吵著要見世子申冤。
他大聲喊著,以為裴淮南能救他的命。但今兒這一出他們不就是仗著裴淮南去城外軍營不能及時回來,才給我摁下這麼大一個罪名嗎?
這時,院子門口傳來一陣動靜,看守院門的大人大喊:「太子殿下到!」
蕭晏時?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