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甜蜜中的我並未察覺到什麼,竟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公司肯定出現了什麼棘手的事,饒真真無法代為處理。
畢竟饒真真在這段時間聯系傅斯言的次數比較頻繁。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後,傅斯言面帶愧疚地對我說:「對不起,公司那邊有緊急情況,我改了機票,今晚就走。」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答應過你要陪你玩夠一個月的,你跟我一起回去會不會太匆忙?」傅斯言臉上沒有半點撒謊的痕跡,眸中歉意滿滿,伸手摸了下我的頭。
我順勢將他的手握住:「蜜月本來就要兩個人一起過的啊,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而且,我們分開回去,爸爸肯定會以為我們吵架了,沒必要讓他擔心。」
傅斯言嘴角抿起一抹笑,點了點頭:「好。」
即便我也改籤了,但落地之後,傅斯言並沒有跟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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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貼心」地叫了兩輛車,一輛送我回家,一輛美曰其名是回公司。
而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當時的終點是饒真真的家。
回憶在腦海裡結束回放。
「我沒有懷孕,也不想要你的錢……」
「夏舒!」饒真真打斷我的話,她撐著桌子站起身來,「你到現在還在撒謊是嗎?如果你沒有懷孕,為什麼斯言哥會動用關系拿到你的報告?」
饒真真的話徑直落到心頭,聽得我渾身不由地一震。
「什麼……」
「夏舒,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什麼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實際上,你心思不比我少不是嗎?」饒真真臉色不佳。
「傅先生你好,聽說你為癌症基金會捐了三百六十萬是真的嗎?」
「是的,因為我太太最近也檢查出了癌症。我希望能借這個機會替她積點福,也希望所有患者能跟她一樣,積極治療,不要放棄。」
……
餐廳的電視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我跟饒真真紛紛扭頭看去。
是傅斯言,他正朝著鏡頭微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正轉動著手指上的婚戒——明明他早該摘下來的。
5.
「傅先生跟太太真的很恩愛啊,聽聞傅先生跟太太是從校園到婚紗,能不能分享一下你們的愛情故事?」鏡頭下主持人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傅斯言耳尖淡淡地染上一層粉色,轉動婚戒的頻率開始加快,無意中透露出他的緊張。
「我們今天的訪談難道不是關注我們公司的新產品?」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智能電器。
「噢噢,對對對。那請問傅先生設計這款聲控全自動掃地機器人的靈感來自哪裡呢?」
傅斯言眸底的笑意漸漸浮現:「因為我太太經常說『如果可以一鍵做家務』、『一鍵沐浴』就好了。所以就想給她一個驚喜,讓她在家裡可以盡情地放松。我們的全套智能電器都可以通過聲控使用功能,並且會按照用戶的喜好習慣調節默認設置。」
主持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即便換了話題還是離不開傅太太啊——」
意味深長的尾音讓傅斯言的耳尖更紅了,但諷刺的是,在我跟他在一起的十年裡,我好像都沒見過傅斯言這副樣子。
愛了十年的男人如今對我來說竟是如此陌生,更諷刺的是,在我離開之後,他才真正學會愛我。
饒真真臉上的血色被一點一點地吞噬殆盡,她跌坐回座位上,淚水奪眶而出,精致的妝容也隨之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倔強地勾起嘴角,淚水卻不停地從眼眶中流出。
「都是你……」
「斯言哥本來是我的……」
「都是因為你的出現他才會變心……」
她低聲哭訴著,剛才張揚跋扈的神情全然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心碎的女人。
我垂眸,將那張銀行卡移到她眼前。
我走出了餐廳,上車後,我將傅斯言的電話從黑名單裡拉出,並撥通了他的電話。
「嘟嘟」聲還沒響夠三秒,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他的聲音:「夏舒,你終於找我了。」高昂的聲線裡是難掩的欣喜,「我剛結束一個直播採訪,下午我過去找你?」
「你不是說想換換房子的家具?我挑了一些,你微信將我拉黑了,我等下短信發你。」
「我看你微博點贊了海鮮的吃播視頻,我託人買了你最愛吃的瀨尿蝦,今晚想吃椒鹽還是清蒸?我看龍蝦也挺新鮮的……」
「傅斯言!」我稍稍提高了聲線,將他連續不斷的話硬生生掐斷。
「我們已經在走離婚申請的程序了,離婚協議是你親自籤的,別忘了。還有,如果要為自己立深情人設,請不要將心思放在我身上,也不要試圖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來引起我的注意,我也不想暴露在公眾的視線中,更不想因為我影響我爸的判決!」
「拙劣」二字出口時,電話那頭能聽到明顯的急促的呼吸聲。
與他當初看到我的檢查報告時那個「蹩腳」二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提交離婚申請之後,有三個月的離婚冷靜期,可以再給我這三個月的機會嗎?」電話那頭久久沉默後再次傳來傅斯言的聲音。
「沒必要,這三個月不出意外我都會在醫院度過,我希望我們之間的聯系除了離婚有關的事宜外,其餘的都到此為止。」
在傅斯言的聲音再次傳來前,我迅速掐掉了電話。
但就在我住院的當晚,他拿著大盒小盒的便當,滿頭大汗地站在了我的病床前。
「今天上午去你家沒找到人,下午臨時安排了一個直播採訪,現在才有時間過來。」傅斯言的聲音裡配著並不協調的呼吸,「都是你喜歡的。」
說著,他將飯盒都打開,鮮香頓時在病房裡充盈,就連隔壁病床的病人也沒忍住側過頭來。
他沒有跟我對視,低著頭套好手套就開始替我剝蝦。
飯盒的保溫效果很好,透過透明的手套能看到他被燙紅的指尖。
傅斯言對海鮮過敏,所以跟他在一起之後,我都沒怎麼吃過,更不敢要求讓他做。
這樣不要命替我剝蝦的事,也是頭一回。
原來傅斯言無所保留愛一個人是會做到這種地步的。
「我明天要做檢查,已經早早吃過飯了,明天檢查之前要斷食斷水,你拿回去吧。」
我不想在其他病人面前鬧得太難看,聲音壓得很低。
傅斯言手一滯,手裡的蝦跳回飯盒裡。
「好。」他抬起頭,將所有的苦澀情緒掩下,同以前在一起時一樣,眉眼微彎,好脾氣地問我:「明天做完檢查想吃什麼?我去準備。」
說著,他環視一周,「合住不太方便,我幫你申請單人病房?我幫你問過專家,隻要手術後積極治療,復發的概率不大。不如……讓我來替你安排?」
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不用了,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待在這裡接受治療。」
「我昨天見了饒真真。」
話音才落,傅斯言瞳孔一縮:「我真的隻是把她當妹妹,當年我們父母遇難,我們相依為命度過了整個童年,這些年我的確一直在幫助她,但也僅僅是幫助而已。我昨天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對她沒有別的感情。」傅斯言脫下一次性手套,想伸手過來握住我,卻被我避開了,他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你蜜月時改籤提前回去,是因為她吧?」
傅斯言哽住,僵硬地收回了手。
「是。」他目光躲閃,「但當時是她媽媽的生日,她想不開,我不能不趕回去。」
我長嘆一聲:「昨天也是吧?」
隻要饒真真情緒不好,不管是真是假,傅斯言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是。」他沒有再解釋。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奔向她。
現在挽回我的時候,他依舊會。
「饒真真喜歡你,而她在你心裡的位置很重要,你沒有辦法放下她,單憑這個,我們就不可能復合。」我點出這個問題,看著傅斯言雙眸漸漸黯淡下去。
「夏舒,」他看向我的眸底,「我昨晚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們以後不會再聯系了。」
「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但我隻想為你做點什麼,真的。」
一向一身傲骨的傅斯言,第二次在我面前低下了頭。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曾經我以為最愛我的男人,其實是為了報復我的父親,在我面前演了十年的戲。
每一次見面我都會在腦海裡回放這十年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每一次無疑都在提醒我,這十年他的體貼入微,他的深情款款,甚至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都是假的。
我不怪他,但也沒有辦法再愛上他了。
良久,他才極不情願地說出一個「好」字。
收拾好飯盒,轉身,離開,每一個動作好像都被無限放慢,就連背影都被拖得老長,似乎也在透露著主人的心思。
傅斯言沒有食言,他真的沒有再出現在我眼前。
但一日三餐,他做的飯都沒有缺席過。
每一樣,都是我愛吃的。
護士拿過來的時候眼裡都難掩羨慕,她們以為我隻是跟傅斯言吵架了,總是勸我。
到結婚紀念日那一天,他送來了一束花。
99 朵玫瑰,上面放著一張粉色的卡片,是當年他求婚時的套路。
我匆匆瞥了一眼就將花丟進了垃圾桶,而寫著我名字的卡片則被撕得粉碎。
結果第二天,一則失物招領的新聞轟動全市。
是一束有些枯萎的玫瑰,當然,丟花不稀奇。
稀奇的是,花裡藏著一枚價值不菲的鑽戒。
新聞鏡頭還特地給了那枚鑽戒一個特寫,讓人能清晰地看到底部的刻字:「XS」。
6.
價格不菲的高定珠寶本就稀有,再加上刻有名字,不難找到失主。
這件事先是經過新聞報道,再是經過網絡發酵。
很快就有細心的網友發現,這枚丟失的婚戒與傅斯言前些日子上直播採訪上戴的是一對。
然後順藤摸瓜,查到了我的名字,以及我正在跟傅斯言辦理離婚手續。
片面的真相留給網友無限想象的空間,很快我跟傅斯言的之間的故事變成了患了癌症的妻子不願意讓深愛她的丈夫傷心,狠心提出離婚,誰知丈夫還是得知了真相,十分堅定地想陪妻子度過這段艱難的歲月。
一時間這個解讀衝上了網絡,求復合的聲音數不勝數。
梁沉知道這件事第一時間就讓醫院封鎖消息,決不讓我住院的消息泄露。
「謝謝你。」我聽完梁沉的安排,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馬上就要手術,情緒不能有太大的波動。現在的媒體為了博眼球用盡手段,我隻是做了一個醫生應該做的事。」梁沉笑笑。
「不過,他送來的飯菜倒是做得不錯,營養均衡,的確很適合你。」梁沉又說。
「沒想到梁醫生每天不僅要做手術,還要看病人丟掉的飯盒,也未免太忙了吧?」傅斯言送來的飯我一口都沒吃過,因為我很清楚,如果我吃了,我就要走回頭路了。
盡管我每天都會給傅斯言發消息,警告他別再送飯過來。
但每次都被他忽略,並重復地給我一條消息:「今天情況怎麼樣?想吃什麼?」
我在這頭嘶吼,他在那頭執迷不悟。
「我的建議是認真的。」梁沉推了推眼鏡,「治療期間你本來就要受點折磨,加上你胃口還不好,你有沒有發現,你瘦了很多。」
梁沉眉心微微蹙起,語氣頓時認真了起來:「吃點好的或許會讓你好受一點。」
「這段感情裡,錯的是他,你沒必要因此折磨自己,夏舒。」他坐到床邊,對上我的雙眼,「而且,這段時間,我覺得他真的很在乎你。」
「梁醫生竟然還做說客?」我被氣笑了,看來片面的新聞真的很能動搖人心,傅斯言甚至連梁沉都感動了。
「醫生的確不該幹預病人的私事,但這件事也是你的一塊心病,不是嗎?」梁沉指了指胃的位置,「這個地方的病,我能幫你治。」
說著,他又指了指心髒的位置,「而這個地方的病,隻能靠你自己。」
梁沉的話很輕,但句句砸中心口。
他說得沒錯,我的確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