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遙？」
「來來來，坐我這裡，正好和 Bruce 敘敘舊……」
「你看看你，都進了公司，怎麼不和我們打一聲招呼呢？」
其他領導也圍了過來。
臉上露出奉承的笑。
「就是就是。」
「紀遙這小年輕，做事麻利。」
「沒想到不顯山不露水的，還和江公子認識呢……」
我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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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手指頭已經在桌底下擰成麻花了——
「不是的。」
我輕聲說，解釋著。
「我和江先生隻是高中同學的關系，你們別誤會了……」
下一刻。
桌子底下，江星淮抓住了我的手。
他偏過頭，探究似的看了我一眼。
咳嗽了兩聲。
「真的嗎？」
他聲音提高了一些。
「可是。」
「我想追你欸？」
26
整個宴會廳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
剛剛還圍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套著近乎的公司領導們也像是按下了關機鍵。
一下子沉默不語了。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什麼？」
江星淮認真地看著我。
「整個公司應該都知道我有白月光吧——」
「紀遙。」
「如果我不喜歡你，你猜我高三為什麼偏偏要費時費力、費盡心思教你題目？」
「為什麼要那麼關心你和顧途安的關系？」
「為什麼要在你走之後找你那麼久？」
他嘆了口氣。
「我才沒有那麼闲呢。」
我幾乎如坐針毡。
更過分的是，江星淮全程都在桌子底下握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過——
就好像怕我跑了似的。
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停地響著。
是我們小組群裡那些人不停地叭叭吐槽。
「遙姐，原來你就是 Bruce 的白月光！」
「你瞞得我們好苦啊嗚嗚嗚嗚嗚……」
「怪不得你看不上那個姓顧的，雖然姓顧的長得也不錯啊，唉，各有千秋吧……我可以去追顧大少了嗎？」
「所以遙姐當年是為啥甩了 Bruce 啊！」
……
為什麼？
——那時候好像，覺得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現在呢？
我偏頭看了一眼江星淮。
他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我的碗裡。
「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個了。」
「每次考試考好了，就去食堂點這個獎勵自己……不嘗嘗嗎？這家做的味道還不錯。」
我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我和江星淮現在是不是一個世界。
我知道不能總是盯著他看了。
不然他會變成魅魔的。
27
宴會結束後，所有人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樣——
江星淮滿意地笑了笑。
我腦子如同一團漿糊一般，被他拉著。
他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我。
「紀遙同學，還想再吃點夜宵嗎？」
「或者我們去喝飲料？」
「你想看海嗎？」
……
走到酒店門口。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江星淮喋喋不休的話。
「遙遙？」
28
我和江星淮同時轉過了身。
顧途安。
他站在路燈旁邊。
昏黃色的光線給他周身打上了一層陰影。
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他像是已經在這裡等了一段時間了，腳下有了一些煙灰。
「聚會結束了嗎？」
他似乎是刻意忽略了江星淮的存在，往我這邊走來。
一邊走，一邊摘下圍著的圍巾。
好像要給我戴上。
「等你挺久了。」
「這幾天天冷，起風了，別凍著。」
「走吧，回家。」
「給你準備了蜂蜜水，回去暖和暖和，晚上睡個好覺。」
——這樣的熟絡、熱切。
就好像我們是哪門子的一家人一樣。
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讓我想起高考結束那一天，他走過來。
篤定又自信地要我記得和他去北市讀大學的說法——
可現在已經不是四年前了。
我張了張嘴，剛想問他什麼意思。
旁邊一直拉著我的江星淮先一步站了出來。
他哼了一聲，伸手指著顧途安的鼻子。
「喲喲喲，裝什麼正宮大婆啊，我承認高中的時候我是腦子發育不健全，但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江星淮了，我現在是鈕祜祿·江星淮！」
「你什麼身份啊你就煮蜂蜜水，紀遙喜歡你嗎，看得上你嗎，讓你進廚房嗎？」
「呸呸呸呸……滾遠一點我警告你。」
「綠茶味燻著我們了！」
……
顧途安臉色驟變。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看著江星淮。
可惜。
很快，他又被繼續打臉。
我小組裡的幾個姐妹剛剛去了廁所，還沒離開。
她們此時出來，剛好看到了我們三個。
有人捂住嘴巴，驚呼了一聲。
「那不是 Bruce 和紀遙嗎？」
「還有開勞斯萊斯的那個姓顧的……」
「不是我說，姓顧的咋還來，遙遙都拒絕他多少回了？」
「媽啊，紀遙就差報警了，這算騷擾了哈，可怕可怕。」
29
江星淮像一隻戰勝的公雞一般，把我拉進了他的車裡。
跑車發出轟隆的一聲鳴響，向前飛馳而去。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隻是系上安全帶，安靜地坐著。
最後汽車停在了海邊。
天氣很好，空中有星星、月亮，下面是沙灘、礁石。
有一會。
我們誰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我忍不住，想到他畢竟是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決定先打破僵局——
「江星淮。」
我咳嗽兩聲，「那個，關於我高中畢業刪掉你聯系方式的事情……那個，原因嘛……」
話沒說完。
江星淮直接打斷了我的話。
他直起身子，露出相當認真的表情。
「你沒錯，紀遙，你刪的對。」
他一字一頓地說。
「高中畢業在酒吧的那條朋友圈，什麼和過去告別這樣的鬼話，是朋友拿走我手機發的，我沒有看見你的成績單。」
「可我不該和你冷戰那麼久的……」
「我那時候幼稚、不成熟，做事理所應當，自以為是。」
「明明喜歡你，卻自負地不肯開口，亂七八糟地說些難聽的話，把你越推越遠……」
「高中的江星淮，是個傲慢的討厭鬼，不值得那麼好的紀遙喜歡。」
「可即使如此……」
他抓住方向盤，聲音輕輕的。
「我也想要再見到你。」
「想要和你說。」
「我有努力改變，可不可以，再看我一眼？」
——夜風吹過。
像是把我帶回了高中時代。
我趴在桌子上，江星淮坐在旁邊給我講題。
「如果你做對這道題，下課後我就請你喝奶茶哦。」
他低下頭哼唧一聲。
那是很好很好的回憶。
可是。
我可以抓住嗎？
江星淮抓住我一個手指。
「紀遙，你就算給我一個機會。」
「試一試，也許，我們並不在什麼人為分割的兩個世界。」
30
所謂試一試——
江星淮說服我，可以先和他假裝情侶。
為期三個月。
就像公司試用期一樣，如果我覺得不舒服，那就隨時結束。
理由相當充分——
對於我來說，顧途安說如果我有了男朋友，他就退出，所以我剛好可以用江星淮做擋箭牌。
對於江星淮來說，他剛剛在宴會上說了要追我，結果這麼快就被我拒絕。
他嘆氣。
「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以後下面的人肯定瞧不起我的！」
我找不出理由應對他的歪理。
結果沒過幾天，我和 Bruce 戀愛的消息就在公司裡面傳遍了。
我們小組氛圍一向很好。
組員們倒是沒用有色眼鏡看我，隻是時不時會打趣兩句。
「遙姐，你能不能讓大公子給我們全組提升兩個點的績效啊？」
「你還能請我們奶茶嗎？」
「……你會不會偷偷監督我們工作！我告訴你，我可絕不加班！」
……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無語到想要找個地縫鑽下去……
明明隻是假裝戀愛啊。
竟然真的被當成了未來老板娘一樣。
偏偏江星淮還對這件事情樂此不疲。
每天早起來接我上班，給我準備早餐，晚上再像個怨夫一樣，站在我們辦公室門口，等著下班——
拜他所賜。
我們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加班過了。
不僅如此。
他還提出方案。
全公司不論是誰, 隻要看到顧途安接近我, 都可以向他舉報。
舉報成功一次, 獎勵十萬塊錢——
顧途安確實還來公司找過我。
但沒有一次成功接近我的身邊。
因為他隻要一露面，就會立刻被公司形形色色的人逮住。
然後扭送出去。
再加上我租住的小區新換了一個物業, 不允許外來人進出。
久而久之，他真的開始慢慢從我的視野中淡去了。
到第三個月的時候。
江星淮來接我下班。
這是我們約好的, 情侶試用期的最後一天。
他看了看我。
捏了捏我的手掌。
輕聲說：「可以陪我去見一個人嗎？很快……然後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紀遙。」
31
那是在一間裝修很高檔的茶室。
進去之前，江星淮告訴我，說我可以什麼話都不必說。
隻要他來做就好。
推開包廂的門。
裡面坐著的是一個保養極好的中年女性。
她穿著旗袍, 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 拿起一杯茶水。
輕輕抿了一口。
語氣不耐煩。
「不是和你說了我中午的飛機嗎？」
「又去哪裡鬼混了？江星淮, 你能不能幹點正事？」
江星淮拉著我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接下來的話, 卻讓我大吃一驚。
他說。
「媽。」
「給你介紹一個人，我同事，紀遙。」
——他媽？
我猛地一愣。
江星淮的母親很出名。
是地位相當高的設計師，主持過國內國外許多地標建築。
她聽到我的名字, 很快抬起頭。
靜靜地看著我。
「紀遙？」
「就是前幾天你給我看她作品的那個女生？」
她朝我招了招手, 讓我過去。
「我看了你不少設計圖，有天賦、有想法，但缺少經驗和指導……」
「你在這個分公司裡有些屈才了, 怎麼樣, 跟著我做？」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
誰不知道, 江夫人接下的，都是每個城市最為頂尖和重要的項目, 能夠跟在旁邊學習一個，都會一輩子受益……
我根本沒有猶豫。
連忙答應，「謝謝您，我願意的！」
她笑起來。
聲音爽朗開心。
下一刻, 突然俯身朝我這邊湊了過來。
靠近我的耳邊，聲音輕輕的。
「那個，紀小姐, 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和我兒子, 是什麼關系啊？」
「我在他書房裡看見過你的一疊照片欸。」
「我保證, 這真不是故意的……不過, 我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用那麼一種眼神看女孩子呢。」
「絕對絕對, 喜歡你很久了，嘖嘖。」
江星淮被江夫人打法出去買甜品了。
等回來後, 我們兩個已經聊完了。
他眨了眨眼睛, 拉住我的手，把我帶到茶室後面的花園裡。
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媽和你說啥了？」
我歪頭看他。
「說我天賦還不錯。」
那女生是隔壁藝術班的，此刻雙手合十，笑盈盈的。
「我嗯」「還有……」
我頓了頓。
踮起腳尖, 伸手攬住江星淮的脖子, 慢慢靠近他。
輕輕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還說, 你私藏我的照片，喜歡我很久了。」
晚風中。
江星淮的耳尖迅速泛紅，喉結上下滾動。
下一刻。
他按住我的後腦勺, 似乎是怕我躲避一般，用力吻了下來。
「不可以再逃走了，紀遙。」
「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
嗯。
我們怎麼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