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平南將軍,你如何想啊?」
他眼裡閃過笑意。
朝堂外突然闖進來一人。
一向清闲散漫的長公主竟然穿上官服。
「不妥。」
她看向首位:「華殊是我昔日便已經定下的兒媳,太子來晚了。」
皇帝臉色一變,他這個皇姐,年輕時凌厲強勢,近些年卻不問世事。
他突然咳嗽起來,好半晌才緩過來:「……皇姐是說,你的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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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面色不變:「正是。」
沈逸修臉色一沉,看向我的眼神染上了狠戾。
皇帝思忖片刻。
長公主如今沒有權勢,膝下也不過一個病恹恹的養子,雙腿也不良於行。
總歸,比許給丞相一黨勢力要好。
皇帝於是重新展露笑顏:「朕自然不會橫刀奪愛,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二人便是,婚事便就近挑一個良辰吉日。」
下朝後,長公主叮囑我幾句,回了府邸。
出了宮,我在半路被沈逸修攔下。
「秦二小姐。」
我看向他:「太子還是喚我將軍為好。」
沈逸修笑了。
「果真不是曾經任人拿捏的小貓了,這副模樣,孤倒是新奇。」
他好整以暇:「將軍不妨考慮考慮,嫁給我,做太子妃,將來,你便是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孤——也會以禮相待。」
我剛在朝堂之上便有些疑惑。
秦京榮不是已經做了太子妃嗎?
沈逸修猜到我在想什麼:「太子妃之位非你不可,她區區側妃,你若是介意,有一百種法子讓她S。」
他湊近我,呼吸噴灑,猶如吐著信子的毒蛇。
我退後一步。
輕笑:「殿下,側妃……似乎來尋你了。」
他回頭,秦京榮可不是正神色怨毒地站在他身後。
我上了轎子,離開了。
9
夜晚,窗戶悄聲被打開。
青年靈活地跳窗進來,剛要往前走,脖頸抵上了一把長劍。
「真是越來越不好糊弄。」
我松開劍,哼笑:「夜闖女子閨房,我沒砍你一劍都算是你運氣不錯了。」
邊渡南無奈。
「本以為你好歹該來看看你的未來夫君,結果左等右等不見人,又聽說今天太子截下了你的轎子。」
「所以,我要急S了。」
他是長公主養子的事情我毫不意外,再加上班師回朝前幾日,邊渡南也沒有跟我們一道。
我靜靜看著他。
「邊渡南,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沉默了。
我笑:「開個玩笑啦,看你那樣。」
「不過,我曾經發過誓,此生不再為任何人停下腳步,你明白的吧?」
邊渡南看了我片刻,有些失神。
「當然。」他沉默著彎唇,「事情解決之前,盟友就是盟友。」
10
回京也有幾天。
因為被封將軍,又有太子求娶。
我的名聲似乎在京城裡傳得頗為厲害。
沒幾日,就有人遞了帖子,說是邀我遊湖。
我欣然前往。
遊湖時,總有大膽些的姑娘同我說話,好奇邊關是什麼樣子。
我笑著跟她們講我遇到的趣事。
秦京榮那邊竟然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那邊幾位小姐低聲談話。
「這麼一看,果真還是平南將軍氣質更勝一籌,不像平常姑娘那般漂亮,但很有朝氣。」
「是啊,難怪太子殿下也想求娶她。」
「太子側妃美則美矣,卻像一朵假花,看著也總感覺不好相與。」
秦京榮明顯聽見了這話,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華裙,表情也難看極了。
我餘光瞥見她手背上露出的不太明顯的傷痕。
宴席散了,她們還意猶未盡,纏著我說讓我下次也要來。
我笑著答應。
下了船,秦京榮早就等在那裡。
她還是很漂亮,肌膚如羊脂玉一般細膩,可臉色卻沒那麼好看,看見我強行擠出一個笑。
「好久不見了,妹妹。」
她眼中恨意一閃而過。
「我們之前好像沒到這種可以寒暄的關系。」
秦京榮沉默片刻。
我好整以暇:「你特意等我,又何必這麼緊張?」
她看向我的眼神裡恨意洶湧:「你現在是將軍又怎麼樣?」
「我遲早會是太子妃、皇後,秦華殊,你永遠都別想過得比我好,而你,隻要我想,你什麼都不是。」
我笑了。
「這樣看來,你過得挺好的。」
「身上的傷記得塗藥,若是留了疤痕,你猜太子還會不會喜歡?」
說完,我轉身想走。
秦京榮驚呼一聲。
她手腕一痛,表情也猙獰幾分。
邊渡南搖著輪椅出來。
他在不遠處對我露出個狡黠的笑。
「平南將軍。」
涼薄的聲音響起。
沈逸修走向我,毫不掩飾眼裡對我的野心。
他抓住我的手腕,摩挲。
「華殊,怎麼總想跑呢?」
「孤最近時常夢見你,夢裡,你在孤身下……哭得真是好可憐。」
一隻手替我掙開沈逸修。
邊渡南擋在我身前,眸色很沉:「太子殿下,我們大婚的時候,定會邀請你的。」
我和邊渡南上了轎子,他臉色還很難看。
我倒是興致勃勃。
「你這麼一激,他應該會早些動手。」
邊渡南神色冷靜:「早點動手好。」
他眼裡閃過戾氣:「想砍了他那隻手。」
回到將軍府,我又悠闲了幾天。
據探子說,秦京榮發了瘋。
回了太子府就開始摔東西,口中念念有詞。
「她竟然沒S……她憑什麼還活著!」
「秦華殊,你一輩子……都別想比過我!」
所有的丫鬟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不敢引起她的注意。
發完脾氣,她又服了幾顆藥丸,換了身衣服去找太子。
我往嘴裡塞了顆葡萄。
真是不怕S,那種秘藥,竟然還敢用。
照理說,秦京榮的身體已經在虧空,她現在吃的每一顆所謂的滋養皮膚的秘藥,都是一劑毒藥。
為了讓皮膚保持瑩潤,贏得太子的寵愛,她即使察覺到異常,也不敢停下。
11
這段時間,一向闲散的長公主突然頻繁參與朝政。
朝堂上議論紛紛,都察覺出幾分不同尋常。
我朝對女子來說相對比較寬容,但也隻是相對。
據說,長公主從小聰慧,於政事上頗有見解,幾乎算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先帝曾感慨,若他這個女兒是位男子,那該多好。
她的才華有目共睹,又心懷天下百姓,可惜……
先帝臨終時,有流言說他傳位的是長公主,可最後卻還是如今的皇帝帶著聖旨走了出來。
從此之後,長公主便不問政事。
皇帝對她也極其包容,據說曾經有寵妃頂撞長公主,次日便被逐出了宮。
如今她長公主頻繁參政,提出許多新的舉措,太子一黨難免起了危機感。
近幾日,長公主又時常被皇帝召見。
不止一個人看見二人交談甚歡,聊起一些治國之策時頗有心得。
「我就不信,這樣,沈逸修還能沉得住氣?」
果然,次日,太子府放出消息。
秦京榮懷孕了,被抬成了太子妃。
大抵是想靠這個拉攏皇帝和朝廷的心。
我簡直想笑。
懷孕?
邊渡南也笑:「看來這次真是逼急了。」
我輕輕與他碰杯:「那就,再添一把火。」
又次日,長公主放出消息,我和邊渡南婚期已定,就在十日後。
沈逸修下朝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難得連表面功夫都做不上。
這幾日雷雨交加。
我看著窗外黑沉的天空,要變天了。
12
五日後,傾盆大雨。
夜半,喪鍾響起,皇帝駕崩。
再次醒來,我在布置華美的寢殿,地上鋪著奢華的金絲地毯,紅燭長明。
房門被人推開,一雙黑色錦靴邁了進來。
沈逸修進了門,身後的宮女把門關上,自覺退了下去。
我抓緊了被子。
「別這麼緊張。」沈逸修饒有興味地欣賞著我警惕的模樣,「想不想知道,這是哪裡?」
他嗓音輕慢,面色很冷靜,可眸子裡分明閃過一絲瘋狂。
我保持著沉默。
「嘖。」沈逸修一手掐住我的下巴,「怎麼總是這麼,不聽話呢?」
他眼中晦暗,手慢慢下移,禁錮住我的脖頸,慢慢收緊。
「是因為飛出了籠子,就以為自己自由了嗎,嗯?皇後?」
我瞳孔一縮。
沈逸修輕笑幾聲,篤定道:「你記得。」
我呼吸困難,臉色有些青紫。
沈逸修總算松開了我,我攥著他的手臂支撐起來,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逸修的目光落在我握著他的手臂上,眼裡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愉悅。
他無意識地摩挲著我的手腕。
「朕還記得,那時候你的樣子,被鎖鏈捆起來,身上全是傷口,但眼神還是隱忍。」他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就好像一隻兔子,人畜無害,卻還妄圖找到機會給獅子致命一擊。」
他抬起我的下巴,眼神近乎痴迷。
「朕喜歡這樣的眼神。」
「可是華殊,你怎麼不明白呢,那是徒勞啊。」
我也不掙扎,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沈逸修站起身來,他心情極好。
「可惜這裡沒有我慣常用的東西。」他打量四周,眼裡閃過亢奮,「不如——朕叫人把你那位瘸腿未婚夫帶來,看著你是怎麼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的,好不——」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是門鎖的響動。
13
「誰?」
沈逸修走了過去,門和窗都被牢牢鎖S。
秦京榮帶著恨意的聲音如今很是暢快:「當然是我呀!」
「殿下,這麼久了,您竟然還認不出來我的聲音嗎?」
沈逸修沉著臉:「你想做什麼?」
「我?」秦京榮哈哈大笑,「我想做什麼?」
「我當然是,成全你們啊。」
「秦華殊,你看,我贏了,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是我贏。」她說得暢快極了:「你以為,你成了將軍,我就奈何不了你。」
「不,你錯了,我想讓你S,你就活不了。我還要讓沈逸修和你一起S,就算是下了地獄,你也要日日受他折磨,生生世世,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逸修忍無可忍,蹙眉:「你這個瘋子,若是現在開門,這件事我可以不計較——」
「開門?」秦京榮聲音尖銳,「好啊,你等著。」
液體傾倒的聲音響起。
很快,火苗蹿起。
「哈哈哈哈哈哈!」燃燒的聲音慢慢放大,秦京榮的聲音幾乎被掩蓋,「太子?太子算個屁!」
「我、我是太後,哈哈哈哈,哀家——」
秦京榮的聲音越來越遠。
火勢蔓延很快。
一刻鍾前還金碧輝煌的宮殿頃刻間分崩離析。
我早已用桌上的茶水澆湿衣袖,然後捂住口鼻。
按照我的計算來看,很快就會有人趕到。
沈逸修看著我的眼神變得更加危險。
他或許以為我有辦法。
呼吸漸漸不暢,沈逸修想先劫持我。
幸好在邊關那幾年得到了鍛煉,此刻我躲避起來行動比他要靈活。
不知過了多久,沈逸修已經暈倒了。
我的意識也漸漸昏沉。
砰!
鎖鏈被砍斷,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最後一眼,是穿著盔甲的母親,我清晰地看見她眼裡一閃而過的慌亂。
還有邊渡南不甚清晰的話語聲。
「將軍,你先把華殊帶走!這裡有我……」
14
我體質好,醒得也快,太醫說沒什麼問題,母親才松了口氣。
她鮮少露出這樣緊張的神色。
「以身犯險,為何不告訴我?」
我抱住她:「若是告訴您,您會讓我去嗎?」
她沉默。
我認真道:「我敢去,是因為我知道,母親永遠都在我的身後。」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以母親和邊渡南為首,他們麾下的軍隊不被察覺地迅速包圍了皇宮。
沒浪費我以身為餌,沈逸修總算是沒有察覺。
至於秦京榮。
我們趕到時,她面色驚恐,不可置信。
「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
我不願跟她多說,叫士兵把她控制起來。
秦京榮不斷後退:「你們不能S我、我……我肚子裡是太子唯一的血脈,他是皇帝……我是太後,你們讓開——」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是不是太子的孩子,你應當清楚。」
秦京榮看著我,動作頓住。
她不斷搖頭。
「你——」
我彎彎嘴角,在她面前蹲下:「好奇我為什麼知道嗎?」
在她迷茫的眼神裡。
我溫聲道:「因為,我也是重生的啊。」
一句話。
秦京榮卻如同呆滯。
我站起身。
她突然瘋了一般向我撲了過來。
長劍出鞘。
是母親。
秦京榮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
她曾經把她抱在懷裡,哼著歌哄她入睡。
如今,用劍尖指著她。
秦京榮口齒不清:「母親、母親……我也是您的女兒,母親,您救救我,您——」
「京榮。」母親的聲音一如往昔般溫柔。
「要給你幾次機會呢?」
15
事態終於平息。
皇帝露面了,這所有一切,不過是一場局。
他一夜之間老了很多,背佝偻了下去,白發更多了。
他的最後一道聖旨,是禪位。
多年來不問政事的長公主坐上了皇位。
群臣哗然。
次日, 我和邊渡南佩劍上朝。
群臣低頭沉默。
秦原自出事後一直躲著,他野心大, 但膽子卻小,貪生怕S。
母親對他的怨氣很深。
在長公主的默許下,她提著劍進了秦府。
出來時, 劍尖一片血紅。
母親什麼也沒說,提著劍去上朝。
群臣兩股戰戰。
又五日,長公主登基。
大局已定。
值得一提的是,秦京榮放的那把火並沒有燒S沈逸修。
他被救下來了。
隻是沒了雙腿, 嗓子也毀了。
長公主這人多少有點惡趣味。
哦, 不, 現在是女皇。
她把沈逸修和秦京榮放在了冷宮。
秦京榮心中有氣,仗著沈逸修沒了雙腿,把從前沈逸修愛玩的那套全用在了他身上。
負責灑掃的宮女日日都能聽見冷宮裡嘶啞掙扎的聲音。
沒幾日,趁著秦京榮熟睡。
沈逸修用尖銳的木頭插進了她的肚子。
秦京榮拼命掙扎, 沈逸修到底沒了雙腿,最後還是不敵。
隻是, 秦京榮掙扎完之後,幾乎已經成了個血人。
幸好宮女到得及時, 二人都保下了性命。
但從那日起, 秦京榮就瘋了。
嘴裡念念有詞, 隻要見到沈逸修,就會發瘋尖叫。
又半年, 大雪。
宮女打掃時,發現冷宮出奇安靜。
走進去一看。
男子的屍體形狀可怖, 幾乎被開膛破肚。
而女子全身幹淨整潔,不知在S前看見了什麼,嘴角還有一絲微笑。
16
我辭了官。
見過了邊關的廣闊寂寥,就不願待在這牢籠一般的皇宮。
世界太大, 我要用一生去走走。
臨走前,母親摸摸我的發,她很舍不得我,但還是支持我的每一個決定。
女皇也把我叫過去了一趟。
「東西帶齊了?可還有什麼要添的?」
我搖搖頭:「出門在外,還是輕裝簡行吧。」
她嘆了口氣,我們心照不宣地轉移了話題。
當天夜裡, 我就走了,沒跟任何人道別。
我下了江南, 那邊的山水都好看。
一路停停走走, 累了就多留幾日,我始終懷著對世界的好奇心。
這是最後一個城, 再往南,就是我要到的大漠。
我找了個酒館,喝幾口酒,慢慢悠悠地看街上人來人往。
「能不能請我喝杯酒?」
逃離這個火坑,我簡直求之不得。
「(邊」青年眉眼帶笑, 戲謔道:「我也請過你的。」
我請他坐下, 點了一壺酒。
喝完酒,我要走,很自然地,他站起身, 跟著我走。
一直出了城。
經過了兩個村莊。
我回頭看他:「跟著我做什麼?」
邊渡南就笑:「想跟你一起喝酒,喝一輩子,行不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