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我也沒這麼幹脆地提離婚。
輕飄飄一張離婚證,哪夠呢?
我開口道:「你忘了嗎?我們可是一個音樂學院畢業的,所以即使一直在你左右,能跟你一起寫歌,也不算懂你嗎?」
或許是沒想到我會心平氣和地說出這樣的話,裴想臉上一陣錯愕。
好半天他才軟了態度道:「抱歉,我不是真的這麼想。隻是剛剛情緒沒控制住,所以說得有點過分。」
9
我轉身回了房間,鎖上門。
其實一個月之前我就和他分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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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異夢的人沒必要再睡在一起。
我刷著和裴想的聊天記錄,還是忍不住感慨。
就算日日都不間斷地互發信息,也改變不了人心在一瞬間改變啊。
翻著翻著,我翻到了半年前的聊天記錄。
指尖的動作突然停頓。
那時候我們談到,有朋友的文件被競爭對手盜竊了。
他說讓我幫他買個微型監控,他要安在辦公室裡,看看有沒有竊賊可抓。
過了幾天監控安上去了,但因為無事發生後來也懶得看了。
我們早就都忘了。
現在我重新登上去,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裴想辦公室裡的畫面。
也許於他而言,這是曾經選擇的重擊。
但對我而言,這是出乎意料的禮物。
接下來幾天,我都默默記錄著辦公室發生的一切。
姚茜出入辦公室的次數很頻繁,說的話也越來越親密,因為裴想也在不斷地與她拉近距離。
最後的最後,她依偎在裴想身旁,說:「裴老師,有你好幸福。」
她話剛落音的下一秒,我打了個電話給裴想:「怎麼還沒回來,你在忙嗎?」
鏡頭裡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他出聲道:「抱歉,在加班。有什麼想吃的?一會回去的時候帶給你。」
「不用了,早點回來,掛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強忍著怒氣,故作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的。
我告誡自己,不要打草驚蛇。
裴想確實在辦公室加班,隻是同時還有佳人在側。
順著網線,他們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響起。
姚茜問道:「你剛剛在和師母打電話嗎……」
他點了點頭,姚茜便轉過頭,不再同他說話。
他們兩個僵持住了片刻。
裴想猶豫了一會,最後,他像是聽從了自己的內心。
他靠過去,把姚茜摟進懷裡,安慰著:「和她講話的時間隻要幾秒,但我能陪你的時間比她久多了。」
「這樣好嗎……」姚茜道,而身體還是投入了身旁人的懷抱。
裴想低沉的聲音帶著溫柔:「可我現在隻想和你在一起。」
二人似戀人之間互相眷戀的模樣。
我默默地將監控錄像回放拷貝。
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原來裴想這麼有撒謊的天賦。
好想看看他見到這些證據時的表情,那該是怎麼樣的豐富?
應該和我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轍吧。
既然他覺得我都是為了錢,我不如也順水推舟坐實了他的想法。
但還是不夠,懲罰,可遠遠不止於金錢。
而我自然要讓他加倍奉還。
10
我聯系了一位玩了很多年,現在自媒體做得很好的朋友寧璐。
我說我想寫一首歌,想跟她合作,請她幫忙推廣一下。
朋友拍拍胸膛應下,說很相信我的水平,因為我學生時代寫過的歌也曾經小火過,現在還可以再炒一波懷舊的流量。
我說:「好啊,正巧我還想寫個故事當背景,這種應該會比較有流量吧?」
寧璐欣喜道:「這樣更容易帶動觀眾的情緒,很好,說不定能火呢。」
我笑了笑:「也好。」
我在電腦上刪刪改改很多次,打下一個字都無法克制地覺得心痛都覺得懷念。
因為好像每一個相伴的畫面都在昨天,都在上一秒。
不過,我絕不會心軟。
我恍然間發覺,其實我和裴想很像,我們都足夠殘忍。
隻不過是因果關系而已。
和一段很長的關系道別,是件有點困難的事。
我一直寫一直寫,直到感覺自己透不過氣才停下。
屋裡黑漆漆的,我起身拉開窗子。
陽光照進來,新鮮的空氣也雀躍湧入。
郵差就在這個時候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說有一封寄給我的信。
我有些詫異,哪個朋友會這麼文諂諂給我寫信?
腦海裡找不到這種人的身影。
我取了信,還挺沉的,像有什麼頗有價值東西被放在裡面。
搖一搖,還能發出輕微響動。
撕開信,陽光照進信封。
一枚閃著光的戒指靜悄悄地躺在信封裡,靜悄悄地留在時光河。
還有兩張信紙。
我隨機打開一張,看見我曾經青澀的字跡:【三年了欸,都大學畢業好久了,你們總該結婚了吧,怎麼樣,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開不開心呀?】
原來是以前參加過的活動——寄給三年後的信。
未來好快,現在就是。
我正想感慨物是人非,卻看到信紙底下小小的字樣:
【如果和他過得不開心,那就分手吧,我命令你這麼做!
【祝你幸福!親愛的自己。】
一瞬間,我切實聽到窗外風聲驟起。
下一秒,淚水滴在信紙上,浸湿成一個圓圈。
這段時間以來,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一次都沒流過淚。
我曾以為我是S心了所以不會難過。
但此刻一滴滴眼淚滑過我的臉頰,告訴我,其實我也會因為這無常的世事而難過。
我哭曾經的真摯。
我更哭我自己。
如果以前的我看到現在這樣的我,該是多麼難過?
原來很早我就明白比起留住愛情,愛自己多一點可能更聰明。
隻是跟著時間走,這智慧居然被不舍給淹沒了。
我伸出雙臂緊緊抱住自己。
直到情緒平穩下來,我猶豫了一會,還是展開另一張信紙。
我想看看,如果來自我們最愛的那些年,裴想會寫什麼。
三年前的裴想,在給自己的信裡這樣寫道:【三年後你有娶檸檸嗎?有給她更好的生活嗎?一定要攜手走下去啊。如果你還是沒有娶她,請用信封裡——這個來自三年前的我給你的勇氣吧!】
我們結婚了,我們要離婚了。
我把信收了起來,沒讓他看。
三年前的裴想,不要打擾你現在的好興致。
11
寫完那首歌並發給寧璐的後一天,我曾再次去了裴想的公司。
令我沒想到的是,正巧撞上了裴想和姚茜共處一室的時間。
那時我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玻璃外認真拍下了裡面正上演的愛情劇畫面。
直到一個員工拿著資料,輕敲了三下門。
辦公室裡二人指尖剛剛相觸,卻又都在敲門聲響起的瞬間收回手。
姚茜匆忙把頭發挽到耳後,低頭走出辦公室。
這時候,我已經悄然來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姚茜抬起頭本想說些什麼,紅潤的臉色在發現是我後瞬間變白。
她愣在原地。
她臉上的表情錯愕又緊張,卻還是故作鎮定地喊了我一句:「是師母啊……」
我看著她懷裡抱的資料,若有所思地道:「你在處理什麼要忙的事嗎?」
姚茜搖搖頭,道:「沒有沒有,不忙,小事而已。」
她對我報以一笑,但笑容和上次的明媚相比,更多的是窘迫。
我佯裝沉思了片刻,然後也朝她笑道:「這樣啊。辛苦了,那接下來有的是你忙的了。」
說罷我便繞過她往辦公室走。
裡頭的員工處理完事情走出來了。
此時辦公室隻剩下裴想,他正皺眉看著他面前的電腦,表情不太好看。
聽說他最近深陷社交軟件的#江郎才盡#話題風波。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剛剛看起來,他心情還挺不錯的。
進門後,我摘下口罩。
來之前我以為外面人多眼雜,難免會有通風報信的。
但從剛剛那個員工敲門時他們慌亂的表現來看,這個秘密似乎還在被保守著。
怎麼能既要名聲又要真愛呢?白日做夢。
我環視四周,這辦公室裡沙發桌具,都是當時我一手置辦的。
現在一瞧,隻覺得可惜。
真是被糟蹋了。
12
高跟鞋在地上發出聲響,裴想抬頭,終於察覺到我來了。
我看向他,問道:「打擾你了是嗎?」
發現我來了他的表情略顯驚訝。
裴想站起身,走到我身邊:「許荏,你能來我很高興。你總是很久才來一次公司。」
我側過身躲開他想觸碰我的手,開始闡述此行的真正目的:「今天來呢,就是通知你下周一去辦離婚。」
不過有了意外之喜罷了。
裴想的懷抱落了空,神色有一絲驚慌。
他看著我,眼神中透著些許不可置信:「你在開玩笑嗎?之前對你說的話太過分了,抱歉。」
雖然是道歉,但他表現得更像悽涼讓步的妥協。
我沒說話,餘光瞥到櫃子上的相框,裡面夾著我們很早之前的合照。
裴想順著我視線的地方看去,他忽地沉默,像想起往事。
隔了一會,他沉聲道:「許荏,還記得我們第一周年的時候嗎?那時候我說你是我生命中的禮物,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他口中的那條項鏈,我前幾天剛扔了。
「剛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我很怕你會提分手,沒想到我們已經一起走了這麼久。」裴想扭頭緊緊地牽起我的手,一時間真情流露。
我不動聲色地抽出手。
這回他明顯有點被落了面子的不知所措和受傷,但仍假裝無事發生地換了個話題:「馬上就要六周年紀念日了,你期待嗎?」
真是一出深情的好戲,說不定幾個月前毫不知情的我看到還會忍不住感動落淚呢。
但此刻的我選擇笑道:「不期待。因為六周年已經過了呢。」
我自顧自地邊往外走邊道:「你這裡香水味太濃了,我先走了。記得下周一來離婚哈。」
就在這時,裴想突然在後面喊了一聲我的名字:「許荏!」
我停住腳步。
「如果我什麼都不要了,那……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那你就什麼都不要吧。你這樣的人本來就什麼都不配得到。」我朝他擺了擺手。
原來裴想的心意能夠瞬息萬變。
前幾分鍾還在和其他女孩情意綿綿,現在又能因為我說要離婚,就說拋下一切求得我的原諒。
可能他隻是懷念過去那段時光,可能他隻是突然想起我的好了,僅此而已。
我猜不透他的想法,那就幹脆不在意好了。
我路過姚茜的工位,空的。
轉頭間,我發現她又走進那個辦公室。
出了公司,那個做自媒體的朋友給我打電話,說視頻做好了。
13
我打了個車往寧璐的工作室那裡趕。
見我來了,她的策劃邊給我帶路邊說道:「歌都可以,就是那個故事,感覺寫得不夠。」
我沒說話,確實如此,因為寫那個故事的時候我還是保留了一些情況沒說。
但現在,我突然想全寫出來了。
我想告訴自己,也許這個經歷確實難過,也許這個經歷實在痛苦,但我希望自己能夠勇敢地克服。
邁過面前的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希望自己能夠直面挫折。
現在,我要盡量讓這件事有個能讓我滿意的結局,然後再把它當成過去式。
我思考了一下,對面前的寧璐道:「那我回去修改一下。等等……不用,你給我一個小時,我在這裡改一改。」
她應了聲好,說要先帶著工作室的其他人先去吃飯,等吃完後再給我帶一份回來。
我說我不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