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嘉的身形驟然僵硬。
「麻煩喊一下高二的薛停淮過來。」
邱嘉猛然轉頭看向我。
14
等待薛停淮時,我看向蔣父。
「叔叔,你怎麼不問問蔣一愷,聽聽他是怎麼說的。」我說。
許是我看起來非常自信淡定,蔣父看向了蔣一愷。
蔣夫人笑著說:「知錯能改就好啦!懿愷雖然從小就不學好,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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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父似乎回憶起了什麼,重重地「哼」了一聲。
「還有什麼好問的!狡辯而已!」
我沒有理會他們,隻是看著蔣一愷。
蔣一愷和我目光相接。
那一刻,周圍的聲音似乎都安靜了些。
蔣父的罵聲、蔣夫人意有所指的安慰聲,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背景音。
慢慢地,蔣一愷的眼眶更紅了,但眼神卻和剛剛不一樣了。
「不、是、我、偷、的。」
他的話讓蔣父皺起眉看向他。
「不是、我、偷的。」
「不是、我偷的!」
「不是我偷的!」
他越說越順暢。
蔣父臉上的表情很復雜,眼中閃過猶疑。
蔣夫人還想說什麼,被我打斷:「不是蔣一愷偷的。」
「因為前幾個月,他都在好好學習,還來問了我問題。」
不同於前世薛停淮霸佔著我的時間,蔣一愷每次出現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我學習。
但他想多了,他問的問題實在太簡單了。
給他解答問題,算得上是我的休闲一刻了。
有位老師還在說:「但蔣懿愷是最有嫌疑的,他時間最充分,整天在學校,也不回宿舍……」
我說:「他的進步很明顯,老師如果不相信,當場考考他就行了。」
聞言,蔣一愷也挺起了胸膛,看向老師。
像有人撐腰了似的。
在場的都是成年人,看到他這副樣子,哪裡還分辨不出真假。
那老師看了一眼邱母,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了嘴。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邱嘉身上。
日光燈下,她的額頭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
邱母冷笑地看著我:「你什麼意思?小小年紀就學會包庇別人了嗎!」
邱母的眼神冷得像要S了我一樣。
那張和邱嘉格外像的臉,表情也似曾相識。
恍惚間,我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天臺上。
我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蔣一愷似有所覺,關切地看向我,下意識想走過來。
我用眼神拒絕了。
我早就不怕了。
不,我從來都不怕。
我不怕那些傷害奶奶的醉漢,不怕把我推下天臺的邱嘉,此刻也不怕用眼神威脅我的邱母。
做錯事的又不是我,該付出代價的是他們,該害怕的也是他們。
我朝蔣一愷笑了笑,想告訴他,我沒事,不用擔心。
也許是他實在太像小狗了,我下意識用口型無聲地對他說了聲:乖。
下一刻就看到他剛褪了色的耳根子又紅了。
終於,薛停淮推門走了進來。
15
距離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薛停淮被退學了。
至於邱嘉,校方說,考慮到她快高考了,所以隻是吃了個處分。
當然這是一個原因,最大的原因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而且我想,經過邱母的運作,這個處分記錄應該很快就會被消掉了。
那日,起初邱嘉和薛停淮認為我並沒有錄音,隻是在詐他們。
可他們沒想到,我確實錄了。
我放出錄音的那一刻,他們之前所有的狡辯、所有的趾高氣揚都成了笑話。
而且,轉賬記錄、出入行蹤都能找到,隻是查不查的問題。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
重生一次,我第一時間買了一支錄音筆。
一旦和薛停淮或邱嘉單獨見面,就會用上。
可和我料想的不一樣,邱嘉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上學了。
包打聽陳霜告訴我,邱嘉被邱父打斷了腿,然後送出了國。
她被邱家徹底拋棄了。
有同學和邱家有生意關系,說邱嘉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弟弟的媽隨時準備上位,所以邱母才把邱嘉逼得這麼狠。
生意桌上,小學學歷的邱父常常吹噓邱嘉的成績,所以這一次事情曝光後,他才會這麼生氣,覺得邱嘉丟盡了他的臉。
而且蔣父自覺愧對蔣一愷,也把氣撒在了邱家頭上。
邱家的富貴搖搖欲墜。
平心而論,邱嘉已經夠優秀了。
也許正是這樣的成長環境,才養成了邱嘉這種偏執的性格。
我不贊成邱父,但我也無法同情邱嘉。
轉眼就到了高考那天。
六月盛景。
一半是成長,一半是匆忙。
一半是回望,一半是向往。
高考,給忙碌卻不自覺的青春,畫上了一個暫時的句號。
不是人人都是邱嘉,有好的家世。
但人人都可以盡自己所能。
很多年後,你會發現,高考已經是你所經歷的,能改變人生的相對最為公平的機會。
知識可能無法徹底改變命運,但努力過,一份對得起自己的成績單,一定會讓你比原本的軌跡更好。
走出考場,奶奶正在校門口對我揮手。
煎餅的香味,天邊的火燒雲,空氣裡是初夏的味道。
蔣一愷走了過來。
他和奶奶問了好。
他的口吃好了很多,而且也願意說了。
「你還、欠我飯。」趁著奶奶不注意,他悄悄對我說。
「你請、我付錢。」他連忙又補了一句。
我吃著煎餅,笑了笑說:「好啊。」
又走了一會兒。
奶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和我們說,她看到了隔壁張奶奶,要去打個招呼。
奶奶走後,蔣一愷肉眼可見地更緊張了。
我的耐心一直很好。
終於,他似乎鼓足了勇氣。
「我想,和你,去同一個城市。」
我想起蔣一愷上輩子來不及對我說的話。
也許就是這句吧。
「好啊。」
(完)
番外:自卑小狗(上大學版)
1
蔣一愷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他的媽媽很早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媽媽走後,他血緣上的父親一點都不難過,不足一周,後媽就進門了。
就好像,蔣父早就在盼著這一天。
蔣父是入贅的,但蔣母願意讓蔣一愷跟他姓,可他還不滿足,又將蔣家那邊的輩分「懿」字,添進了蔣一愷的名字裡,說那是蔣家的榮耀和規矩。
所以,蔣一愷從小就不喜歡這個難寫的字。
很多年後,當張聞景問他,為什麼高中時候暗戀她時。
他紅著臉告訴她:「我聽力很好,我知道,隻有你會叫我蔣一愷,別人都還是叫我蔣懿愷。」
沒有人在意他在作業本上、試卷上、籤到單上寫下的名字。
當然還有很多其他原因。
彼時,他說話已經很順暢了,喜歡和她「叭叭」個不停。
還因此,好幾次正起勁時,被張聞景踹下了床。
他一邊認錯,一邊又去親她。
沒過一會兒,又忍不住說她聽了會害羞的話。
張聞景一邊咬他,一邊說:「懷念你以前臉皮薄的時候。」
她想不通,他怎麼變得越來越不要臉的。
她不懂。
小狗有主人愛了,就會變得恃寵而驕。
他想起大二那年。
那時,他臉皮還很薄,被她多看幾眼就會渾身僵硬。
他隻要沒課,就會去北城大學找她。
她在實驗室,他就在外頭等,也不會打電話打擾她。
有時候等到半夜,她才出來。
他假裝剛到,問她要不要去吃夜宵。
張聞景太累了,拒絕了。
他很失落,但還是乖乖走了。
但次數多了,張聞景發現了端倪。
她直接問他,是不是等很久了,是不是還沒吃飯,是不是喜歡她。
他三連否認。
但紅了的耳朵、不敢對視的眼睛、無措的手腳,都暴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好在張聞景沒有拆穿他。
但她轉頭應了同實驗室男生的約。
他聽到別的同學,說張聞景和那個男生很般配,都是教授的得意門生。
那天,他躲在角落裡哭得泣不成聲。
可突然間,一雙熟悉的鞋子停在了他面前。
「不是說不喜歡我嗎?」
2
她是沒去嗎?
他慌忙擦眼淚,可止都止不住。
他還想否認,可又覺得自己可笑。
最後,他破罐子破摔。
「可健康帥氣的、你都不喜歡,怎麼還會、喜歡結巴!」
上大學以後,也有人對她告白過,都被拒絕了。
而且,他記得高三的時候,她拒絕了校草薛停淮的告白。
雖然後來薛停淮被退學了,後來好像還沒考上大學。
但當年有傳言,張聞景暗戀過薛停淮。
他和薛停淮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
薛停淮清清瘦瘦,有些像女孩子,據說這一類型叫奶油小生,可受歡迎了。
而他,長得又高又壯,可能是遺傳了媽媽那邊的基因,他的舅舅、姨媽每一個都很高。
他不想被拒絕,不想連朋友都沒得做。
但現在,他一衝動, 說了出來。
他快後悔S了。
他把頭埋進手裡,眼淚捂也捂不住,一直往下掉。
完了, 都完了……
可他依舊存著一絲幻想, 畢竟張聞景以前幫過他,也許, 也許他對她來說, 是特殊的……
但他聽到她說:「我確實不喜歡結巴。」
蔣一愷的世界,在那個瞬間變成了黑白。
他的手腳冰冷, 骨頭都在發顫。
他試圖安慰自己,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大不了以後就遠遠地看著她……
但緊接著,他聽到張聞景說——
「但我喜歡你。」
「你恰好是個小結巴。」
3
蔣一愷談戀愛了。
他忍不住和室友磕磕巴巴地炫耀:「你怎麼知道、我女朋友、說喜歡我?」
室友翻了個白眼,但立刻八卦起來。
由於他說話慢, 室友沒盤問出太多東西。
有一個室友說:「老蔣談戀愛了,咱們學校一大半的女生都要傷心!」
他沒懂。
他很久以後才知道,自己其實也挺受歡迎的。
意識到這事時, 他還回憶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高一的時候, 有個女生和他告白。
他嚇到了,轉身就走。
然後後來, 就有傳言,他是渣男,談過很多美女。
時隔多年, 他後知後覺,自己可能被造謠了。
他沒有生氣, 但他介意張聞景怎麼沒吃醋,怎麼從來沒問過他。
他忍不住和她鬧別扭。
然後,張聞景瞟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張聞景覺得,蔣一愷才是傻子。
她怎麼可能信他個自卑小狗會是海王?
然後蔣一愷就開始傻笑。
原來她不是不吃醋,是信任他啊。
他總試圖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張聞景喜歡他的證據。
畢竟她太忙了, 她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給了研究。
但他變聰明了, 總是能找到,然後一個人幸福地傻笑。
最明顯的那次, 是他剃了個小平頭。
四周都是他小迷妹的尖叫聲。
「「「」他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初三那年暑假,被醉漢打的。
那會兒,他還沒猛蹿個子,長得瘦瘦小小,也沒染黃毛、打耳釘。
可能是沒有記憶點吧, 還被人誤認成了別人。
那次他被打破頭了, 眼看局面僵持,正好有幾個學生路過。
「你們怎麼欺負人!」
一群少年擁過來。
「薛停……呃,兄弟,你放心!我們來給你撐腰!」走近看清他被血糊到的臉, 那個學生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蔣一愷已經記不太清了。
張聞景似乎走神了。
他觀察著張聞景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你要是不喜歡這道疤痕,我可以去整……」
他話還沒說完, 就被張聞景堵上了嘴巴。
好軟。
她肯定是心疼他了。
她好愛他呀。
他也很愛她,想把她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裡。
蔣一愷心裡甜滋滋的。
「景景……」
「好好說話,別夾。」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