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一條小人魚。
承諾帶他回大海,卻反手賣給了黑市。
從此,我擺脫了貧民區。
還有了溫柔的愛人。
這本來是我永遠的秘密。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愛人的床邊,落下一枚鱗片。
人魚是最偏執的物種。
對看上的獵物,往往不S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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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見底的暗海。
我被結實的魚尾緊緊勒纏著,幾欲窒息。
利刃般的鱗片摩擦著,留下道道紅痕。
祂冷冷逼近,露出鋒利的獠牙——
我猛地睜開眼。
窗戶不知何時被吹開。
冰涼的雨絲飄在了臉上。
我在沙發上等男友等睡著了。
電視裡冷淡的女聲正在播報:
「近日以來,X 病毒感染數量蔓延,不少市民遭到不明生物攻擊,請大家務必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鏡頭一閃而過——
發光的異色瞳孔,長出鱗片的皮膚,尖牙,蹼爪......一切都趨於某種非人的生物。
他們或許不知道。
但我很清楚,那是什麼。
窗外風雨大作。
兩個小時前,宋歸潮打來了視頻。
「寶寶,我今天要加班。」
面無表情的俊臉低冷失落。
讓人莫名想揉一揉。
「沒關系,我等你,我快到家啦。」
「嗯,到家就鎖好門別亂跑了,最近不太安全。」
....
這是個高檔小區。
安保措施很到位。
交往半年後,我搬來與他同住。
手機顯示,十分鍾前,宋歸潮就發消息說到小區了。
漫長的雨季,潮湿悶熱得令人不安。
我拎起傘下樓。
走出單元樓,拐角處的垃圾桶突然傳來異動。
咚。
咚。
「喵~」
原來是隻小貓。
我松了口氣,閃過一絲失望。
小貓脖子上掛著寵物牌,大概是偷跑出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等把小貓哄出來,聯系上了出門遠遊的主人一家。
樓道的燈,突然暗了。
身後一隻冰涼的手,猛地捂住我的口鼻。
察覺我渾身緊繃。
「歹徒」埋在我頸側嗅了嗅,熟悉的低啞帶著怨念:
「不是說了在家待著嘛?你不乖。」
2
宋歸潮經常分不清驚喜和驚嚇。
見我生氣了。
他抓起我的手貼在臉邊,解釋。
「剛跟同事打電話,沒看到消息......」
人突然頓住。
我的手心滲出了一點血。
宋歸潮低頭湊近,呼吸越來越急促。
「沒事,隻是被小貓給——嘶!」
手心被溫熱柔軟舔過,留下一道酥麻湿痕。
「......你怎麼了?」
我想抽開手。
他SS攥著。
一道閃電落下來。
照亮整個樓道。
宋歸潮僵硬松開手。
聲音沙啞:
「我去洗澡了。」
他落荒而逃。
我靠著門,心跳紊亂。
......不對勁。
閃電落下那瞬間,我分明看見他的眼睛,是幽藍色的。
3
我心中忐忑,假裝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後背被溫熱體溫貼緊。
男友湿涼的發絲擦過側臉。
鼻尖有湿潤的水汽,隱隱帶著一絲海腥味。
我心跳漸快,假裝咕哝著翻身。
本想努力清醒。
神智卻再一次滑墜至深邃夢境。
一輪血色的月亮高懸。
在數個夜晚糾纏我的恐怖「債主」再次出現。
身長幾乎是我一倍的高大黑影無聲籠罩著我。
隻是這一次,陰冷氣息變得灼燙。
本能讓我覺得更危險。
「你不知道嗎?血月夜,既是人魚的狩獵期,也是繁衍期。」
債主覆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又躍躍欲試:
「被抓到的獵物,就要乖乖鎖在海底等著......」
最後那兩個字讓我對危險感知提升了一個量級。
可無論我怎麼逃。
修長魚尾都能如影隨形,牢牢將我鎖住。
「不要...不要產卵!」
恐懼讓我瘋狂掙扎。
我用盡力氣抓住對方尾巴上的鱗片,聽到一聲壓抑的痛呼——
「......嘶!」
我睜開眼,發現緊攥的是男友的手。
手心都給我掐紅了。
「寶寶,怎麼了?」
宋歸潮半支著身子,黑眸關切而溫柔。
窗外雨勢漸消,已經天亮了,哪有什麼月亮。
「......沒事,做噩夢而已。」
十年來,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重復同一個夢境。
可這一次,不一樣。
而且感覺格外真實。
......我臉有點發燙。
宋歸潮欲言又止,黑眸似笑非笑:
「哦,確定是噩夢?我剛剛好像聽到了...產卵?」
「......閉嘴!」
我扔了個抱枕。
被他這麼一打岔,恐懼倒是散了不少。
算了,昨晚大概是我神經緊張,看花眼了。
誰沒有一點小秘密呢。
畢竟我,也有緘口不言的過去。
然而就在我放松,側身下床的瞬間。
我僵住了——
一枚淺藍色的鱗片,亮得刺眼,靜靜落在男友的床邊。
「寶寶,你在看什麼呢?」
他的聲音幽幽。
4
堅硬的鱗片咯得手心生疼。
我呼吸發緊,急匆匆往門口走。
「沒事,上班快遲到了,我先走了。」
「等等。」
宋歸潮攥住我的手腕。
四目相對。
他勾起唇角,把包遞過來:
「怎麼心神不寧的?」
狹長的眼眸微閃:
「......好像巴不得趕緊離開似的。」
明明是在開玩笑,抓著我的手也如枷鎖一般,漸漸用力。
「怎麼會?」
我笑得僵硬。
「你發誓?」
「......我發誓。」
為了逃跑。
宋歸潮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透著隱忍和古怪。
指腹在我手背滑落。
「逗你的。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我胡亂應了一聲。
一路狂奔出了小區。
那枚鱗片被我掌心的汗打湿,在日光下散發盈盈光澤。
深海的陰冷和恐懼撲面而來。
不會有錯,這是人魚的鱗片。
我再熟悉不過。
我跟公司請假,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晃悠了一整天。
腦海依舊一片亂麻。
宋歸潮其實人很好。
工作穩定,溫柔體貼。
我們在咖啡店相識,顏狗的我主動追的他。
隻是偶爾讓我覺得怪怪的。
喜歡貼貼嗅嗅,說我很好聞。
有時候可以一動不動盯我很久,惹人發毛。
不喜歡家裡來陌生人,對我的朋友有莫名的敵意......
我歸結於黏人,愛吃醋。
或許,還有一點小動物般的領地意識。
也許他隻是被感染了......
我不應該拋棄他。
天色漸暗。
走到某個巷口,手機響了。
是宋歸潮打來的。
我猶豫了地盯著屏幕,一直到鈴聲結束。
一道冷風掠過脖子。
清醒一瞬,正考慮要不要撥回去。
我又一次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冰冷陰沉,夾雜著興奮:
「抓到你了,我的...獵物。」
跌入一個黑暗的懷抱。
「這次,別想再拋下我——」
5
醒來的時候,我被蒙住了雙眼,渾身動彈不得。
聚光燈的熱度十分明顯。
但更為明顯的,是四周窸窣的聲音。
「普通人類嘛,沒什麼看頭......」
「我出一千金幣!」
「三千!」
「三千五!」
「五千!」
......
我仿佛待宰的羔羊。
被爭相競拍著。
這熟悉又恐怖的場所,是黑市。
隻有 E 區這個混亂的法外之地才會有。
曾經,這裡是人類的主場,私下拍賣著各種各樣奇異的生物。
可近年來異種入侵,各方買主是真正意義上的「魚龍混雜」。
想到近期的新聞,以及非人物種對人類的敵意和仇視。
在黑市拍賣的人類,多半會受到慘無人道的N待和折磨。
我的心涼了半截。
突然,所有嘈雜消失。
報價的那些人,不,生物,紛紛噤聲退至一旁。
來人幾乎沒有腳步聲。
抬起了我的下巴。
聲音古怪低沉,透著嫌棄:
「十萬金幣,我要了。」
似乎是個男人。
四周一片抽氣。
我心底發寒。
這樣的價格,在黑市足以買下上百條人命。
會輕易放我走嗎?
......
男人把我拎了起來,輕松得像拎雞仔似的,隻是動作十分粗魯。
四周聲音消失了。
隻有他沉穩的腳步聲。
和門鎖響動的聲音。
被扔到床上時我差點吐出來。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了。」
一片漆黑中,我強自鎮定: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類,根本不值十萬金幣!你們抓錯人了!」
「你放了我......我把錢還你!」
我聽到一聲輕笑。
透著漫不經心的嘲諷:
「叢念,人類女性,22 周歲。」
「普通職員,月薪 4500 星幣,約合 50 金幣——呵,叢小姐,你需要不吃不喝 166 年才能賺到十萬金幣,據我所知,人類的平均壽命是 80 周歲。」
......淦。
這惡意滿滿的優越感是怎麼回事?
我磨了磨後槽牙。
「這是違法的!......我男朋友現在肯定已經報警了,他一定會找來的,你也不想因為我一個普通人惹上麻煩吧?」
「人類都是狡猾又虛偽的蝼蟻。」
「即便他找來了,這世界上也不過是少一隻蝼蟻——」
是啊,我怎麼忘了。
他們都是群仇視人類的家伙。
手機鈴聲響了。
是我的手機。
隻是現在在他手裡。
「宋、歸、潮?你的小男朋友?」
陰冷的暗示太過明顯。
「......你別傷害他!」
出於本能的保護欲,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上位者的傲慢冷淡中,突然流露出古怪的愉悅:
「怎麼,你很愛你的男朋友麼?」
我咬唇不答。
讓溫度驟降。
那個聲音比之前更冷。
「叢小姐,有人買你的命。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手心溢出冷汗。
我再次陷入沉默。
我前十二年的生命中,做過太多虧心事。
不過為了活命,本能而已。
但那件事,本該無人知曉。
也是我噩夢的根源——
十年前,我曾經撿到過一隻小人魚。
6
我打開角落的最後一個垃圾桶,打算淘完就收工。
對上一雙發光的卡姿蘭大眼睛。
「......人類,你想聽我唱歌嗎?」
小人魚眨巴眨巴,眼神清澈而愚蠢,還透著一點心虛。
「一首歌換帶我回大海,很劃算的,對不對?」
我面無表情合上了桶蓋。
撿了一天垃圾,又累又餓。
餓出幻覺了。
有多久沒吃過新鮮的魚肉了呢。
清蒸的,紅燒的。
還有最愛的剁椒魚頭,隻在夢裡出現過了。
我想都不敢想......
垃圾桶啪啪作響。
小人魚急了,頂開蓋子支起一個頭。
「求求你,帶我回海邊,我、我一定會報答你噠!」
我轉身,眯起眼睛打量。
銀灰色的長發,淺藍色的瞳孔,臉上的髒汙掩蓋不了的蒼白皮膚......
我狐疑:
「你,真的是人魚?」
他瞪大了眼。
身下的魚尾巴翹了起來,急吼吼地展示給我看。
鱗片黯然而幹涸,還有不少冒著血的傷口。
我垂下了眼睛:
「好吧,我勉強答應你。但是今天太晚了,我要先回家。」
「你、你不會騙我吧?」
我扭頭就走:
「你想待在這也隨便你......」
「诶?等等等等!!」
小人魚勾住了我的衣擺。
朝我伸出蹼爪。
「你們人類,不是都要拉勾的嘛?」
藍寶石微微搖晃,波光粼粼。
純真清澈得令人嫉妒。
拉勾?
呵。
我掩飾著心中的惡意。
敷衍勾了勾手指。
天真的家伙,等發現被騙了,一定會哭得很慘。
7
我把他塞進了裝垃圾的麻布袋。
人魚委屈地撇嘴。
看得出來很嫌棄。
但我顧不上。
趕到垃圾堆旁的「家」門口,我撐著膝蓋狂喘。
糟了,還是晚了......
門被粗魯拽開,我抖了一下。
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濃重酒氣,一個空酒瓶哐當砸中我的額頭。
「臭丫頭你他媽S哪兒去了......?!還不給老子S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