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拽著他的頭發,把他拖到臥室。
他一路慘叫,寂靜的夜裡,每個痛楚的顫音都格外清晰。
就像當年他喝多了打我,我想逃跑,也是被他薅著頭發一路拽回家。
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背後被石子刮得一片血淋淋。
至今還是我的噩夢。
我再次亮了亮手中的刀,對著脖子上比畫了一下。
食指放在嘴巴上吹出口哨:「噓——」
他顫顫巍巍,如我所願地安靜下來,我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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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一大早,我就去菜市場買了三隻肉雞,十斤排骨。
路上看到鄰居,我笑著解釋,是給前夫補身體的。
鄰居嘆了一口氣,滿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美滋滋拎著兩包肉回家了。
剛到家,我就把王大川從床上薅起來,讓他看我剁肉。
我拿起錚亮的剁骨刀,一刀砍下了雞頭!
每剁一次,我就要大喝一聲:「王大川!」
一隻雞,被我砍得七零八碎,碎成肉泥。
王大川嘴唇泛白,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想要閉上眼睛。
「敢閉上眼,下一刀我就砍你的手指頭。」
他渾身一個激靈,連忙睜開了眼。
我掏出一條排骨,繼續用力猛剁!
十斤排骨,我剁了三千七百二十六刀。
喊了三千七百二十六句「王大川」。
此時的王大川面如金紙,牙齒控制不住地打戰,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我獰笑拿著刀走向他,作勢朝他腦袋上砍去。
「滴滴答答~」
一股濃烈的尿騷味湧入鼻腔,王大川嚇尿了。
我頓時樂不可支,哈哈大笑:「你也會尿褲子啊!」
我生下王浩楠後,盆底肌受損,每次打噴嚏或者咳嗽都會漏尿。
有次在外面吃飯,我隻不過笑了幾聲,褲子就湿了一片。
王大川大聲罵我不知羞恥:「尿這玩意還能憋不住?」
我漲紅著臉,羞恥得恨不得埋進土裡。
天地良心,尿這玩意,做了媽媽後就真的憋不住了。
風水輪流轉。
17
剁雞事件後,王大川也喪失了反抗的心思。
我指東,他絕對不敢向西。
隻是兩個月,我學了一點他的皮毛,他就受不了。
我之前可是忍受了整整十年啊。
忙著裝修的王浩楠終於想起來他的殘疾爹。
晚上跳完廣場舞回家,客廳的燈亮著。
王大川抱著王浩楠哭得不成人樣,涕泗橫流:
「你再不來,我就S在這個女人手裡了!」
兒子責怪地看著我:「媽,你怎麼照顧的爸?」
我雙手一攤:「他這不是白白胖胖的,挺好的啊。」
王大川顫巍巍地指著我:「毒婦!你不得好S,你!」
我凌厲地掃了他一眼,他立刻噤聲,在兒子懷裡抖得像個篩糠。
兒子朝我大吼:「媽!你怎麼回事?淨給我添亂!」
「你要覺得我照顧得不好,那就把他接走,自己照顧吧。」
王大川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生圈,連忙點頭:
「兒子,我要跟你走!跟你走!」
王浩楠無奈,隻好帶走了他。
18
看著街道上的車水馬龍,我陷入了沉思。
我今年五十三了,人生過半,卻一直被困囿在家庭之中。
女性特有的美德,反而害了我。
溫柔恭順的天性,竟成為受奴役和苦難的枷鎖。
是時候,出去看看了。
我買了一張去大理的單程機票,準備去看一看蒼山洱海。
歷經五小時,我終於登上了玉龍雪山,感受著腳下這片被神話包裹著的土壤。
終年不化的大雪覆蓋著山巔,每一個角度都顯得宏偉神聖。
我虔誠地拜倒在雪山之巔,對著初升的太陽起誓:
「從今以後,隻為自己而活。」
大理的日子很美好,每天漫步洱海,感受清風拂面。
看著純淨的藍天和潔淨柔軟的白雲,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所有的寧靜被一通電話打破:
「媽,你去哪兒了?老房子裝修好了。
「爸實在太難纏了,他S活都不願意過戶,你快回來幫幫我。
「聽說之前你剁雞頭把他嚇尿了,你回來再剁一次,這老不S的!」
我心裡嘆了一口氣:「知道了,等我回去。」
我訂了一張回家的機票,剩下的事情,是該解決完了。
19
走到熟悉的街口,眼前是嶄新亮堂的新中式自建房。
差點讓我有些認不出來。
兒媳看到我,連忙迎了出來:
「媽,你可算來了。浩楠等您好幾天了。
「你不知道這半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爸可太難纏了!」
兒媳對我大倒苦水:
「前前後後換了八個保姆,他都不滿意,天天可勁折騰人。
「嫌我們家小,悶得慌,我們專門給他租了一樓帶院子的房子。
「他又說一樓有蚊子,太潮湿。我們又給他租了高層,說隔音差,孤獨。
「我們倆天天下班,還要過去陪他下象棋、給他做飯。就這,還嫌菜口味不好。
「之前把浩楠累得開車差點追尾。媽,你當時怎麼治他的啊?」
我輕笑了一下,看來王大川把在我那受的氣,全撒在王浩楠身上了。
「不聽話就抽他嘴巴子唄。」
兒媳苦著張臉:「你是長輩,我們小輩怎麼敢?」
「不是不敢,是還惦記著他的房子吧。」
兒媳愣了一下,馬上扯起笑臉:
「爸突然反悔,這事還得你幫我們做主啊。」
我點點頭,走進了房間。
一切都跟當初的設計圖大差不差。
古樸溫潤的中式裝修,整個庭院也被翻新了。
我的房間狹小背陰,裡面放著一臺洗衣機。
王大川坐在朝南的臥室裡,在小客廳裡悠闲地下棋。
兒子正在和他對弈。
看到我出現,兒子面色一喜:「媽,你來啦。」
王大川哆嗦一下,目光陰沉地看著我,沒有言語。
兒子拉著我的手,興高採烈地拽著我朝衛生間走去:
「媽,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你肯定喜歡。」
我定睛看了半天,沒找到所謂的驚喜在哪兒。
兒子指著馬桶上的畫:
「這兒呢,我知道你喜歡大理,特意買的玉龍雪山的裝飾畫。
「你以後在家就能看到雪山,再也不用去大理了。」
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真好,我很喜歡。」
20
王浩楠眼神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又切換到滿臉愁容:
「媽,這老房裝修好了,爸又反悔了,怎麼辦?
「我和麗娜這些年掙的三十萬全花在裝修上了。
「你勸勸爸,嚇唬嚇唬他,打也行,他現在就怕你。」
我點點頭:「行,媽來解決。」
我撸起袖子衝進臥室,揪著王大川的衣領:
「啪!啪!啪!啪!」就是四個大嘴巴子。
他被我打蒙了,氣到朝我吐口水:
「瘋女人,你又發什麼癲?」
我「啪」的又是一個嘴巴子:「兒子說你該打!」
他急聲大喊:「王浩楠!王浩楠!」
嗓子都劈叉了,兒子兒媳愣是聾了,沒有一個人聽見。
直到我打得盡興後,才姍姍來遲。
王大川質問兒子去哪了,王浩楠滿臉驚訝:
「媽怎麼會打你啊?」
王大川氣得仰倒,這才反應過來,我是兒子找來的救星。
我對兒子打了包票:「你倆先回去上班吧。我來解決這個老登。」
兒子走後,我馬上把房子掛了中介,每天一堆人來看房。
新裝修的效果很不錯,不到一周,房子就被定了下來。
王大川看著每天人來人往,開始警惕。
他偷偷告訴王浩楠,說我要把房子賣了。
兒子果然坐不住,立刻給我打了電話。
我打著哈哈:「不給老頭下點猛藥,怎麼能把房子要到手?」
多年的溺愛讓兒子無比自信,他覺得我的就應該是他的。
沒有任何意外,我生來就要全心全意為他服務。
把房子賣出去後,我把王大川丟到了警察局附近。
走失殘疾人,胸牌上我還貼心地寫上兒子的家庭住址。
21
我把城裡的老破小也掛了中介, 這是當年單位的集資房。
房齡久遠, 設施老舊。
勝在附近有一所不錯的小學, 算得上學區房。
這也是王浩楠這麼多年沒打這房子主意的原因, 一方面是過戶契稅很高。
也是他想為以後的孩子保留學區位。
房子賣得很順利,很快就以市場價成交了。
賣了兩套房,我也勉強躋身小資的行列。
我再次回到了醫院復查, 醫生例行詢問:
「最近還會出現情緒焦慮、恐慌或者自我厭棄的情緒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了。」
「有再出現情緒閃回或者幻聽嗎?」
我仔細想了想,好像已經很久沒做過噩夢了。
「也沒有。」
醫生笑了笑:「你的創傷性應激有了明顯的好轉,是遠離了應激源嗎?」
「不, 我選擇了勇敢面對。」
「暴露療法啊, 通過重復或回憶創傷事件,逐步減少恐懼和焦慮, 效果不錯。」
我若有所思,繼續開口道:「你之前說可以嘗試敘事療法,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
「我想試試, 告訴更多女性要勇敢反抗,活出自我。」
我停頓了一下, 有些難為情:「可是我的文筆很差。」
醫生贊許地看著我:「講故事, 用心就好,書的名字想好了嗎?」
我點點頭:「《七三年生的張桂英》, 怎麼樣?」
「還不錯,祝你早日康復。」
「多謝。」
22
我定了一張前往內蒙古的機票。
上飛機之前, 我接到了兒子的電話:
「媽,你真的把老家的房子給賣了?!」
「賣了。」
「你瘋了?爸的房本我還沒要到呢!」
「我的房子,我想賣就賣。」
兒子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賣房子的錢呢?」
「花了。」
「你花哪兒啦!?還有我裝修貼進去的三十萬呢!」
「是我讓你裝修的嗎?這點錢就當是你孝敬我的了。」
「媽!你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你現在在哪裡?!」
「王浩楠,我最近聽到一句話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我的胯下不能生出歧視我的性別, 我的血肉不能成為刺向我的刀尖。』」
兒子加高了音量:「你是不是病還沒好?你有精神病啊!」
我忍不住笑出了眼淚:「你不是說我沒病嗎?
「一個白眼狼孩子,不配得到母親的愛。
「不要來找我,希望我們此生, 永遠不見。」
我把電話卡拆下來扔進垃圾桶。
再見,我的前半生。
一個叫張桂英女人, 在 53 歲, 終於迎來了她的新生。
23
我去了很多想去的地方。
天府之國成都,城市森林重慶, 大唐不夜城西安。
躺在沙漠裡仰望過滿天繁星。
駐扎在鹽湖等待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坐在秦淮河畔聽著靡靡之音。
注視著五星紅旗緩緩上升、迎風飄揚。
也許我來到這個世上, 不是為了繁衍後代,
而是為了看花怎麼開, 看水怎麼流。
我也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
有獨自走了 200 個城市、喜歡吃辣椒炒肉的姐姐。
有第一次出遠門、想擺脫壓抑生活的妹妹。
後來,我在拉薩的布達拉宮遇到了鄰居。
「滋拉——」
「天我」王大川名下的那套房子早就被貸款抵押了。
他隻是想用房子綁S兒子, 幫他養老。
沒想到我突然把老房賣了, 人間蒸發,把王浩楠逼急了。
他用刀逼著王大川把房子過戶,卻得知了房子被抵押的真相。
一時惱羞成怒, 刺傷了王大川。
現在因為故意傷人被判有期徒刑六年,兒媳馬上和他離婚,改嫁了。
而王大川,沒錢又沒人照顧, 在救濟所裡,不到半年就S了。
我輕嘆了口氣:「這一切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偷走我的風。
天高路遠,我的未來還有無限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