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見我實在喜歡,便親手為我搭了葡萄架。
「種子已種下,後面就靠你了哦。」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有些喜歡他了。
那夜,我窩在他溫暖的懷裡入睡,夢見了如翡翠珠串的葡萄掛滿了藤蔓。
為了讓葡萄成活,我消耗了不少靈力。那時,祁安經常陪我在葡萄架下曬太陽,推我蕩秋千。
「以後我們在院裡種滿葡萄,吃不完的就拿去釀酒。
「美酒在手,美人在側,豈不快哉。」
我曾十分期待有那樣一天,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滿地狼藉和他的一句可有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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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我是真的該離開了。
06
如今我沒了化悲憤為食欲的資格,隻能沒日沒夜地修煉,隻求盡快變出完好的假身。
姐姐擔心我,便日夜不離地陪我一起修煉。結果,我的假身沒變出來,她卻先修成了妖身。
摸著她毛茸茸的尾巴,我流下來心疼的淚。姐姐不忍我難過,轉了個圈,用爪子拍了拍我。
「洛洛,明日我們繼續修煉!」
可是第二日我等到日上三竿也沒等到她。以姐姐的性格決不可能無故失約。我尋遍了整個寢宮和後花園都沒有她的蹤跡。就在我準備硬闖太子寢宮時,一聲悲嘯從北邊傳來,那是雪山白狐受到威脅時求助的聲音。
我慌了,順著聲音尋去,沒多久便看到了一串留有妖氣的透明狐狸爪印。沿著爪印我來到了紫微宮,裡面住著聖女上官顏。
我闖進紫微宮時,上官顏正在喂侍衛手上的白狐。看到姐姐安好,我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上官顏放下手中的食物,笑著問我:
「側妃想不想聽狐狸唱歌?」
我一心隻盯著姐姐,沒有回答她。等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把手中的針扎在了白狐身上。
「嗷!」
籠子裡姐姐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嘖嘖,不夠好聽呢,再來一次怎麼樣?」
上官顏還要繼續,我SS地抵住她要落下的手,指甲幾乎嵌進她的皮膚。
「怎麼,側妃難道連我教訓畜牲都要管?」
「這狐狸是我的心愛之物,聖女看在太子的面上,放過她可好。」
上官顏忽地將臉湊近,笑得嘲諷:
「若我不願呢?」
「太子殿下應該快來了,難道聖女想讓太子殿下看到你如此暴虐的一面?」
上官顏頓了頓,顯然她很在乎祁安。
我趁機去搶白狐,那侍衛在我搶過白狐那一刻落下一鞭。浸過鹽水的皮鞭撕裂了我的衣服,狠狠地刺破了我的皮膚,如針刺一般的疼痛傳遍了全身。
我沒撐住,抱著姐姐摔在了上官顏腳下。懷裡的姐姐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我抱著她的手一片黏稠的湿潤,再看時,已是一片鮮紅,我甚至能感到血滴正從姐姐腹部滴下來。
我用妖力一探,發現姐姐腹下是密密麻麻的小針孔,足足有幾百個。更讓我心驚的是,有幾道極深的鞭傷,傷及內髒。
我強撐著身體站起來,狠狠地盯著那侍衛,他手裡皮鞭上未幹的血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上官顏接過侍衛的鞭子,輕撫著上面的血。
「他本想打那妖孽的,側妃這樣在乎它,該不會是這畜生的同類吧?」
她刺耳又猖狂的笑聲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向我的心。我用盡全力給了她一巴掌,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這裡誰是妖孽還不一定呢。」
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忽地用手捂住了臉,兩眼含淚。
「我看這小狐狸渾身是傷,怪可憐的,就抱了回來,並不知是妹妹的寵物,妹妹你就算再著急,也不用這樣……」
我回頭,果然對上了祈安憤怒的雙眼。
「黎洛,為什麼你總是為難阿顏?」
「我為難她?明明是她……」
祁安不耐煩地打斷了我:
「跪下道歉!」
「你讓我跟她道歉?憑什麼?」
明明是她先傷人的,祁安隻看到了她臉上的紅印,卻看不到我還在流血的後背,此刻竟還要我道歉。
呵,果然被偏愛的人可以有恃無恐。
「就憑你打了阿顏!
「不道歉就禁足三個月!」
07
我是不可能向上官顏道歉的。
被禁足的第十天,姐姐的傷好了大半,而我也終於成功變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假身。
假身出來的當天,我帶著姐姐離開了太子府。
這幾個月來,我和姐姐往宮外運送的金銀珠寶,足夠我們近百年的富足生活。
假身被禁足的日子十分平靜,隻不過吃穿用度都大不如前。那些下人哪個不是趨炎附勢,捧高踩低。如今我這般落魄,落井下石的人不少,雪中送炭的人卻沒有,除了小桃。
小桃是我進府後一直跟在我身邊的貼身丫鬟,她對府外的生活格外感興趣,有時闲著無聊,我會跟她講我在外面的見聞,什麼大巫師祭祀、冥婚,當然,還有蠱蟲。
如今,她反倒成了我消息的來源。
據她說,上官顏自那日後便一病不起,太醫換了一批又一批,日日像喝水般往下灌藥,卻絲毫不見起色。
我暗笑,這是惡人惡報,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可是我卻沒想到,這報應,有一天會轉到我身上。
上官顏的婢女說,上官顏是邪氣入體,需要用純陽之日出生的人的血做藥引。
而我隨口胡謅的生日,剛好在四月十四,純陽之日。
08
那天,一個月沒見的祁安破天荒地來了我宮裡。
「洛洛,你清瘦了不少。」
「太子殿下也是。」假身胡亂地應付著。
我知道,她是困了。畢竟靠著我這點靈力做出來的假身,身體不好也很正常。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洛洛。」
假身不語,祁安拉過她的手。
「洛洛,再過十天我就要登基了,多虧了阿顏幫我。
「可阿顏現在臥病不起,如果登基時她還不能大好,會引世人議論,這是不祥之兆。
「洛洛,你幫幫她吧,就當是為了我。」
假身抽出手,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祁安。
「她身體不好找太醫去,關我什麼事兒?」
「太醫治不好,據說,需要用純陽之日出生的人的血做藥引,你……」
「所以太子今天,是來取我的血的嗎?」
我控制著假身,打斷了祈安。
「是……」
「我不願,太子殿下另尋他人吧。」
祁安面露難色,的確,據說這種生日的人很少,就算找得到,時間也未必夠。
祁安起身,假身福禮相送,卻不想他轉身鉗住了假身的手把她捆在了床邊。
「畢竟她的病是因你而起,取你的血做藥引也不為過。
「洛洛,你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假身不願,掙扎間祁安扯掉了她的衣袖,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露了出來。
那道疤,是秋獵時他被狼群圍攻,我衝入狼群救他時留下的。那天,我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我昏迷了七天七夜,祁安守了我七天七夜。我醒後,他抱著我不肯放手。
「洛洛,以後我隻對你一個人好。」
祁安輕撫傷疤,眼中的不忍並沒有讓他手上的動作放緩。他下手很穩,但短刀鋒利,假身應該也會疼吧。
「這幾天你好好休息。」
假身雙眼含淚,忍著疼痛問道:
「祁安,這三年來,你可曾愛過我。」
祁安沉默了,濃稠的鮮血順著手腕流進了碗裡。直到離開,他都沒有回答我。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手裡SS攥著腰間的珍珠香囊,這是祁安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別難過了,都會過去的。」姐姐輕聲安慰道。
我把頭埋進了姐姐柔軟的毛中,試圖掩蓋自己的難過。不知過了多久,耳旁傳來了姐姐的嘆息:
「你的假身怎麼身體這麼弱?」
原來,假身被割破的手腕一直在流血。
祁安走的時候沒有給她包扎,我以為他至少會吩咐下人來照看一下,但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祁安趕來的時候,假身已經奄奄一息了。他輕撫著親手割下的那道傷口。
「洛洛,我給你帶了最好的補品,還有你最喜歡的翡翠葡萄。」
他俯身把葡萄送到假身嘴前。
「你乖乖聽話,日後我登基了,在御花園裡給你再搭一個葡萄架。」
好像這些年我跟著他就是為了幾顆葡萄,好像隻要有葡萄架我就會忘記他對我的種種。
假身一把推開他的手,葡萄掉到了地上。
「祁安,我黎洛不是你養的寵物,需要的時候賞我點吃食,厭惡的時候便一腳踢開。」
祁安面露不耐。
「你還想怎樣?ṭŭ̀ₛ我的皇後不可能是一個粗鄙的鄉野丫頭!」
假身笑了:
「誰要做你的皇後,我以後要如何,都與殿下無關。」
09
十天後,祁安如願登基成為了新皇。登基前一天,他搬入了皇宮。
假身也跟著搬了過去,隻不過,去的是冷宮。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重賞朝臣,卻獨獨忘了冷宮裡的假身。
曾經,他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會先送給我;曾經,他隻要出遠門就會日日寫信報平安;曾經,他舍不得我受到一點傷害,哪怕是繡帕子時不小心扎到了手,他都會心疼地把手放在嘴邊吹許久。
不過都是曾經了。世事無常,人心易變,不過如此。
聖旨到時,假身正在陰暗潮湿的冷宮裡啃著餿了的饅頭。
「皇上口諭,側妃黎氏,忤逆聖女,念其初犯,特令其於朕大婚之日獻舞,以抵其罪,欽此。」
老太監傳完口諭笑眯眯地走向我。
「娘娘可要抓住機會,讓聖女滿意了,說不定陛下一開心就接您出去了。」
假身木訥地點點頭,送走了老太監。
「上官顏怕是已經知道你是妖了。」
姐姐跳了過來。
「嗯,從她要我血的那時起,應該就已經知道了。」
「她會不會趁此機會……除掉你。」
姐姐有些擔憂地看著我。
「她得了妖血的好處,自然會想要更多。」
比如,我的妖丹。
「那……」
「放心吧姐姐,她既想要,我幫她一把便是。」
10
祁安大婚那日,紅毯鋪陳,燈籠高掛。上官顏的鳳輿從皇宮穿過,接受著萬眾朝拜。
皇宮內歌舞升平,假身一襲白衣站在場中。
樂聲響起,假身長袖飄飄,衣袂生風,仿佛帶著花香的氣息。
隨著節奏的加快,假身的舞步也越發急促,在她甩出舞袖的一瞬,一道光撲向上官顏。
假身口吐鮮血,上官顏身形一滯,用手捂住了胸口。
同心蠱已種,天降異象。
隻見一道綠色的光在北方的天際綻放,它緩緩舞動,變換著形態。
日後,隻要我催動母蠱,上官顏體內的子蠱便會把她的一切通過母蠱傳遞給我。
更重要的是,同心蠱的母子蠱同心同命,母蠱若傷,子蠱必傷。而子蠱傷對母蠱卻沒有影響。
上官顏捂住胸口,直直地跪了下去,剛好對上假身泛著紅光的雙眼。
「陛下,此番天降異色,宮中有妖物現身。」
祁安轉向上官顏,眉頭緊蹙。
「皇後可要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