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人去叫哥哥來,就說我的馬車又壞了,在半道上走不成,讓他回來接一接我。」
小廝領命去了,我和向竹靜靜坐在馬車裡,頭頂柳樹垂下來的綠絲绦三不五時拂過廂頂。
山雨欲來風滿樓。
遠處,咔嗒咔嗒傳來了馬蹄聲,寧遠侯府的車馬在別院門前停了下來。
衛思薇扶著寧遠侯夫人下了馬車,遙遙便聽她叫喊:「母親,她們說哥哥養的外室就住在這個院裡!來人,還不踹開門!」
立時有僕從上去踹開了門,衛思薇和寧遠侯夫人帶著呼啦啦一群人闖進去。大哥恰也郊遊趕回來,見著我的馬車走過來問了幾句,便好奇道:「那邊幹什麼呢?亂哄哄的?」
我偷偷一笑:「聽說是衛世子養在別院的外室,哥哥不如去看看。我們江家那時候白被造謠了一場,真讓人氣不過,哥哥也瞧瞧那外室到底是誰?」
大哥一聽,果然捋袖子過去。人還沒到跟前,裡頭衛思薇和寧遠侯夫人就紅著臉跌跌撞撞走出來,後面跟著個衣裳半褪、露著胸懷的人,一路叫叫嚷嚷:「夫人,夫人別走啊,衛郎說了要娶我江華過門,你們不能說話不算數!」
一開口,大哥他們就震驚了,這是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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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居安居然在外養了個男人?
9
「這狗東西,什麼養了江家姑娘做外室,他分明是養了個江家男人啊!」
大哥氣得跺腳,上去就要找衛居安算賬,還好被旁邊的同僚拉住。
寧遠侯夫人思量這麼偏遠的地方,定無多少人來往,為了捉奸還特意多帶了兩家女眷。
再沒想到,能捉到衛居安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急赤白臉地走出門,好巧不巧又遇上了大哥他們,越發亂成了一團。
天剛亮的時候,滿城都傳遍了,寧遠侯府衛居安養了個男人當外室!
向竹繪聲繪色,笑著跟我回話:「姑娘,您是沒在跟前細聽,外面講得可有意思了。說是寧遠侯夫人帶著昌邑伯夫人和自家姑娘去捉衛世子和那外室,到那兒推門一看,衛世子好好地躺床上,旁邊坐了長頭發的人正在寬衣解帶。寧遠侯夫人還當是哪個不知羞恥的女子,上去打了人家一巴掌。那人站起來,足比寧遠侯夫人高一頭,開口一說話,竟是個男人!把寧遠侯夫人和昌邑伯夫人都嚇一跳,昌邑伯夫人現在回去看到長頭發的還得問句是男是女呢。」
昌邑伯夫人好交際,寧遠侯夫人拉著她,就是想讓她做個見證。好抓到我和衛居安,傳揚出去,壞了我的名聲,讓我不嫁衛居安也得嫁了。
她不知,她太不了解我,也太不了解江菀了。
她以為,衛居安忽悠江菀,娶了我進門,我是江菀姐姐,必然容得下江菀。
待將來衛居安考取功名,再與我和離,扶江菀為正,一切都回歸原位,江菀定會欣然應允。
卻不知,這隻是我使的計謀,請君入瓮罷了。
我常去給江菀送東西,不單是要江菀看清衛居安的為人,更是要誘惑衛居安上當。
他以為我心裡還舍不得江菀這個妹妹,加上寧遠侯夫人撺掇,就想唆使江菀給我下藥,讓我和他獨處一室,再讓他母親帶人來抓個正著。
卻沒想到,這是我們姐妹給他下的陷阱,衛菀有多愛他,在看他要下藥害我,陰謀娶我為正妻時就有多恨他。
江菀投河了,衛居安回過神後必然要找她問個明白。她不想再見衛居安,也不能再回江家,唯有投河自盡。
自盡的地方水流湍急,除了一雙鞋子,衛家什麼都沒有找到。
衛居安的名聲徹底壞了。別說高門大戶,就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也不願嫁給一個養男子做外室的人當妻子。
不單如此,衛思薇的親事也黃了。
寧遠侯夫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寧遠侯嫌她縱容一雙兒女胡作非為,丟盡臉面,氣得高喊著要開祠堂休妻。虧得侯夫人在三不出之列,寧遠侯喊了幾嗓子也就作罷了。
我的婚事終於定下來,定的是禮部尚書之子、現如今翰林院任職的林編修,與大哥提親的陳家是姻親。
別的不提,單是林家為免糾葛不許納妾的家風,就值得嫁了。
同時,派出去跟著衛居安的暗衛又帶來了消息。
衛居安在江菀自盡後,消沉了一段時間,就開始出來走動了。
他不斷地出城與人見面,來往的人身份復雜,三教九流無奇不有,還有邊外來者。
本朝立國尚不足百年,歷經三代帝王,才有如今的安穩日子。
隻是邊關戰火依舊不斷,番邦狼子野心,幾次三番想吞並邊關城池,都被將軍們打了回去。
大哥亦曾跟著三叔在軍中歷練過。三叔為人耿介、有勇有謀,本是我朝難得的將才,偏偏上輩子為奸人所害,沒有S於兩軍對壘,卻S在了榮歸故裡之時。
這回衛居安再想栽贓陷害齊國公府,就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盯住了他,若是他們之間私相傳遞了東西,就回來告訴我。」
他怎樣對待齊國公府的,我都要他們寧遠侯府挨個受一遍。
來年三月是好日子,我的婚期已定,府中繡娘便開始為我趕制嫁衣,鮮紅如血的衣裳層疊鋪了滿床。
向竹走進來,遞給我一個信封:「姑娘,二門上的小廝說,這是歸德侯府送來的請帖,她們府裡新得了幾盆上好的蘭花,邀請二姑娘品鑑。」
歸德侯府與我們家有些淵源,兩府常來常往,彼此之間都很熟悉。
論理,我快要嫁人的姑娘家,是不該再隨意外出走動的,可我想起江菀看的那些邪書就是從歸德侯府而來,便接下了帖子。
到了日子,梳妝打扮一番,我就登上馬車去了歸德侯府。
侯府的徐三姑娘與三妹妹同歲,去年兩個還曾義結金蘭,今年就天人兩隔,她見了我難免傷心落淚。
「菀妹妹那樣好的姑娘,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到底得了什麼惡疾?」
我遞給她帕子,讓她擦擦淚,卻先問她:「三妹妹從前與你交好,常來同你玩耍。她走後我收拾過她的東西,發現了幾本書。問起她的丫鬟,都說從你們府裡帶出去的,你瞧瞧是不是?」
徐三姑娘接過書,隻翻開一頁,就羞紅了臉,嗫嚅著說:「這書……書是我意外得來的,我和菀妹妹、清妹妹幾個人組了個詩社,本打算一月結兩社湊熱鬧,大家聚一起玩樂一日。後來小廝們出去買書,不知怎的買了這書來。我們……我們看了,都覺驚奇,就……每人都買了一本。」
徐三姑娘同江菀、昌邑伯府的大姑娘等人喜好吟詩作對,結社玩樂,家裡頭都知道,卻沒承想她們會聚眾看起邪書。
我想起不久前在靖南侯府老侯爺壽宴上發生的事,鴻胪寺少卿家的女兒在靖南侯府落水,更衣的時候卻被靖南侯世子闖進去看見了身子,兩家無法,隻能定下親事。
鴻胪寺少卿的女兒,亦是參加詩社的姑娘之一。
看來,她也被那邪書領偏了路。
寫此邪書之人,有必要抓他出來現現原形了。
我正想著,忽而從花廳外傳來了說話聲,許久不見的衛思薇穿戴一新,同徐大姑娘一起走了進來。
她看到我,嘴角挑了挑,似笑非笑:「聽聞二姑娘大喜,還沒來及恭喜二姑娘呢。就是可惜了你們府裡的三姑娘,花朵兒似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都趕不上喝自己姐姐的一口喜酒。」
她還有臉到我跟前提江菀!
若不是她那薄情寡義的弟弟、一心攀高的母親,江菀何至於生不見人、S不見屍?
我冷笑了一聲:「我的喜酒不是人人都能喝上的。譬如衛姑娘想來,還得看看我們府裡願不願意。」
衛居安拐走江菀,早就把齊國公府得罪狠了,母親是決計不可能給寧遠侯府臉面讓她們來的。
「你!」
衛思薇氣噎,徐大姑娘恐她生事惹我不快,忙拉著她勸道:「大家聚一起賞花吃酒才是正經,千萬別傷了和氣。」
衛思薇掙不開她,隻得瞪著我恨恨丟下一句:「等著瞧,你們齊國公府遲早沒有好下場,到那時看你還得意什麼!」
她一語戳中我心底傷痕!
看衛思薇這蠢笨的模樣,若不是有人在她面前透露過什麼,或是她聽到了什麼,她定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是衛居安,一定是衛居安,他春闱未中舉,又被我使計壞了名聲,要想翻身,沒有天大功勞決計不可能!
所以,他又要打算陷害我們齊國公府了嗎?
10
「把這東西放到寧遠侯的書房中去,記住,要放在不甚顯眼卻也不難找的地方!」
我拿著從父親書房裡搜出來的東西,輕輕掂了一掂,就遞給了暗衛。
這是三叔留給大哥的人,武藝高強,人也仔細。
我從大哥手裡撒嬌要過來的時候,頗費了些口舌。
暗衛為我三叔所救,亦是我三叔一手養大,我視他為半兄,他待我如親妹。
看了我遞過去的東西,暗衛臉色大變:「這是邊關城防圖?」
是,衛居安憑著前世裡的記憶,畫了邊關城防圖,添補上番邦文字,欲要陷害我江家裡通外敵。
暗衛握緊了拳,隻恨不得找個機會,一刀S了衛居安。
可那也太便宜他了。
我要讓他自己放出的火,燒了他自己的家門。
吩咐完暗衛,我悄不作聲地將一個布包放回到剛才存放城防圖的地方,拍了拍手,靜待好消息。
臨近年關,捷報頻傳,宮裡又賞下了不少好東西。
父親和母親既要張羅著過年,又要張羅著給大哥娶親。
他婚事定在了臘月裡,天雖冷了點,可母親說年前娶了新媳婦,再趕上過年,正好雙喜臨門。
臘月二十八,新媳婦剛進門沒幾日,宮裡的御林軍就圍住了齊國公府。
寧遠侯上折子,參我父親和三叔為保齊國公府無邊富貴,裡通外敵,賣國求榮,與番邦一唱一和,做戲給朝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