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後宮養娃日誌》, 本章共3924字, 更新于: 2025-05-07 11:47:42

他的嗓音很輕,卻擲地有聲。

他說:「兒臣願意。」

7

蘭貴人離開後,我還有些發怔。

蕭煜則顯得平靜許多,細看才能看出他眼圈發紅。

若蕭煜再難過些,或許我還能安慰他一二。

可他這副模樣,我倒不知該怎麼辦了。

良久,我才巴巴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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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的小廚房都是將軍府帶進來的人,做飯很好吃。

「……長春宮栽了一大叢墨菊,說起來還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所以本宮也算是寵妃?

「本宮體寒,這輩子注定無有子嗣,你也不必擔心會多出其他兄弟姐妹。」

……

「罷了,適才在蘭貴人面前不過是做戲,你若不願意,往後也可以隻喚我令娘娘……」

然而我話才說了一半,蕭煜便打斷了我的話,臉上少許赧紅。

「令娘娘,兒臣願意的。隻不過需要一些時間,您可以接受嗎?」

願意啊,願意就好。

時間還長,我們可以慢慢來。

我揉了揉他的發,將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話全都咽進肚裡。

幾上那碟芙蓉糕很好吃,所以,我也願意。

8

蕭煜是個勤勉的孩子。

縱使長春宮的小廚房再好吃,我和春杏也想著法子多喂他多吃一些,但他身上的肉仍不見長。

我愁得很,隻能讓人去請江太醫。

江太醫診過脈後,笑眼融融:「娘娘,您這是憂心過度。

「七皇子不僅要做功課,每日還會習武,他雖看著瘦,卻是精瘦,非之前那般孱弱。」

我蹙了蹙眉:「果真?」

江太醫頷首道:「果真。」

就這般過了兩個月,蘭貴人明面上並沒有來過長春宮,實際上偷摸找了蕭煜好幾次。

長春宮是我一人獨住,最偏僻的小殿冒了什麼野草我都知道,遑論蘭貴人這麼大的一個活人。

每次蘭貴人悄悄找蕭煜,春杏都氣得很。

「娘娘,您不知道,蘭貴人心腸黑著呢!她經常同七殿下說您壞話!

「還說什麼若不是您勢大,她也舍不得將七殿下送給您!她還讓七殿下務必記住她的好,他們才是真正的母子。」

我冷然。

雖然蕭煜和蘭貴人才是親母子,可既然蕭煜在我長春宮,那便是我長春宮的人,我又怎容蘭貴人這般放肆?

「七皇子有何反應?」

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

蕭煜這人性子純真,倘若聽進去了蘭貴人的話,也不會在我面前犯渾。

又哪敢帶著那條笨狗天天在我面前學狗叫?

春杏見我這般反應,便知我心裡定偏向了蕭煜。

她撇了撇嘴,嘀咕道:「您就寵七皇子吧,奴婢還沒見過您這副模樣呢!」

我笑笑,讓春杏去請蘭貴人過來。

春杏說得對,我偏寵蕭煜,所以,我要敲打敲打蘭貴人。

蘭貴人過來後,卻淡定十分。

看來,她猜到了我叫她來的目的。

也難怪她敢在我長春宮這般放肆。

「令妃娘娘,嫔妾不比您,一年也見不到陛下幾次。

「可是您不知道,嫔妾入宮,不為其他,隻為陛下。」

她眉眼添幾分愁,顯得更加真心實意。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嫔妾有怨。」

我聞言卻是怔了怔。

竟沒想到世上真有這般的蠢人,入宮隻為皇帝一人。

真心嗎?

很難得。

因為皇帝而有的真心,更難得。

但,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的兒子。

她把蕭煜當成了什麼?

一個獲寵的工具?

所以才常常餓著蕭煜,以圖皇帝去看蕭煜的同時博得聖恩?

當真可笑!

我冷笑一聲,並未言語。

蘭貴人朝我福了個身,眼裡盡是志在必得。

她知道,我會這樣做的。

的確。

因為我並不稀罕。

9

半個月後。

一次,蕭煜和我用膳時,他忽然站起身,盯著我:「令娘娘,您看看我。」

我被盯得心裡發毛,筷子都不敢動了。

「作甚?」

蕭煜的手對平頭頂,慢慢移至牆上。

「令娘娘,兒臣有好好吃飯,您看兒臣半個月的時間就長了半尺,所以,您不用再去請江太醫了。」

我抬眉細看,牆上還真的戳了一道灰痕,離他的手約有半尺。

看來江太醫果然醫術精湛。

難為兩個月時間裡,我請了十幾次太醫。

春杏笑著道:「小孩兒見風就長,娘娘您就算餓七殿下兩頓,他也能像雨後春筍般瘋長。」

我嗔她一眼。

小孩兒哪能餓?

蕭煜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不行,令娘娘才舍不得餓兒臣兩頓。還有春杏姑姑,您剛剛說錯了,倘若兒臣吃不到小廚房做的飯菜,定會食不下咽。」

嘖,果然是越長越聰明,還學會了貧嘴。

我正要回他,一道熟悉的朗聲卻恰好響起:

「長春宮的小廚房有那麼好吃?朕也來嘗一嘗。」

望眼而去,是皇帝。

劍眉星目,墨裳華履,當真是矜貴極。

「請陛下安。」

「父皇安好——」

皇帝將我和蕭煜扶起來,看向桌上五味俱全的晚膳後,眼裡多了幾分動容。

「寧娘,朕許久沒陪你用晚膳了。如今一看,你倒消瘦許多。

「也是,七皇子頑劣,讓你費心不少。」

我稍稍側身,躲過皇帝想牽我手的動作。

再而低頭,溫聲道:

「煜兒乖巧,並不嬌蠻,臣妾有他做伴,不覺長春宮冷清。」

蕭煜,他叫蕭煜,不是無名的七皇子。

皇帝的子嗣眾多,又怎會去記一個不受寵皇子的名字?

可我記得。

所以,我在告訴皇帝,不是七皇子,是蕭煜。

皇帝見我閃躲,手僵了僵,抿唇未語。

恰逢春杏將皇帝的御用碗具呈上,我扯了扯臉皮子擠出笑意,為他夾了塊櫻桃肉。

「臣妾記得陛下曾誇過山藥酒櫻桃肉,其色澤鮮豔櫻紅,光亮誘人,入口糜爛鹹美,臣妾也愛吃。」

怎料,皇帝的臉色沉下幾分:「朕未曾誇過。」

是的,他沒有誇過。

10

我眨了眨眼,佯作思忖又轉而驚訝模樣,忙跪下請罪。

「臣妾該S,臣妾這幾日頭昏腦漲,一時記混了,還請陛下恕罪。

「陛下誇的當是西施舌貝,月姑形如蛤蜊,肉白如截肪,您那日還飲了不少酒。

「臣妾自個兒饞嘴,竟將自己喜歡的記作了陛下喜歡的,臣妾罪當萬S!」

蕭煜見我如此,也跟著跪下一同請罪,神情比我還要焦急。

我心裡淌過些許暖流。

真是個傻孩子。

我的母族顯赫,適才又為我自己找了補,皇帝又豈會真的怪罪?

果然,他的神色稍稍緩和一些,將我扶起。

「一件小事,朕怎會罰你?」

我斂下睫:「蘭妹妹將煜兒送到長春宮,她那兒才寂寞冷清,陛下若有時間,可要多陪一陪蘭妹妹。」

蘭貴人將蕭煜送來的條件便是,讓我助她得聖寵。

皇帝沒來時,我也懶得理會。

既然皇帝來了,那我幫一幫她也無妨。

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拂皇帝面子,如今還主動提其他嫔妃,皇帝心頭蹿起怒火。

這一頓飯匆匆了之,晚膳甫一用罷,他便當著我的面,命大太監去傳詔蘭貴人入養心殿。

我和蕭煜站在殿外恭送皇帝,見他的轎輦漸行漸遠,我才斂起笑容,眉目平和,捻著腕上佛珠。

蕭煜扯了扯我的袖子:「令娘娘,您在傷心嗎?」

他狀似玩笑般:「您之前還說自己是寵妃,結果父皇兩個月了才來一次。」

我停止捻珠的動作。

目視前方,嗓音很輕,似乎能融入風中。

「怎會呢?我不傷心。本宮自封的寵妃,那又如何?」

蕭煜摸了摸腦袋。

「您不傷心嗎?可是太傅說過,女子於後宅之中,一生操勞夫君與子女,心胸並非如君子寬敞,時常妒忌。既有妒忌,便會難過。」

我笑了一聲。

「王太傅嗎?那個老迂腐,聽他的作甚?」

我矮下身,同人說悄悄話:

「我不會妒忌,也不會難過。

「女子雖在後宅,卻不是每個人都有妒忌之心,她們爭的不過是在後宅的權力,即生存空間的權力。何況,君子的妒忌之心才最強盛。

「煜兒,倘若男人無有妒忌之心,那又為何會爭幾間田鋪、家產?又為什麼,試中會有一甲和二甲之分?又為何會爭這九五之尊之位?

「一切皆因男人亦有妒忌之心,浸淫權欲,為其無所不能,爭個頭破血流。」

何況,由愛故生痴,由愛故生怖。

可我無痴無怖無憂無妒,一切的一切,皆因我不愛。

是的,我不愛皇帝。

女子天然會愛的,隻有自己的子女。

我並不想無緣無故地去愛另一個人,但世界上唯一和我同存過心髒的,便隻有母親和孩子。

我也有過孩子,可是S在了滂沱大雨中。

那日我哭著讓人去請皇帝,可他來得很遲,身上還有散不去的女人香。

我的孩子S啦,一場大雨,一場高熱,孤伶伶地來,孤伶伶地走。

連名字也沒有。

我想,這輩子,我天然愛過的隻有自己的孩子。

蕭煜懵懂地頷了頷首。

可他卻執拗覺得,我很難過。

「令娘娘,煜兒覺得您在難過。」

我唇邊含笑。

興許吧。

興許,我在緬懷自己的孩子。

蕭煜窩進我的懷裡,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

「令娘娘,您不要難過。父皇去了別的地方,但您還有我。」

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然細聲細氣喚:「母妃。」

我怔了怔。

小孩兒卻揚了揚眉,晃著我的臂,好似撒嬌般:

「母妃,母妃母妃,您說話啊。」

我的眼睛漸漸酸澀,揉了揉他的發。

蕭煜啊,真是個好孩子。

「好煜兒。」

我天然愛的是我自己的孩子,可我現在愛的,還有煜兒啊。

11

自從蕭煜喚我母妃後,與我親近不少。

從前他練三張字帖,才會佯作手腕疼,其實是想讓我誇獎他勤勉厲害。

如今他堪堪寫一半,便哎喲喂地喊個不停。

剛來時,他連小廚房做的飯菜都隻肯吃一碗,現在能吃三碗半,吃完還要賴我的糕點。

這幾日更是蹬鼻子上臉,還敢讓我為他親手做好吃的。

本宮自幼嬌生慣養,豈會理會一個六歲小兒?

蕭煜也不惱,每一日母妃長母妃短地喚,喚得我心花怒放,我這才勉強做了五碟糕點。

開心得蕭煜直道:「母妃最好啦!」

切,真是人小鬼大。

做了才說母妃最好了,哼!

唯一讓人不爽的是,皇帝在長春宮用晚膳,夜裡卻臨幸了蘭貴人這個消息不脛而走。

宮中多的是踩低捧高的,故而個個都跑來長春宮幸災樂禍。

今兒個是李昭儀,明兒個是王美人,殿外的笨狗每日都要汪汪叫。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長春宮在唱大戲。

好在蕭煜每日都要去尚書房,不然看見這些人煩也得煩S。

然而,他放旬假時卻剛好撞見了李昭儀來長春宮。

李昭儀膝下有一兒一女,長相貌美,頗得聖寵。

「姐姐,聽說蘭貴人把自己的兒子送給了您?哎,要妹妹說啊,人心隔肚皮,您和七皇子不是親生的,又怎知他會不會心向蘭貴人?

「就好比上一次,明明陛下都在您這兒用晚膳了,怎偏偏去了蘭貴人那?

「可惜三皇子早逝,不然陛下定會多疼惜您。」

嘖,我瞥了瞥她,明明比我小十歲,臉卻比我粗糙許多。

聽說李昭儀極愛她那寶貝兒子九皇子,夜裡都要她親自帶著。

我皮笑肉不笑:「李妹妹還是多搽一搽胭脂,瞧瞧,你都憔悴了不少,陛下見了也定提不起興致。」

幾上擺著盤杏仁糕,是蕭煜昨兒個做的。

我捻了一塊入嘴:「煜兒會做杏仁糕,九皇子呢?會吃喝拉撒,然後尿你一臉?」

九皇子撒尿在李昭儀臉上的事情眾人皆知,但沒有幾個人敢觸她的霉頭。

可我是妃位,壓她一頭,她既敢提我的傷心事,那我便戳她的糗事。

李昭儀頓時面色大變。

我「哎呀呀」一聲,滿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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