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離家工作,一想到我爸孤零零的就於心不忍,所以積極地撺掇他再找一個。
我爸原本是應付差事,去老年相親角就當打發時間,結果碰上了熱情似火的趙阿姨。
難為我爸馬上快六十的人了,體驗了一把被人瘋狂倒追。
趙阿姨也是吃準我爸溫吞的性子,愣是把一件本來沒影的事弄得街坊鄰居都來祝賀,我爸隻好答應再婚。
但他還是有些猶豫,所以我才著急請假回去。倒不是怕我爸悔婚,我是怕我爸吃虧。
現在看來,這門親事我還真得考慮考慮。
以後有個這樣的哥,我怕我忍不住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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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上高鐵前,我爸看我臉色不對,悄悄問我怎麼回事。
我告訴他趙阿姨的兒子是我們組長,把他篡改賬號和群裡通報的事一並說了。
我爸聽得嘴張了張,兩條眉毛擰成了麻花。
「你阿姨把他誇成朵花了,我也沒細打聽,這怎麼聽著腦子不太夠數。」
我爸又問我,「需要爸爸出面不?」
我趕緊擺手,多大點事就動我爸這尊大佛啊,我連畢業找工作投簡歷都是铆足勁靠自己,堅決不讓老胡操心。
我隻是有點疑惑地問我爸,「你們結婚這事他不知道?」
「你阿姨說當初離婚兒子判給前夫了,平時走動得少,這幾年才有些來往,不過沒說太細。」
我爸說得欲言又止,像是有ťú⁷什麼事,我追問他又擺擺手說以後再告訴我。
趙阿姨熱情地送我進高鐵站,喜氣洋洋地招了半天手,等我上了扶梯一回頭,看她挽住我爸的手臂,倒是有那麼點老來伴的樣子了。
衝著我爸後半生的幸福,隻要韋組長別太過分,我也不會讓他太難堪。
隻是我剛坐穩,電話就飆過來了,看看時間早就過了 12 點。
韋組長比我還火大,「我說的話當耳邊風是吧?你不按時回來,這事就不是這麼個處理方式了,你自己掂量,別到時候哭著求我。」說完直接掛斷,完全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等我下高鐵,回宿舍放東西還沒發現什麼異常。
回公司是下午三點,一進去就發現我工位被清理了。
從來沒碰上過這麼離譜的事,都給我幹懵逼了。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都充滿同情,可誰也不敢吭聲。
韋組長走過來,一張紙一支筆啪地拍在桌上。
「五千字檢討,你慢慢寫,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了什麼時候我們再談你恢復工作的事。」
我滴乖乖,這是直接給我停職了?
好大的官威,我愣是怔住沒第一時間反駁回去。
組長以為我被嚇住了,哼了一聲。
「現在知道問題嚴重了?後悔有什麼用?都跟你這麼自由散漫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公司以後還怎麼管理?」
我都被氣笑了,「誰說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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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了行政那邊調取我的考勤記錄,然後問清楚組長是否有權力停我的職。
估計我前腳走,行政後腳就通知了部門領導。
我才回到工位,領導就匆匆地趕來了,一見我就拿了表格塞給我,「趕緊把評優申請填了,辦公室催了兩天了,你這桌子怎麼回事?」
幹幹淨淨就剩一臺電腦,連無線鍵盤都收起來了。
我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領導皺緊了眉頭。
「鬧什麼,快過年了,非得整點笑話讓別的部門看?」
話沒落地,韋組長先委屈起來。
「站不住腳的理由要請假,我不同意她直接曠工,領導你評評理,現在新人都這麼難帶,我讓她寫檢查她還不樂意。」
領導問我,「小胡,有這事?」
我搖了搖頭,當即把請假和換休的事都擺出來說了個清楚。
估計篡改請假記錄這事領導多有耳聞,所以他避重就輕沒提,就看看我的考勤,然後當起端水大師。
「符合換休那休兩天也沒事,跟組長溝通好,不要耽誤工作。對新人嘛多點寬容,檢查就算了,口頭批評兩句行了。」臨走又催我,「評優申請趕緊填。」
韋組長的臉色不好看,可是當著領導的面還是勉強堆著笑。
等領導一走,他立刻拉下臉來。
「看在領導面子上,這事就這麼著,但是檢查得寫,明天上班前交給我。」
我想了想一人退一步,也沒再多爭執。
今年我在新項目表現很突出,評優也是一早敲定的事,領導又出面,想也知道組長沒法幹預。
可老大哥私下提醒我,留點心眼,組長吃癟肯定會整我。
我那時還天真地想,他能隻手遮天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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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真讓他說中了。
先是檢查寫了好幾遍,組長都不滿意,一遍遍給我打回來,還揶揄我,「京大高材生連個檢查都寫不明白。」
我想想本來也沒做錯,索性不改了,愛要不要。
他又拿我們的年底項目匯總找事,原本大分類匯總就好,是給領導做參考的,他要求做細致。
這下倒霉的就不止我,全項目要跟著做。
熬到凌晨三四點,還有幾個分類沒整完,同事熬不住已經趴桌上睡著了。
工作上挑刺倒還好,但很快我發現不止於此。
組長在茶水間和外部門的人談笑風生,話題扯到我身上。
「剛畢業的小姑娘拎個幾萬的包包,誰知道背地裡和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一起混呢?當初也不知道靠誰的關系進來的,眼睛長在頭頂上誰都不放在眼裡。」
組長不住地嘖嘖,「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爸也是個老不正經的,多大歲數了還辦婚禮呢,老不羞的,擱我們那再婚的誰有臉辦啊,東西拎到一家湊合過得了,真當是什麼喜事呢。」
旁邊幾個外部門同事不明所以,跟著附和說笑。
組長越發洋洋得意,「弄不好是頭婚呢,這世道啥樣的奇葩沒有啊,也不知哪家老太太這麼不要臉,上趕著給人當後媽。」
跟我有過摩擦的技術部小哥呵呵一笑。
「要我說這老太太精明,胡婷婷看著家裡條件不錯,這去了就是花老頭退休金的,姑娘又這麼大了不用操心,老太太不吃虧。」
組長翻了翻白眼,啐了一口,「惡心吧啦的,真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ŧŭ₌門惡心到家了。我替她著想,沒批她的假,你們是沒看見人家多囂張,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是真傻假傻看不出來這回去丟人啊。」
我在門外聽著,越聽越上火,尤其聽他編排我爸,真恨不得進去撕爛他的嘴。
但電話響起來,裡面聲音瞬間靜了下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是趙阿姨打來的。
她很興奮地告訴我,她和我爸在路上了。
「你爸不放心你,正好我也沒去過,把你哥哥叫上,你也認認門,以後多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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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應該沒告訴她,刁難我的人是她兒子。
我爸更沒告訴她,他雖然看上去像個樸素的退休老頭,但其實是我們公司的股東。
當初知道我投簡歷,我爸積極得很,覺得自己的事業得到了閨女的認可,我立刻就拒絕了他要給我安排職位的美意。
「你讓我拼幾年,要是混不下去了,我也不好意思打著你的旗號混吃混喝。」
我爸年輕時候也有股子拼勁兒,在我身上或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越發高興。
電話裡,趙阿姨的聲音喜氣洋洋的,仿佛真是婚前跟我爸來這邊旅遊一圈。
這天下午,韋組長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接電話,期間還有幾次急匆匆走到樓梯間去接,回來表情很難看,嘴裡嘀嘀咕咕的。
等下了班,我在門口等叫的車,就看見韋組長手揣在兜裡往自己的車子邊跑。
他開了輛二手奔騰,之前說家裡想給他換車,他自己不樂意,就想低調點。
要說他確實很低調,衣著打扮看不出任何特點來,平平無奇的西裝,乍一看有點像賣B險的,平時鮮少穿私服,還為此經常教育項目裡的年輕人。
「上班有個上班的樣兒,一個個穿得花裡胡哨的,影響客戶對你能力的認可。」
所以我現在也穿得灰頭土臉的,以至於我站在我爸面前拿過他的行李箱,我爸還很警覺地看了我一眼,隨即笑開了。
「你怎麼穿成這樣,我都沒認出來。」
趙阿姨熱情地抱了抱我,立刻催促著我們去熹福樓,那是市中心挺豪華的一個酒樓,人均一千五往上。
「我兒子說了,頭一回見家裡人,得去個上得了臺面的地方,婷婷啊,你知道這個酒樓不,你哥說他平常老去。」
我腦袋裡頓時浮現出組長平時在公司吃盒飯吃得滿嘴流油的模樣,連桌上的抽紙都是從公司洗手間順來的。
想到他一會兒看見我的表情,我頓時對這場家庭盛宴充滿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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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趙阿姨嘴不停。
「我兒子特別懂事,又勤奮努力的,他那個混賬爹靠不住,工作啊都是靠他自己奮鬥,這不在這買了豪車還買了大房子。
「婷婷你可得跟你哥哥好好學習,以後讓他幫襯幫襯你,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就找你哥,他一句話的事。」
我爸在一旁提醒她,「別當著孩子面說這些。」
我實在佩服我爸的深厚功力,到現在都沒戳穿韋組長一連串的假話。
她仍是不以為然的,「這有什麼,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我坐在副駕保持微笑,盡量不發表任何觀點和態度,看著外頭的街景,有種久違的輕松。
平時我們幾乎沒有 9 點之前下班過,今天是例外,組長不到 6 點就匆匆走了,大家也心照不宣陸續拎著包打卡下班,隻有兩個同事還在加班跑測試程序。
到了熹福樓,我們進了包間,左等右等了十幾分鍾,韋組長終於姍姍來遲。
他換了一身看上去考究的西裝,但不太合身,外面一件毛呢大衣,倒是氣派十足,隻是配上他不足 175 公分的身高,多少有些違和。
他進門就一邊脫下外套,一邊大剌剌地說:「來晚了來晚了,堵了快半個小時。」
隻是一抬頭,衣服拿在手裡,他當即就愣在原地,瞳孔放大,還試圖掙扎了一下,「胡婷婷,你怎麼在這兒?」
趙阿姨忙上前把他拉到我爸面前來,「快叫人,這是你胡叔叔,那是你妹妹婷婷,你在公司見過她沒有啊?」
韋組長的臉色頓時如同川劇變臉似的,短時間內從震驚到愕然又到惱火最後終於恢復到了假笑,隻是腦門子上沁出一層薄汗來。
「胡叔叔。」
叫得底氣全無,趙阿姨還在熱情地給我拉近距離。
「婷婷就在你們公司呢,以後你可得給我好好照應著點,你胡叔叔就這一個寶貝姑娘,可不能讓人欺負。」
接下來又說:「這次我和你叔叔打算春節前辦婚禮,婷婷本來請假能趕回來,她那個小領導S活不放人,回去就一天電話就沒停,跟催命似的。」
趙阿姨拍了拍韋組長的肩膀,「你可得拿出領導的架子來,這都欺負到自己人頭上來了,回去好好收拾他。」
韋組長心理素質還是很強的,硬是沒有當場破防,隻是表情格外尷尬。
我心裡都已經笑開了花,真想把這一幕錄個視頻發我們項目群裡去,誰見過組長啞巴吃黃連啊。
再裝下去也不合適,我笑了笑,「韋組長是我們項目組長,我就是他手底下的小兵。」
韋組長的臉色一下子冷若冰霜,SS地盯著我。
呵呵,以為我會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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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阿姨也怔了一下,但是反應很快,迅速就找臺階下。
「啊呀,那是我兒子管的項目太多了吧,婷婷也在他的項目啊,這就好,以後都是自己人也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