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年有餘》, 本章共3814字, 更新于: 2025-04-29 16:42:45

她心滿意足地抓起盤裡的肘子塞進嘴裡:「年阿娘,上回你送我的山楂糖還有嗎?我可喜歡吃了。吃完可以再吃下兩個肘子呢。」

「有有有,你慢點吃。」我撓撓她的腦袋。

章子諾喜歡吃甜食,跟她爹爹一樣。

從前我也做山楂糖給章子諾吃,可她並不喜歡,她說太酸了。

「詩雨又叨擾娘子了。」餘洋走進鋪子裡,笑著對我行了個禮。

「爹爹。」她站起身,跑過來將爹爹拉到餐桌旁坐下,「今天的肘子可真好吃!」

因跟餘家走得密切,我一小小女子在蘇州上層的圈子裡,竟也立足了下來。

一些達官貴人的女眷也時常請我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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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越過越好了。

7

我再見到章天的時候,是兩年後。

一個雨夜,蘇州通判命人來請。

來的小廝隻說盡量多帶上止血的傷藥,其他並未多說。

我隨小廝進屋。

看到半靠在床頭的章天的時候,我愣了一愣。

章天臉色煞白,看見我卻似毫不意外。

他指骨分明的右手壓著左肩,左肩淌的血幾乎染紅了半身的素衣。

通判大人站在一旁,見我來了,對章天說:「這位便是年娘子。年娘子本是為女眷看診,口風緊。」

章天面無表情,隻是點點頭。

「年娘子,需要準備什麼盡管吩咐,有勞了。」通判轉向我,對我行了個禮。

既然通判不說,我也懶得多問。

醫者仁心,何況我與他再無瓜葛。

我隻需,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病患即可。

我吩咐府裡的小廝準備熱水、針線等必要東西。

傷口觸目驚心,這樣的傷,怕是要奪人性命。

我幫章天處理完傷口,上好藥。

跟小廝交代了要注意的事情,拿了診金之後就離開了。

接下來,我間隔幾日便會來查看一下章天傷口的愈合情況。

這日,我照例幫章天消毒傷口,左邊章天突然緩緩地張口:「你過得還好嗎?」

我沒有抬眼:「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年年。」他繼續說,「此次巡查,本不是我,隻是我知道你在這,我想——」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繼續手上的活,沒有看他,「我不感興趣。」

「多謝你不計前嫌。」他緊鎖的眉頭松開,對我暖暖地笑。

我很好奇我倆發生過這些事,他怎麼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對我笑。

「我計著呢。」我擦了擦手,開始收拾自己的藥匣,「但我是醫者,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其實,後來我和公主並未成婚,我——」

這個我倒沒想到,畢竟分手費都是公主出的。

不過,又如何?

「子諾很想娘親。」他靜靜地看著我收拾匣子,我要出門的時候突然說。

「可是。」我波瀾不驚地對上了他深邃的鳳眼,「公主殿下才是她的娘親。」

說罷,我提著藥匣子走出了門。

8

我最後一次上門給章天拆線的時候,章天一直深情地看著我,看得我幾近頭皮發麻。

「年兒。」他突然低聲溫柔喚道。

我剪掉最後一段線頭,對上他的眼,波瀾不驚。

年兒。

年兒。

他從前會這麼叫我,在他還沒有上京趕考之前。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愛我的。

章天打量了我一會兒:「年兒,你氣色比以前好了很多。」

我抬了抬眼皮:「你還是叫我年娘子罷,以免被別人聽去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我這兩年確實氣色好了不少。

從前圍著生活轉,離開他爺倆之後,我把自己又養了一遍。

加之一夜暴富,我不再為錢財所累。從前銀錢可都緊著他們父女,自己都舍不得花。

所以怎麼說呢?

女人先要愛自己。

財氣最養人。

「早些時候收到急件,信中說子諾吵著要吃花生酥。吃完全身起了紅疹,臉腫得厲害。」他面不改色,「你之前都是怎麼治療的?」

我有點生氣,停下手頭的事,對他說:「章天,我們已經和離兩年有餘了,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也不再是章子諾的娘親。」

「章子諾知道自己吃花生過敏還吵著吃花生酥?」我冷笑地反問道。

「如果她真的如此愚蠢明知故犯,那麼等到你現在來問我怎麼治療,她已經沒命了。

「偌大的公主府應該不缺郎中吧。」

他啞口無言。

「我們,有沒有可能重新來過?」他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不可能。」說罷,我提著藥匣子出了房門。

這人想幹啥?

一腳踏兩條船?

9

我沒想明白章天的腦子在想什麼。

畢竟他曾經很決絕地要休了我。

回到醫館裡,我寫了個暫停營業的通告,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我要出趟遠門。

前些日子,餘洋提起要去雲南採買藥材。

我頗為心動,詢問是否可以一同前往。

「雲貴山高路長,又有瘴氣。」餘洋說,「年娘子怕是經不起這舟車勞頓。」

「我可以的。」我信誓旦旦地對天發誓,「我可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絕對不會給你們找麻煩。我本也一直想去呢。」

拗不過我,餘洋最終答應了。

餘老太太眉開眼笑,說這樣也好,大家可以互相照應照應。

這段時間因照看章天不便動身,餘洋還因我把行程推遲了十幾日。

我一直想去雲貴地區看看的。

聽聞有很多神奇的植物,景色一絕。

我從前跟章天提起過,他說正是念書的時候,春闱在即,可馬虎不得。

莫等闲,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我便沒再提起過。

曾經的我,萬事以他為先的。

如今孑然一身,說走就走。

出發的這天天高雲淡。

因車隊隻有我一個女眷,餘洋另外安排了一駕馬車給我,我萬分感激。

我們一路南下,餘洋總盡量在城裡客棧休息,說這樣我可以休息好些。

「自夫人離世,我們大公子雖然不近女色。」一小廝打趣道,「到底是憐香惜玉的。」

「小小姐喊年娘子年阿娘。」餘洋的貼身小廝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年娘子和那些尋常女子一樣嗎?」

我心中多有感激,主動承包了車隊伙食的工作。

到城裡落腳的時候我總是盡量準備好一些新鮮又好存放的食材,待到需要風餐露宿時,擔起車隊主廚的角色。

「多虧了年娘子啊,我們才能吃上這樣的牛肉飯。」李零往嘴裡送牛肉,「往年去雲南採買,隻能啃饅頭和肉幹。」

我笑著把一碗牛肉飯端給了餘洋:「多虧你們關照我呀,我也不能光受你們的好處吧。」

餘洋接過飯碗,笑得笑眼彎彎。

「別說,年娘子的牛肉,比府裡的廚子還做得好些。」李零往嘴裡又扒了幾口,「難怪小小姐那麼喜歡年娘子做的肘子。」

「你這是,飢不擇食。」我樂呵呵地笑著。

10

越往南,山越多,植被越茂密。

山水相連,水光潋滟。

雲貴風光好呀!

我見著了許多從前未見過的奇花異草。我總是小心翼翼摘下幾片,夾在帶來的幾本書裡,壓在箱子下。

「年娘子!年娘子!」一日半夜,馬車外響起悶悶的敲門聲,是餘洋的聲音。

我攏了攏身上的冬衣,睡眼惺忪地打開車門。

披著大氅的餘洋站在馬車前,神色溫暖地看著我。

「餘公子,怎麼了?」我打了個哈欠。

「我尋得一個看日出的好去處。」他好似有點害羞地撓了一下後腦勺,「不知年娘子可願意一同前去?你定不會後悔的。」

我披上披肩,迷迷糊糊地下車,隨著他往山上走。

行至山頂時,天已經有點蒙蒙亮了。

他在一處較為開闊的地上放了兩個馬扎,讓我坐下。

「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遠處的玉龍雪山。」他指了指遠處的黑影,跟我說。

我整理好裙擺,坐下。

「多謝你經常照看詩雨,她年紀小,我又不能時時在身邊。」他笑笑地看著我說。

「啊?呵呵呵,都是小事,你們也很照顧我的。」

我們倆有一茬沒一茬地搭著話。

大約是半盞茶的時間,當太陽升起,千絲萬縷的光從天際瀉下,照在遠處雪山山巔,金輝熠熠,美輪美奂。

「日照金山!」我突然就熱淚盈眶了。

「我說了你不會後悔的。」餘洋有些得意地轉頭跟我說,卻見我淚流滿面,「年娘子,你——」

「我沒事。」我舉手擦拭眼淚,「我就是,太激動了。」

這是夢嗎?

我捏了自己一下,不是的。

曾經的我以為自己隻會在小小醫館守著章天和章子諾裡蹉跎一生。

這樣的美景,我做夢也不敢夢到的。

原來我一個人,也可以走出那小小的四方天地。

走這麼遠的路,看這麼美的風景。

11

雲貴之旅歷經大半年,我見識了奇形怪狀的石林、波光粼粼的洱海、高聳入雲的雪山……

這些,足以讓我回味一輩子。

回到蘇州的那天,是除夕,蘇州城大雪紛飛。

進了城,餘洋吩咐李零將我送回家。

餘洋騎在馬上,披著狐裘,笑容透著暖意:「年娘子,除夕好。」

「餘公子,多謝您的一路照顧。」我行了行禮,表示感謝。

他從大氅裡掏出一本厚厚冊子遞給我。

我接過,還有他身體的餘溫,翻開,每一頁都夾著一片風幹的葉子或者花。

「看你在收集,如果有漏的,可以一並補上了。」他的鼻尖被凍得紅紅的,「就當作,這一路的飯錢。」

「那我收下了。」我如獲至寶。

到了我的住處,我正要進門,卻被身後一聲娘親叫住了。

回頭看,章天抱著章子諾從不遠處的馬車上下來。

兩年不見,章子諾長高了不少。她穿著綢緞衣服,披著的狐裘看著價值不菲。

她朝我撲過來,又大聲地喊了一聲:「娘親!」

一會兒之後,兩人在我的小屋裡坐下了。

出於禮節,我做了兩盞茶招待他們。

「你們來做什麼?」我看著章天,面無表情地問。

「年兒,此去,你瘦了。」他打量了我一會兒。

「不勞您費心。」我喝了一口熱茶。

「今天是除夕,子諾想來見你。」他說。

「娘親不想子諾嗎?」章子諾嘴一癟,好似要哭。

「我不是你娘親。」我冷冷地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章子諾啜泣起來,她過來想抱住我,我避開了。

我轉向章天:「我們已經和離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們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章天沉聲說:「年兒,從前是我對不住你。子諾還小,我們,」

他頓了頓:「真的沒法回到從前嗎?」

「不可以。」我決絕地說。

「今天除夕,我們不能一起吃頓飯嗎?」章子諾拉拉我的袖子。

「不行。」我說。

好馬不吃回頭草。

我見識到外邊世界的精彩,我還要回去伺候你們父女倆?

「你們走吧。」我堅決地把他們請出去了。

12

後來聽來抓藥的王家小丫鬟說,我不在這大半年裡,蘇州城裡發生了不少事。

原來的知州因貪汙被拉下臺。

新到任的知州叫章天,德才兼備,獨自帶著一年幼的女兒,生得那叫一個好看。

「聽聞。」小丫鬟掩著嘴,看了一下周圍,壓低了聲音說,「城裡家裡有待嫁小姐的幾戶大戶,都託媒婆遞了拜帖呢。」

「哦,是嗎?」我裝作並不認識,「有這麼好看?」

「章大人原是皇帝欽點探花,直接進了翰林院。」小丫鬟笑嘻嘻地說,「聽聞,已經指婚倪陽公主,想不通,竟然外任了。」

我笑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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