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苔》, 本章共3861字, 更新于: 2024-10-29 18:00:57

可我再也沒見過他。


估計也是意識到自己惹人嫌了吧。


37


我跟顧時辭的專業相差太大。


所以在學校裡基本見不到面。


這點挺好的,我沒必要糾結怎麼躲他,但有的時候在同學的討論聲中,依舊還是不可避免地聽他的名字。


這正常。


顧時辭就是這麼長大的,天才本來就引人矚目。


更何況是外形等各方面都幾近滿分的天才,連稍有缺陷的性格。


都是能被稱作「高嶺之花」的加分項。


……


今年林京很意外地招了名新學生。


他從不致力於桃李滿天下,這些年入他法眼的學生更是少之又少。


就在我想是否又一名天才少年橫空出世時。


他輕抿了口身前的茶杯。


「有背景,硬塞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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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帶。」


……


換句話說就是這爛攤子給你,別來找我。


其實這個爛攤子我也不是不需要,我要是想升副教授,還真就差這麼臨門一腳。


可是,當我看見我那個新學妹是誰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林果安。


先是顧時辭,然後再來個林果安。


以前的孽緣統統找上我,讓我懷疑今年跟我本命相沖。


38


從物理學轉到心理學,很難讓人不懷疑她是物理學不下去了。


不過我也沒想到,此時的林果安會成為國內一名咖位不小的網紅。


她憑借著優秀的外貌,以及A大物理系的背景。


立了一個勵志,聰明,高學歷,還樂於和網友分享日常生活的大女主人設。


視頻裡的她自信,開朗,大方。


在A大修完物理課程後,居然跨專業選擇了心理學,在英國繼續深修。


聽說她分享自己的日常,每天都有幾百萬人觀看,而我,也「不小心」出鏡在她的視頻中,成了她的「惡毒學姐」。


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她的英語我感覺連雅思6.5都沒過。


寫出的論文一堆語法錯誤,林京說「不行」,我隻是原意轉達了「不行」這個意思給她。


結果第二天晚上,她就在社交平臺上發布了一段視頻。


畫面中,她眼眶紅紅,像是才哭過。


深吸了口氣,才細聲細語地說。


「現在是英國倫敦,凌晨一點半。」


「我想了很久,卻怎麼也睡不著,大家都說留學生活有多風光。」


「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有可能我運氣不太好吧,哎,本科時的一個經常為難我的學姐,又成了我學姐。」


「那個學姐吧,其實大家都知道,她品行不是很好。」


「我爺爺是一名非常著名的物理學家,他的好友曾經送給他一支鋼筆,他就把筆留給我了。」


「那個學姐有可能就是比較羨慕我有那支鋼筆吧,有次來實驗室她就偷偷把筆摸走了。」


「後來,事情鬧得很大,警察都來了,我那個學姐就半夜趁著沒人偷偷把鋼筆放回來。」


「再反咬我一口,說我誣陷她。」


「我怎麼可能誣陷她呢?誣陷她對我有什麼好處?我隻是想要回我的筆而已,沒想到卻被『聰明』的她反擺了一道。」


「這個事情對我的影響很大,我一度得了抑鬱癥,這些年才有所好轉,也是因為發發vlog,有了寶寶們一直鼓勵我,激勵我,我才走出來。」


「可是我又遇見她了,我很崩潰,不知道該怎麼辦。」


「前些天她卡了我的論文,不讓我上交,不讓我跟導師溝通。」


「其實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在國外待久了,她真的變了,一言一行都有種高高在上的味道,看不起我是中國人一樣。」


「但是,她自己難道不也是從這片黃土地走出來的嗎?怎麼能忘本呢?」


……


估計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這段視頻發出去,流量會突然井噴式爆發。


爆發到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程度。


異國,留學,排擠,霸凌,這些題材放到一塊,突然就爆了。


第一天我還在跟林京抱怨林果安在我手上真的不合適。


第二天,我的郵箱就塞滿了侮辱性的言論。


我被人「開盒」了。


「見人」「表子」這樣的字眼是隨眼一瞄就會有的程度。


當然了,還有更加侮辱性的字眼,甚至都不方便放在臺面上說。


我的手機直接被打到停機,地址也被人扒出來。


社交平臺的評論區,全是一片辱罵聲。


甚至有人沖到了我們學校官方賬號的底下。


一個幾百萬粉絲網紅的影響力,再加上帶有爭議性的題材,


這個視頻在國內引發了廣泛的討論傳播,然後就有各種賬號帶頭批評我。


互聯網時代,想要懲治一個人太過容易。


隻要敲敲鍵盤,


「這種人死不足惜」


「希望她暴斃英國街頭」


「我已經來到她的學校了,我要帶頭沖鋒了」


就會贏得一片叫好。


每個人都自詡正義,拿一柄利劍,誓要處死心中的惡人。


然後,我們學校開始有看了視頻的留學生,對我展現攻擊。


下班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汽車被人扎爆胎了。


我蹲在汽車前,摸著那被玻璃扎穿的輪廓。


蘇臣來到我身邊。


「我接你回去吧。」


……我點點頭。


「手機之類的你先別看了,這叫什麼事。」


「那群人是沒腦子嗎?沒點自己的判斷力嗎?」


路上,我撐著下巴,看窗外的汽車流燈般劃過。


到家門口的時候,我久違地看見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顧時辭。


他見我下車後,有些倉惶地跑過來,想伸手牽我。


又猛地停住。


就這麼目送我進了自己的家門。


晚上洗完澡後我從樓上往下看。


男人的身影就立在路燈之下。


樹影簌簌,他就立著,像一塊矗立不倒的碑。


不知道還要站多久。


39


第二天,顧時辭就跟他一個學生打架了。


起因是這個學生上課沒回答出他的問題。


他就去問那個學生到底在幹嘛。


正好瞥見那個學生準備編輯發給我的郵件。


「表子,是不是一個英國佬,你就給**啊?」


顧時辭就一拳砸那個學生腦袋上,然後鬧到了校醫院。


又是校醫院,我去到那邊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


其實顧時辭本來沒什麼傷的,但醫生說他是之前在德國受的傷沒怎麼養好。


現在又復發了。


我坐到了他身邊。


仰頭,看著天花板,白茫茫的燈,刺眼。


我沒看他,輕輕地問。


「顧時辭,真相重要嗎?」


「重要。」


我聽見他說。


可這次,我的回答卻是——


「不重要。」


「對林果安來說不重要,對廣大網友來說不重要,對我來說,也不應該重要。」


「沒有人會在意你吃了幾碗粉對嗎?直到你將自己開腸破肚。」


「他們所攻擊的是個虛構的人,隻是那虛構的人套上了我的名字,然後他們要我為那個虛構的人付出代價。」


「這時候我再辯解,誒呀,我沒幹那件事啊,你們要相信我啊,有人聽嗎?沒有啊。」


「他們隻是個刷短視頻的,隻是玩個論壇的,上一秒刷過去了留個言罵你一下,下一秒誰會記得你?」


「誰會在意你是不是清白啊,沒有人會在意的,可你自己在意得要死,有什麼用呢。」


「之前我接過一個案子,女孩長期遭受網暴,最後為了證明清白,自殺了。」


「她的自殺換來了什麼呢,一年後,還是有人覺得她做了當初沒做過的事。」


「這就是網絡發達,短視頻盛行的時代,拿無形的匕首輕松了結一個人的生命。」


「可是,你知道嗎?更殘忍的是,舉起匕首的人,從不覺得自己曾舉起匕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為什麼會跟他說這些。


按理說我這種人早應該看開了,也許是因為他是顧時辭,唉,他是顧時辭。


他手上打著吊針。


我站起來,


「那我為什麼要在意呢?阿德勒心理學曾經說過,人生就是在於將自己的課題與他人分離。」


卻聽見他坐在位置上說。


「不是的。」


「很重要。」


「很重要。」


我忽然覺得時空輪換,我回到四年前的那個下午。


我拽著他的手腕,他擰著眉問我。


「你為什麼總讓我相信你,我的相信很重要嗎?」


原來……


這是他的回答。


40


我沒想到從不玩網絡的顧時辭會在社交媒體發布一篇長文。


裡面詳細敘述了大學時關於那支鋼筆的所有細枝末節。


舉證了以當時的條件我不可能再翻窗把鋼筆放回去。


他寫了很多,原來當初表白墻那份投稿之所以撤那麼快,是他找到負責的同學要求刪除的。


原來,筆丟了的那一刻,他就對導員說過並不認為是我偷的。


這些是他從沒告訴過我的,雖然就算他跟我說了,我也不會覺得怎麼樣。


這篇文章裡,自始自終,他都是以我同學的身份來講述這件事的。


沒再提感情的事。


同時,他在文末表明了自己供職的學校,


以及自己的學術成就,並且以自己的名義擔保,我根本就不是林果安視頻中的那種人。


其實,就算是作證,也很少會有人拿自己的學術地位擔保。


因為就算是我以前沒犯錯,後來犯錯了。


他也會跟著身敗名裂。


再然後,林京也發布了一篇聲明。


意思就是,他不再會擔任林果安的導師,林果安的論文寫的爛就是爛,和我沒有任何的關系。


讓我覺得意外的是,這些年與我們有過合作的各界人士。


也都站出來給我作證。


那位被網暴致死的女孩的母親,在林果安的微博下發出了這麼段話。


「網絡的發展使得現在的私人領域社會化。很多人總以為自己還在一個私人空間裡隨意評價和辱罵別人,他們沒有意識到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的混淆。網絡時代,每個人都更需要對自己的公開言論負責。」


在那之後,輿論就開始反轉。


謾罵聲多了起來,不過這次是針對林果安的。


一個網紅的隕落所帶來的娛樂資源更大。


營銷號更是爭先恐後地撲到林果安的身上。


她的各種老底被扒出來,曾經的視頻下全是清一色的惡評。


我突然很悲哀地發現,那位母親的發言一點作用都沒有。


大家都在狂歡,尋找刺激點,至於因誰而狂歡,誰的屍體正在腐爛,一點不重要。


後來,林果安錄了最後一個視頻。


跳下了拉芒什海峽。


有人說她被救了,也有人說沒有。


41


我的日子依舊在過。


聽說顧時辭的訪問要結束了,這絕對是件值得慶祝的事。


我就差把「趕緊滾回你的德國」寫在臉上。


結果,他跟在我身邊,告訴我。


「我確定繼續以研究學者的身份待在你們學校了。」


我瞇眼,朝他笑得並不燦爛。


「哦?是嗎?那真可惜。」


「我導師要被國內返聘了,我估計也會跟他回去。」


他怔了怔,看我,有些無奈。


又到了一年年末,街上亮起璀璨的燈。


聽說離我們這條街稍遠的地方就有煙花秀,


到達家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遠方的深空綻起一朵朵亮花。


我不讓他碰我,他就再也沒有碰過我。


他點點下巴,示意我把掌心攤開。


一枚小巧的項鏈在空中晃蕩。


愛心的款式,看起來應該還有另外一條配對。


是那條曾經被我丟進學校的人工湖裡得項鏈,現在又出現在我的眼前。


斑斕的光落在他的眉眼,遠方的煙花聲散漫進嘈雜。


「蔣竹,項鏈沒丟。」


「佔卜師的話,能不能不作數?」


我盯著他,搶過了那枚項鏈,然後伸手,這次,銀色的項鏈落進茫茫夜空裡。


再也找不到。


「不能。」


「新年快樂,顧時辭。」


他點了點頭,站在我身邊,呼氣。


白霧泛濫,嗆聲,火樹銀花。


掩蓋不了他眼底悄然泛的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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