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氣,不服氣叉起腰,挺了挺胸脯。
他揉了揉太陽穴,悠悠道:「哦,好像昨天有個人鬼哭狼嚎的,說自己沒有胸。」
我一怔,昨天喝大後的一些片段開始慢慢地湧入腦海。
媽的,就不該跟江承這狗一起。
又多了一個被他嘲笑的梗。
我憤憤低頭幹飯,不理他,皮蛋粥燉得很入味,喝在胃裡暖暖的,小肚子的疼也緩解了不少。
「好喝嗎?」
「不好喝。」
「不好喝別喝。」
「就喝,我家的米。」
我悶頭幹飯,餘光瞄過江承的上半身,好巧不巧地,與他的視線相撞。
他勾著一抹戲謔的笑,神色極其欠揍: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用得著偷偷摸摸的?」
說罷,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長腿一伸。
「顧小蕎,你那小說裡寫的什麼霸道總裁是不是就按我這標準來的?什麼寬肩窄腰、身高腿長、事業有成……」
我嫌棄瞅他一眼,忍不住提醒他:
Advertisement
「你見哪個霸總是碎嘴子?」
我惡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
「我是好奇,你這個樣子一會兒怎麼出門?」
他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沒好氣道:
「助理一會兒給送衣服過來。」
江承的小助理效率挺高,說話間就拎著幾個手提袋過來了。
他換好了嶄新的黑襯衫,系上了新的領帶,不張嘴說話,還真有點霸總那感覺。
接著他從一個透明袋子取出一個盒子,竟然是益母草顆粒,治痛經的。
他撕開一小袋倒進玻璃杯,沖上熱水,遞給我:
「趕緊喝。」
我悻悻地接過:「你怎麼知道……」
他沒好氣道:「你瞅你這臉,白得跟女鬼一樣。」
剛有點小感動,一句話又給我幹沒了,我氣得瞪他一眼:
「江承,你煩死了!」
「胸不大,脾氣倒不小。」他悠悠補刀。
我:……
「啊啊啊江承你個狗東西,你等我活過來的,我要宰了你!」
我氣得對他一頓瘋狂拳打腳踢,江承一手按著我,勾著勝券在握的壞笑:
「要宰了我?那……這個送別人了?」
他手上拿著一個橘黃色購物袋。
我眼瞬間一亮,鼻子嗅出了金錢的味道。
「呵呵……我剛才說話聲音有點大。」
我忙掛上狗腿兮兮的笑,討好道:
「江老板霸總本總,財大氣粗,天下第一帥。」
江承冷哼一聲,將手提袋丟給我。
我打開一看,限量款,還是最愛的紫色,相當之滿足。
上次那個包,還是有一次無意跟他提起謝川當年省吃儉用送我一高仿LV時,他無情地嘲諷我一頓後,第二天直接訂了個愛馬仕。
雖然有時候經常被江承氣到跳腳,但「茍富貴,勿相忘」
這句話他倒是沒忘,有時候辦的事,該說不說,還挺像個人的。
雖然我現在寫小說也賺了點小錢,但愛馬仕還是咬碎了牙也舍不得買的,不像他這種資本家,財大氣粗。
背上新包,肚子瞬間也不疼了。
江承無語地瞥我一眼:「顧小蕎,真應該把你現在這副嘴臉拍下來。」
我:「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他抬腕看了眼表,伸手擼狗似的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走了啊,你困就再睡會兒。」
頓了頓又補了句:
「別喝涼水,中午不回家吃就讓飯店做好送過來。」
我理了理頭發:「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煩。」
「嘖,顧小蕎,吃完飯就罵廚子啊。」
「略略略~」
7
中午飯店送來了幾個我愛吃的菜,吃完後,碼了會字,趁著天氣不錯,出門逛逛。
念在江承出手挺大方,想起昨天毀了他的領帶和襯衫,我想著,要不賠給他吧。
去了他常穿的那個品牌,逛了一圈。
好家伙,就沒見過低於五位數的,這狗東西穿的是龍袍嗎!
售貨小姐姐禮貌地問:「女士,要給您先生挑襯衫嗎?需要幫您介紹一下嗎?」
我尷尬笑笑:「那個,你們這最便宜的是哪個?」
小姐姐微微一愣,給我指了指:
「這個去年的款斷碼了,在打折。您先生穿多大碼?」
我哪知道他穿什麼碼?
我拿起一件差不多的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大,好長。
應該能穿下吧……
又挑了條最便宜的領帶,咬了咬牙,刷了卡。
我拎著購物袋,還沒走出商場,竟然意外碰到一個人。
謝川的小女友,徐薇。
本不想打招呼的,本來關系就尷尬,她卻喊住了我:
「顧蕎。」
我定睛一看,她竟然紅著眼圈,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有事嗎,徐小姐?」我不解。
「謝川和我分手了。」
她咬著唇,聲音愴然。
「因為你。」
我無語:「徐小姐,我們也隻有一面之緣吧,你說這話,有點好笑吧?
「我以為他是恨你的,恨你當年拋棄了他,所以我才故意為難你。」
徐薇緊緊地攥著手指,聲音也微微地哽:
「我以為,在他心裡我是不一樣的,可他還是忘不了心裡的白月光。顧蕎,你根本配不上謝川,我不知道哪裡不如你,我比你年輕……」
我不耐煩揮了揮手打斷她:「是,你比我年輕,我還真是羨慕你永遠不會變老呢。」
我哂笑,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網文作者的罵人水平。
「還有徐小姐,我真的很討厭雌竟這一套,更討厭別人說什麼配不配的問題,你這樣,我真的忍不住要罵人了。」
徐薇張了張嘴,紅著眼,辯駁:
「可我是真的喜歡謝川的,你當年不就是因為他沒有錢才甩的他嗎?」
我搖了搖頭,漠然一笑:
「那徐小姐喜歡他什麼呢?事業有成?帥氣多金?」
徐薇怔了怔,沒有回答。
我淡淡開口:「那如果謝川沒有現在的一切你還會喜歡他嗎?他給你買不起名牌包,甚至連吃飯都是問題,你還會喜歡他嗎?或者這份喜歡能保持多久?一年、兩年,甚至三五年?
「我與謝川多年前確實談過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愛,至於孰是孰非,我認為,局外人沒有評判的資格。我自覺問心無愧,我們分手多年,我也在刻意避嫌,所以你們之間的問題牽扯上我,那大可不必。」
我無所謂笑笑:「再說,我也沒有吃回頭草的習慣。」
8
其實現在回頭想想,自己當年也算是戀愛腦一枚。
為了謝川,我當了北漂。
從小到大沒吃過苦的人,擠著早八的地鐵,租著破舊的小房子,掙著四千多的工資。
謝川那時還在讀研,也是窮小子一個。
工作後接觸的圈子越來越大,社會上的人情冷暖也體會得越來越深。
那時,第一份工作,便遭到了領導的職場騷擾。
他直接問我:「顧蕎,你男朋友一個月掙多少錢啊,能養得起你嗎?
「我看你背的包該換了,喜歡LV還是香奈兒,我買給你。
「你很漂亮,也很聰明,應該懂得利用捷徑。」
那時我直接將辭職信甩到了他的頭上,頭也沒回地走了。
我那時總跟謝川說,LV的包好醜啊,怎麼會有人花幾萬塊錢買呢?
後來,組裡有個姐姐刷信用卡買了個LV,順利地談成了一單項目。
她跟我說:「顧蕎,很多人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你背著LV、開著寶馬去談生意跟騎著共享單車去,那結果肯定不一樣。
「有多少外表光鮮亮麗的人其實下班後住著地下室,可笑吧?可這也很現實。」
可能從那時起,我才漸漸明白「現實」二字的無力吧。
畢業後,我也很少向家裡張口要錢,爸媽似是也支持我鍛煉一番。
畢業前,夢想著憑自己的努力升職加薪,謝川平常也會兼職做一些項目。
他經常會做好可口的飯菜給我送到公司,也會送我一些能力之內的禮物。
下班後,我坐在他的小電瓶車沒心沒肺地吹著風,我抱著他的腰,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
「謝川,其實看久了,LV好像也沒那麼土了。」
他笑笑:「那攢錢給你買一個。」
我搖頭:「不要,太貴了。高仿的隻要一千多,買個假的就行,你不知道,現在好多人勢利眼得很。
「等你以後有了錢,給我買愛馬仕,幾十萬一個的那種。」
我晃著他的腰,暢想著未來的生活,指著身邊飛馳的車輛。
「你喜歡那輛路虎嗎?好像幾百萬呢,以後你變成有錢人了就買這個。」
我想,我們有手有腳、有學歷、肯努力,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
可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人才,生活也會漸漸地磨平年少時的稜角。
畢業的第二年,我年中掙了一筆1萬多的獎金,開心得不行。
恰逢快到謝川的生日,我咬了咬牙,買了塊表,花了1萬。
他平常經常要看時間,過生日,我想送他一個好一點的禮物。
本來是件很開心的事情,我訂了蛋糕,還去了我們平常舍不得吃的餐廳,我滿懷期待地將禮物送給他。
沒想到,他拆開後,愣了好久,隻說了句:「顧蕎,能退嗎?」
仿佛一盆冷水澆在了自己的熱情之上,我飯也沒吃,扭頭走了。
既委屈又心酸,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準備了那麼久的心意,他竟然一句謝謝都沒有。
那兩天,他竟然也沒有聯系我,兩個人第一次冷戰。
後來,是他的導師聯系到了我,說謝川最近在向幾個同學借錢,因為她父親意外摔傷了,需要手術。
他的導師說,院裡唯一的一個公費留學的名額給了他,因為我,他卻放棄了。
國外的科研工作收入都很高,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真的很難得,他的老師讓我勸勸他。
我請了兩天假回了家,發現家裡有爸爸的病歷本,剛剛做完的心臟搭橋手術。
一時愧疚得都不知如何面對他,那兩年我在外地工作,連父母病了都不在身邊。
爸爸安慰我:「爸爸沒事的蕎蕎,就是一個小手術,你工作忙就沒告訴你。」
我沒出息地哭,還要他來安慰我。
那天,我跟爸爸聊了很多。
我問他當年為什麼要給謝川提那兩個要求。
爸爸說,傻孩子,你覺得自己做了對的選擇,盡管爸爸媽媽有很多顧慮,但也不願去拆散你們。
「爸爸媽媽怕多年後你想起來,是因為當年我們的阻攔,你們才沒走到最後的,會一直覺得遺憾。
「但你還年輕,爸爸看出謝川是個好孩子,但貧賤夫妻百事哀啊,他研究生畢業後25歲了,要奮鬥多少年才能給你一個家?就算他努力上進事業有成了,有多少男人升官發財後第一件事就是換老婆的?他能保證一直像現在一樣愛著你嗎?這其中,要付出多少時間成本,又有多少未知因素?
「你當時開玩笑般跟我們提起第一次見謝川父母時,自己去幫人搬磚,你笑得沒心沒肺,不知道爸爸心裡多酸,你長這麼大,爸爸媽媽從小寶貝到大,連家務都舍不得讓你做。
「你走了一步,爸爸媽媽卻考慮到了你未來的九十九步,你為了謝川留在北京的時候,你媽媽偷偷哭著問我,女兒是不要我們了嗎。你知道她最愛胡思亂想,一會兒擔心你被人騙,一會兒又擔心萬一意外懷孕怎麼辦,這養女兒啊,就是要多費心些。
「你想撞南墻,爸爸就隻能盡力地去幫你。我管謝川要20萬彩禮,不是真的想要他的錢,一是想看他的態度,二是想讓你們明白,生活不容易,你們還太年輕。至於不讓你們婚前同居,隻是怕你受到傷害,畢竟男女在一起,吃虧的總是女孩。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等你未來有了寶寶,就能體會到爸爸媽媽的苦心了。」
那天,爸爸的一番話醍醐灌頂般地點醒了我。
在這之前,我也掙扎過,想對謝川說:「你出國吧,我等你回來。」
從前不明白,為什麼兩個彼此相愛的人走不到最後呢?
後來才懂得,不合時宜的相遇,注定是要以遺憾收尾的。
一切,都敗給了「現實」二字。
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多半會遍體鱗傷吧。
那年,我打聽到謝川父親醫藥費大概還差5萬,我給遠在大洋彼岸的江承打去了電話。
「江承,借我5萬塊錢。」
他那邊還是半夜,迷迷糊糊地問我:「借錢幹嘛?」
「不借拉倒。」我實在沒心情跟他扯皮。
手機「滴」了一聲,提示有一筆轉賬。
「收錢。」
他不耐煩地輕嘖一聲,又問我:
「被詐騙了?吵架了?」
「沒有。」
我收了錢便掛了電話,我跟江承,向來不需要客氣。
我將錢轉給了謝川導師,他導師以獎學金為由給了他。
我跟謝川提了分手,為了不給自己留後路,徹底地斷了自己的念想,我話說得很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