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深不願意費大力氣學習,尋求最少的時間做最高效的事。
而他做的性價比最高的事,就是動動嘴皮子哄我幫忙。
而我竟然甘之如飴,甚至覺得甜蜜。
原先覺得那麼甜的事,可現在回頭看,卻隻覺得諷刺。
10
沒過幾天,宋深給我發了信息:
「筆記找到了,你過來拿一下。」
我不想理他,但筆記確實是我一筆一畫寫出來的,做起來時間成本頗高,直接不要我有點不舍得。
我回他:
「你在哪?」
似乎早已斷定我不會拒絕,幾乎同一秒,宋深就報了個位置。
竟也是個女生宿舍,隻不過是靠近我們宿舍的另一棟。
我沿著他報的地方走,越接近聲音越嘈雜,草叢的另一邊,一群人在歡呼吶喊著。
「在一起,在一起。」
我沒靠近,隔著草叢遠遠地就看到了宋深嘴角噙著笑,低頭溫柔地向一個女生說著什麼。
女生一張小臉白皙,巴掌臉,櫻桃嘴,長得漂亮,紅著臉嬌嗔地讓大家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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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怕我聽不到似的,宋深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字字有力,聲聲擲地。
原來分了個手,便能配得上了……
我的存在,倒是還真挺有意義。
隔著人群,宋深突然回了頭看我,視線相對,我的心裡一片死寂,我嘲弄地朝著他扯了扯嘴角。
宋深的眼裡閃過一絲懊惱。
人群中,林婉如含著笑點頭,在大家的調侃中嬌嗔地撲進了宋深的懷裡。
就這樣看了一出狗血告白,我覺得有點沒意思,但是來都來了,沒拿到筆記我又不甘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人群散去。
宋深沒有直接離開,不知道和林婉一步步地走近我。
我直奔主題,別的事一概當作沒看見,不說詛咒已是用盡全力,祝福的話我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筆記呢?」
宋深一愣,低下頭,卻沒拿出筆記,而是從褲子裡拿出煙盒,掏出打火機,在黑暗中吞雲吐霧起來。
聞到濃烈的煙味,我下意識蹙起了眉頭。
我一向討厭他抽煙,怕他生病,總限制著他,讓他戒煙。
可是現在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想管了。
宋深看到我蹙起的眉頭,眸子突然變得有些亮,亮光卻又在彼此的沉默中消散,過了一會兒,他先打破了沉默,有些惡劣地笑了起來。
「誰表白會帶學習用品啊?」
想到什麼又說:
「我差點忘了,有個書呆子還真在表白的時候帶了。」
他說的是我。
其實我當初和他表白帶的不是學習用品,是情書,我怕自己因為緊張而忘詞,就把表白詞夾在書本裡,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眼。
等表白完宋深看到書本的一角問起來,我才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是學習用品。
不理會他語氣中的其他含義,我聲音冷淡:
「你就沒想著給我是嗎?」
在他默認的眼神中,我有些氣憤。
「筆記我不要了。」
筆記隻是個噱頭,他隻是找了個借口讓我當他和白月光愛情的見證者。
而我,再一次傻傻地相信他的話。
聽我這麼一說,宋深的聲音裡夾雜著幾分怒氣,剛抽過煙的嗓音沙啞:
「林粥,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也和那本筆記一樣,隨便就可以丟掉?」
在黑夜中,他的一雙瞳孔似乎泛著幽光,像是要把我吞噬。
我抬頭看向他,曾經讓我著迷的面龐早就在長長久久的遷就和忍讓中一寸寸失了光彩。
這一刻,我仿佛從來不認識他。
他怎麼會前幾分鐘剛和一個另一個女生表白完,下一刻又來質問前女友憑什麼和他分手?
大概是腦子有病。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挑起了他的痛點:
「宋深,有一點你說得沒錯,你確實配不上她。」
這個她是誰,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宋深成功地黑了臉。
12
回到宿舍,舍友們在討論著什麼,看到我,一時變得死寂般的沉默。
用腳趾想,都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沒事,我看了live。」
「你們消息還比我滯後呢。」
見我表情自然,舍友們才又紛紛議論起來。
「媽的這個死渣男,這才幾天。」
「林粥你分得好。」
「那女的也不怎麼樣啊,哪能和林粥比。」
知道她們在為我說話,但我還是摸著良心講了句公道話:
「我倒是覺得,她長得很漂亮。」
看了眼鏡子,因為考研的壓力和時間緊迫,頭發沒好好打理,幹枯毛躁,臉色泛黃,眼下還有一片青黑。
但是我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舍友有些欣慰道:
「看來你真的放下了。」
13
舍友開始在宿舍大罵特罵宋深,在宿舍已經不叫宋深名字了,而稱呼他為「那個渣男」。
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點開他的動態,看他發了些什麼內容,然後再根據當天的內容對他進行批判,從而開啟新的一天。
舍友剛開始是為了照顧我的情緒,沒想到後來罵著罵著,竟成了每日todolist的No.1。
舍友邊刷牙邊打開動態,憤怒地開罵:
「媽的,那個渣男哪來的臉,還帶著新女友去大理,真玷汙了我神聖的天堂,嘔,我前兩天吃的烤魚都快吐出來了。」
聽到這話,我刷牙的動作一頓,大理這兩個字就像是某種開關,促使我也湊過去看了眼。
照片是宋深在大理的沙灘上寫下「寶貝,我愛你。」的溫柔字樣,又在潮起的時候定格下了另一個畫面,林婉如被他單手環抱著,以一種絕對佔有和保護的姿態。
女生溫柔,男生清冷,看起來格外般配,連海浪都是他們愛情的傳遞者……
盡管我已經對他沒有感覺,心臟卻還是傳來陣陣鈍痛,替自己感到不值。
一周年紀念日哄我的東西,迫不及待地拿到現任面前討巧。
真夠惡心的。
把泡沫吐掉,我也跟著罵了句:
「呸,死渣男。」
14
到了圖書館,我發現原先宋深的位置坐了另一個男生,骨相優越,睫毛長而密。
見到我,抬起頭打著唇語:
「這裡應該沒有人吧?」
我搖了搖頭,也打著唇語回應:「沒有。」
我還不至於那麼霸道,一人佔兩個位置。
坐下沒過一會兒,一張紙條遞了過來。
「一直看到你在這個位置,能認識一下嗎?」
似乎又覺得唐突,把紙條收了回去,急切地在紙上繼續寫。
「以後我早到,也可以幫你佔座。」
他的字實在好看,一筆一畫又蒼勁有力。
我剛想拒絕,抬頭卻瞥見他的耳廓通紅,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神期待又緊張,顯然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我突然不忍心拒絕了,給自己找著託詞。
有個人幫忙佔座,也不錯。
這麼一想,我心安理得地把二維碼打開,男生的唇瞬間咧開,露出兩顆虎牙,一點心思都藏不住。
「我是顧言。」
他發完就又放下了手機,專心致志地開始做題,如果能忽略那蔓延到脖子上的一抹紅。
那大概就能稱之為「專心致志」。
15
顧言說給我佔座,便真的在給我佔座,我到得已經夠早了,沒想到他到得比我更早,桌上還有一個散發著熱氣的雞蛋和一瓶牛奶。
顧言:「順便給你帶了早餐。」
這個「順便」的歧義有點大。
看向手機發來的信息,大概還是因為不太熟悉,我不好意思拒絕,道了聲謝,拿起早餐往圖書館門口走。
我不太愛吃早餐,有的時候想著先刷題,刷著刷著想吃了再吃,沒想到一刷上頭,直接就到了中午,等吃完午飯回來,涼颼颼的早餐更是不可能去碰了。
後來為了避免浪費,我幹脆不帶從食堂買的早餐,而帶一些超市買的真空包裝的面包,但還是不記得去吃。
長期下來,不吃早餐的習慣就這麼養成了。
宋深知道我有這個習慣,也沒勸過我,任由我樂意。
靠在圖書館的長廊,看向手上的雞蛋和牛奶,我心裡湧起了一股暖流。
從來都是我給別人帶早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帶東西。
16
沒想到有一就有再,吃了第一次後,後面更不好拒絕了。
顧言是真的變著法地給我帶早餐,我懷疑他連學校周圍的早餐店都跑遍了。
我也慢慢從剛開始的尷尬發展到後面能和他兩個人一起坐在圖書館門口從容地吃粉。
「你嘴角沾了醬料。」
顧言盯著我的唇角,眼睛很亮。
我伸出手隨便蹭了一下。
「還沒掉。」
我自己感受不到,正要掏出手機,顧言的手已經先我一步,指腹在我的嘴角輕輕擦了一下。
明明我才是被觸碰的那一個,顧言的臉卻紅得比誰都厲害。
看起來更像是我把他欺負了……
剛要調侃一句。
「啪」的一聲,身後傳來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我回頭,一眼看到了宋深,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和顧言。
從上次告白事件後,有陣子沒看到他了,很奇怪,以前我掰著手指倒計時秒數,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可現在看到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心裡卻十分抗拒。
似乎連他的存在都讓我覺得無法忍受。
顧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宋深,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先上去啦,垃圾幫你一起扔了。」
溫熱清冽的呼吸讓我的耳根有些發癢,我點了點頭:
「我馬上上來。」
顧言的眸子重新帶上了笑意:
「好,我等你。」
17
等顧言上樓後,宋深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還和他有拉扯,示意他朝一旁的林子裡走。
宋深盯著我,眼裡隱藏著三兩分情愫。
「粥粥,你以前明明不吃早餐的,怎麼現在開始吃早餐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還不自覺地帶了些小心翼翼。
「你來找我就是問這個?」
曾經對他有數不盡的耐心,可這會和他說句話,我都覺得浪費時間。
「沒什麼事我走了。」
還沒邁出步伐,我的手被他拉住,拽得我手心泛疼。
我下意識地用力甩開,在他錯愕的眼神中不耐煩地說道:
「你他媽到底要說什麼?」
宋深終於消停了下來,看起來有些委屈。
「你不是要那個筆記本嗎?我拿給你。」
說完把本子遞給我。
本子的封面還寫著「希望我的男朋友好好學習」的字樣。
看到這幾個字,我的頭皮發麻,幾乎一下子發不出聲音。
不是因為宋深,而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時傻傻付出的自己。
原來傷疤就算愈合,再被揭開,也依舊會記得當初所受過的那些疼痛。
過了一會兒,我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不要了。」
我早就不想要這本筆記本了,因為不記得的知識點總能在顧言那裡找到答案。
長長久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我們彼此都不會再說話了,宋深突然用一種很輕的、試探性的口吻問我:
「你和他在一起是為了讓我難受嗎?」
又自顧自地接著說,眉頭緊蹙,看起來真的格外痛苦。
「粥粥,我很難受,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抬頭看向他,還是那張臉,此刻我竟找不到一絲一毫能愛他的地方。
「宋深,你有女朋友,別犯賤。」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對他說出這麼難聽的字眼,我自己都有些驚訝,卻馬上又覺得十分合理。
「我和誰在一起,以及做什麼,都和你沒關系。」
說完這句話,我沒有再看他,轉身回了圖書館。
18
顧言聽到我的腳步聲,抬起頭朝著我笑了笑,又推過來一張草稿紙。
上面滿滿當當地寫滿了我問他的那道題的解題思路,細致又耐心。
在陽光下,他臉上隱約可見絨毛,皮膚好得出奇,鼻梁挺直,長得真的格外好看。
我一下入了神,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沖動地在草稿紙空白處寫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