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望了,也不想再沉浸在過去,但我走後,萬一夢菡的女主光環又生效了呢?
我要做最後的打算。
蕭銘回憶起過去,眼裡泛起一絲淚意:「之煙,是我、是我對不起你。」
他聲音哽咽,仿佛極為後悔。
我隻是搖了搖頭:「妾身福薄,不能再伴太子身側,隻願太子看到這麼多年,妾身還算安分守己的份上,好好對待澤兒,還有跟著我的鄰香。
「若是他們過得不好,妾身在天之靈,也難以安息。」
鄰香自小跟著我,情分自不必多說。
而蕭澤,我雖埋怨他前世疏離我,但今生,他還沒有走到那個地步,他還是我的兒。
「我答應你。」蕭銘喃喃,仿佛自我安慰一般地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不許你死!」
他竭力想挽留我,可生死豈由他定。
我咽下嘴中的血,緩緩道:
「還有,最後一件事。
「請太子,賜死夢菡。」
我思來想去,還是唯有一死,可解後顧之憂。
不然依我們結下的仇怨,隻怕她再次得勢,報復的便是我身邊的人。
我不容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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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銘沒有絲毫猶豫:「好,我都答應你,你好好養傷,我……」
他話音未落,我壓制不住的鮮血便噴了出來。
淋漓斑駁,濺到他的手上。
蕭澤和鄰香都趕了過來。
我最後看了他們一眼,閉上眼時,隻聽見一陣哭聲。
人死之後,魂歸九泉。
但我的魂魄卻還留在這裡,看到了我死之後發生的一切。
蕭澤和鄰香哭得不能自已,甚至連蕭銘也落下淚來。
依照我死之前的要求,蕭銘處死了夢菡。
夢菡跪在他腳下,拉著他的衣角求饒:「不要,蕭銘,你曾經明明說愛我的啊,你說我跟別人都不一樣,你都忘了嗎?」
蕭銘冷漠地望著她,仿佛眼前的不是他傾心過的女子。
而這樣的眼神,我前世也無數次地見過。
侍衛端著毒酒上前一步:「良娣,上路吧。」
夢菡拼命掙扎,但蕭銘卻親手掐著她的下巴,給她灌了下去。
她絕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痛哭一聲,吐血不止。
漸漸地,她在掙扎中沒了呼吸。
22
蕭澤一日日長大。
他腰間還佩著我給他繡的香囊,因為那是我給他留的唯一一樣東西。
有時候,他會對著香囊說想我了。
我在他身邊忍不住嘆息。
……
時光流轉,很快到了玄元二十七年。
皇帝退位,蕭銘登基。
他選了許多與我相似的女子入宮,在那些人身上找尋我的痕跡。
人人都說,聖上對我情深義重。
可我看著那些替身,隻覺得可笑。
蕭銘不過是在滿足自己罷了。
我作為宮人與妃嬪口中的白月光,有人羨慕,有人嫉妒,還有一些人則認為,我不過是死在了蕭銘最愛我的時候。
或許吧。
我都已經死了,還管她們怎麼評說。
隻是下一世,我不想再遇見蕭銘了。
我隻想健康快樂,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以及……阿霽。
回到楓山別院,形單影隻的阿霽。
對不起,死之後才發現你的心意。
可我無法回應。
抱歉啦。
我先走一步了。
番外蕭銘視角
巍峨皇宮,風雨飄搖。
我躺在床上,又夢到舊時的畫面如潮水襲來。
那是玄元十三年。
管之煙不在的第一年。
新來的侍女打翻了茶水。
我抬頭,剛想要訓斥,卻愣住了。
其實自從管之煙走後,我就做著同一個夢。
夢裡,我一向溫柔體貼的太子妃會變成不可理喻的妒婦,而眼前的少女,才是我真正的心上人。
我們相伴一生。
我想,這怎麼可能?
這隻是個夢而已。
然而,當我問對方的名字時,對方卻給出了和夢裡一樣的回答。
她說:「我叫夢菡。」
真的是她。
我怔住了。
我開始慢慢地傾向於,夢裡的畫面,就是我們的未來。
不知不覺中,我對夢菡越發上心,而對於管之煙,則日漸厭棄。
到了玄元十六年,管之煙回來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沒有像我夢見那樣,纏著我,又處處針對夢菡。
她淡淡地,仿佛對一切都不在意。
我對於這種變化,有種莫名的驚慌。
我忍不住試探她,但又在她冷漠的回答中落荒而逃。
我總覺得,她好像離我越來越遠。
就連我送給她的玉佩,她也毫不在意地送給了旁人。
我起初很憤怒,但走到她面前時,不知為何,又泛起一絲苦澀。
我問,為什麼。
她卻說,她早就知道我變心了。
「還君明珠。」她捧著玉。
我的手幾乎是顫抖的。
我不想讓她還。
明明我已經有夢菡了,可管之煙的一舉一動,還是牽扯著我的心。
我拿著碎玉回到房中,然而無論如何彌補,都無法歸於原樣。
就像我們的感情。
管之煙說得沒錯,是我先變了。
我因為一個夢疏離厭惡她,是我對不起她。
我想要彌補,可是管之煙卻搬去了楓山別院。
她好像不想再看見我。
我有些氣惱,有些心痛。
就像賭氣一般。
第一年,我忍著沒有去找她。
第二年,我開始在皇後身邊旁敲側擊。
第三年,我還是忍不住親自去了。
可是……可是她居然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嫉妒沖昏了頭腦,我恨不得將那個男人立即處死。
尤其是看見那男人與我長了一張相似的臉,我立刻聯想道:
不會是管之煙對我徹底失望,所以找了替身吧?
為什麼不找我本人呢?
隻要她點頭,我馬上就跟她重歸於好。
後來發現是誤會一場,我才松了口氣。
我不敢想,要是管之煙喜歡上別人,那我怎麼辦?
絕對不可以,她是我的,我不會放手。
……
我將她接回了府。
可是,她一點都不高興,也不讓我接近。
夢菡冤枉她時,我看著管之煙,以為她會求我。
可是,迎來的卻是管之煙的吐血。
她的身體越發不好,時常昏迷。
兩年後,竟然連下地都不能了。
當她身邊的丫鬟來喚我時,我以為她終於肯原諒我,肯主動見我。
卻未想,那是我見她的最後一面。
她問我,還記得她出嫁的時候嗎?
怎麼會不記得呢。
那時候,她小小的,又纖細溫柔的一個女子,像清香婉約的茉莉。
可現在,卻深陷床褥,如將要化去的霜。
她死在我們成親的第十七年。
「煙兒……」我伸出蒼老的手,徒勞地抓向虛空。
我想,要是有下一世,我還想遇見管之煙。
不管她是否變得嫉妒,多疑,不管她是否依然體弱,多病。
我想再乘馬,迎她,牽住她的手。
永遠也不放開。
番外阿霽視角
我的代號是霽,自有記憶起,就跟師父待在千機閣。
我們是殺手,殺手不講感情。
可是,當師父被同伴背刺那天,我還是為給師父報仇,離開了千機閣。
閣主派人追殺我。
我在窮途末路之際,倒在楓山腳下。
醒來時,面前是一名清麗蒼白的女子。
她柔軟的目光似水,不含絲毫敵意。
我問她,救了我,就不怕帶來麻煩嗎。
她卻說,救都救了。
養傷期間,各種珍稀藥材不要錢似的砸下來。
我算了算自己欠的藥錢,發現賣了自己也還不起,便問她能不能在這裡當護衛。
幸好,她同意了。
聽下人說,她是太子妃,為什麼太子妃會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我不明白。
我藏在暗處,保持著殺手的習慣,觀察著她。
每天,她都起得很晚,醒來後會在院子外走一圈,摸摸她種的月季。
午飯,她常常吃清淡的,魚片蝦仁粥,還有百合蓮子羹,她似乎都喜歡。
就是隻那麼小小的一碗,真的吃得飽嗎?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不知不覺間,摸清了她所有的習慣。
甚至連她調查我,我都知道。
她對我的防範太少了,我想。
要是我是刻意接近她的怎麼辦?
她就這麼信任我嗎?
這個認知,讓我有點開心。
我忍不住頻繁地出現在她面前,希望她的目光也能停留在我的身上。
多一點,久一點。
——如果沒有那個人出現的話。
蕭銘,當今太子,也就是她的夫君。
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心便沉了下去。
我好像知道她為什麼會救我了。
兩張相似的面容,牽扯出我背後的身世。
我們不得不分開。
我做了蕭霽,而她也回到蕭銘身邊。
可是,她並不開心。
太子良娣汙蔑她給孩子下毒,外面的人都說她蛇蠍心腸。
盡管沒有證據,可臟水還是潑在她身上。
我不信她會下毒。
經過查探,我終於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
我親自把人帶到太子府,又見到了她。
她好像更憔悴了。
我給她送了很多藥材去。
為了避嫌,借由別人的手,幾經輾轉。
但這些,還是無法挽救她的生命。
兩年後,她死了。
聽聞消息那瞬間,我隻覺得耳中一陣嗡鳴,反應過來時,嘴中吐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襟。
我奮不顧身奔向太子府,卻在踏出門口那刻被護衛死死攔住。
「主子,不可啊!」
「您這樣去,隻會損害太子妃的聲譽,讓外人以為……」
我僵硬地停住了腳步。
原來,我連看她最後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最後,我隻能回到楓山。
回到那座別院去。
她的音容笑貌,仿佛還留在這裡。
可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