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不打個招呼,好像也不禮貌。
「早安。」我主動道。
「早。」靳懷時的聲音和人一樣冷硬。
我自覺拉遠了和他之間的距離,打算取了藥膏就回房塗藥。
也不知昨晚是誰收拾的東西,平時明明放在中層的藥箱,居然被挪去了最高層,我踮腳去夠都還差了幾釐米。
我正打算叫人來幫忙,靳懷時卻不聲不響地站到了我身後,順手就把藥箱取了下來。
我伸手去接,謝謝都已經說出口了,結果他非但沒有把藥給我,反而說要送我回房。
有人幫忙當然是好的,隻是房門一打開,我的電腦裡就傳出來一陣悽慘的角色陣亡的提示音。
靳懷時看向了我的電腦屏幕,欲語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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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猛地回想起自己下樓前好像誤點了開始,直接開了一局遊戲。
我已經不敢想象自己會被隊友罵成什麼樣子了。
在我抱過電腦,在線上瘋狂道歉的時候,靳懷時已經打開了藥箱。
「我幫你上藥。」靳懷時說。
「?」
小舅舅,我們是不是有點太曖昧了?
靳懷時半跪在床前,把我的腳放在了他的膝上。
眉眼低垂,鼻梁高挺。
這個視角帶給我的即視感過於強烈,讓我一陣恍惚。
在靳懷時的指尖碰到我腳底的一瞬間,我猛地縮回了腳。
「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靳懷時的手頓在半空中,晦澀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隨後退出了房間。
6
靳懷時這次回國,不隻為了探望賀雲朝,還開始接手了靳家在國內的產業。
賀雲朝很敬重他,自從靳懷時來了,賀雲朝的脾氣都變好了,也不再嚷嚷著找我了。
我樂得清闲,一頭扎進了遊戲裡。
更令人驚喜的是,許久沒有上線的時也竟然再次上線了,還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遊戲的世界頻道上到處都在刷時也復出的消息,我顫抖著手,給依舊在線的時也發去了一句你好。
「你好。」那邊很快就給出了回復。
「大神,我仰慕你很久了,以後可以一起玩兒嗎?」
時也沒有再回復,而是直接彈來了一條組隊邀請。
我顫顫巍巍地加入了他的隊伍,不負眾望地成了全隊墊底,直接拉低了他的總戰績。
就在我以為得罪了時也的時候,他發來了一句話:
「以後我帶你多練。」
我回了三個驚嘆號,立馬答應了下來。
我和時也的關系發展得很順利,他脾氣很不錯,隻是他的現實生活似乎很忙,每天都是定時定點上線。
因為忙著打遊戲、練操作,我直接忽視掉了賀雲朝。
在姐姐來接我的時候,我飛快收拾好了行李,帶著我的畫筆和顏料,打算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提著行李出門,賀雲朝坐在輪椅上,陰冷的目光像蛇信子一樣舔舐著我。
「喬喬,你是要離開了我嗎?」
「我要回家。」
「可你是我的未婚妻。」
這三年的相處已經讓我足夠了解賀雲朝,他的表情控制得再好,我也能看出他掩在平靜皮肉下的歇斯底裡。
賀雲朝是一個缺愛的人,這一點我一直都知道。
賀雲朝很小的時候,爸媽就因為利益分攤不均而離了婚,賀雲朝的爸爸很快有了新歡,媽媽也快速改嫁,經常大半年才能見上一次面。
所以和他在一起後,我收斂起了脾氣,但他身上的刺卻一直在野蠻生長,把我扎了個透。
現在擺在我眼前的路隻有兩條。
要麼成功攻略時也,徹底擺脫賀雲朝。
要麼失敗,淪為沒有靈魂的惡毒工具人,走上絕路。
不管哪條路,最後都會撕破臉。
所以我直接擺爛了,告訴賀雲朝,他要是不甘心,可以直接取消婚約。
「果然,盛喬,你果然是這樣的人。」
我忽然想要發笑,在他說完後,我直接把訂婚戒指丟給了他。
「我什麼樣的人?你不就是覺得我和你是因利而聚嗎,為了這樣的揣測,你受傷以後無時無刻不在試探我的底線。」
「賀雲朝,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我家裡有錢是我的錯嗎?兩家聯姻,沾上了錢的感情在你眼裡就不純粹了是嗎?」
「難道隻有一貧如洗,窮得除了一顆心以外什麼都掏不出來的人愛你,那樣的愛才叫純粹的愛嗎?」
「那現在如你所願,你自以為是的揣測成真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我的反問連珠似炮,賀雲朝臉色發青,一雙手SS扣住了輪椅扶手。
葉媽的臉色比賀雲朝還要難看,直接朝我呸了一聲:
「你這個沒教……」
「你朝別人吐口水就很有教養嗎?」
葉媽還想說點什麼,我擺了擺手,打斷了她。
「算了。」我從兜裡掏出了一個收拾行李時翻出來的五毛錢硬幣,拋給了葉媽,「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
硬幣落地,我聽見身後響起了一聲悶笑。
靳懷時倚在門邊,雙臂抱在胸前,陽光落在他的眉眼上,疏離淡去,平添慵懶。
莫名其妙。
我腹誹了一句,拖著行李箱揚長而去。
7
回家後,我放下了所有心防,睡了個昏天黑地,連鬧鍾的聲音都沒能聽見。
等醒來時,我已經錯過了和時也約好的上線時間。
我慌忙登錄遊戲,卻發現時也的在線標識還亮著。
時也說他在等我。
興許是睡飽了緣故,我一晚上的操作都十分流暢,連時也都說我進步神速。
於是我趁熱打鐵,提出了想和他線下見一面。
畢竟離孟姣出現,劇情正式開啟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不能再拖了。
一直回復得飛快的時也突然沉默了,半晌過後,時也說自己最近有些忙。
言下之意,婉拒了哈。
時也這人確實神秘,姐姐幫我查了他很久都沒能查出他的真實身份。
我也確實有些唐突,隻好打著哈哈把這件事翻了過去。
我宅在家中,除了畫畫就是打遊戲。
姐姐怕我受了情傷,在家裡憋出毛病來,直接把我丟去了拍賣會的現場。
我睡眼惺忪,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落座了。
姐姐說這場拍賣會的拍品裡有好幾幅我曾感興趣的油畫,無論價格,隻要我喜歡,就盡情拍下來。
好巧不巧,我在拍賣會上碰見了瞿逸。
他是我姐姐的S對頭,也是我的前姐夫。
我和他早就不對付了,如今瞿逸摟著新歡,我拍什麼,他的競價就一定穩穩地壓我一頭。
我和他針尖對麥芒,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激烈對撞,最後卻都被前排的一個人以高價截了胡。
拍賣會結束後,瞿逸帶著新女朋友攔下了我。
「喬喬,你這脾氣怎麼和你姐姐一模一樣,老是這麼嗆人,做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你要是溫柔一點,也不至於和賀少鬧翻了。」
瞿逸說完,我連忙讓人拿了兩張紙巾給我。
「怎麼了?我這個曾經的姐夫說你幾句,你就開始冒汗了?」
「不是。」我捏著紙巾,深吸了一口氣,「手裡沒個東西佔著,我怕自己忍不住動手扇你。」
又是一聲熟悉的悶笑傳來,我一轉頭,看見了靳懷時正朝我走來。
「這位先生是?」瞿逸也看向了靳懷時。
「靳懷時。」
「原來是靳總。」瞿逸瞬間變了臉色,笑意勃發,朝靳懷時伸出了手,「久仰久仰。」
靳懷時瞥了一眼瞿逸,完全沒有握手的打算。
瞿逸訕訕地收回了手,暗裡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要不是我得罪了賀雲朝,靳懷時也不會這麼不給人面子。
我沒理瞿逸,打算直接離開。
「盛喬。」靳懷時叫住了我。
「嗯?怎麼了?」
「你剛剛喜歡的那幾樣東西我已經讓助理拍下來了,待會兒就送去你家。」
雖然我和瞿逸關系很差,但是絲毫不妨礙靳懷時的話說完,我和瞿逸大眼瞪小眼,從對方的眼裡清清楚楚地看出了一句話——
「這人沒事兒吧?」
8
瞿逸察覺不對,搶先離開了。
於是場面變成了我和靳懷時大眼瞪小眼。
我腦子狂轉了八十圈,拒絕的話剛說了一半,靳懷時就開始問我什麼時候辦畫展。
之前我的畫展籌備到一半,因為賀雲朝出事而倉促取消,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大遺憾。
但現在我還忙著攻略時也保命,能不能成功都不一定,實在沒空想畫展的事了。
靳懷時遞了一張名片給我。
「辦畫展的場地可以隨時聯系他,我很期待再次看見你的油畫。」
「再次?」我狐疑地接過了名片,「靳總,你這是在因為賀雲朝的事補償我嗎?」
「我是希望你不會因為他的事而連帶著討厭我,我和他不一樣。」
「有多不一樣?」
靳懷時微微俯身,拉近了我和他的距離。
「起碼,我不會讓你受傷。」
這句話過於鄭重,鄭重得讓我的心忽然緊了一下。
靳懷時靠得太近了些,我聞見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雪後冷杉的氣味,熟悉得讓我的頭有些發昏。
「靳總,你可是賀雲朝的舅舅。」
「那又怎樣?」
「我不喜歡年紀太大的男人,更不想再招惹和賀雲朝有關的人,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雖然還隻是攻略目標,但是拉出來當一下擋箭牌,也不算過分吧。
我後退了一步,把名片插回了靳懷時的西裝口袋,說了一聲再見。
我沒空應付靳懷時這種看起來就很危險的男人,我忙著回去攻略時也。
今天時也罕見地上線晚了幾分鍾,狙起人來都下S手,一槍一個,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觀賽的人在頻道裡嗷嗷直叫,說時也寶刀未老。
一向不在公屏上說話的時也忽然抽出空,在公屏上飛速發了兩個字:
「不老。」
於是其他人刷屏刷得更厲害了。
我突然好奇起了時也的年紀,發了一條私信問他。
時也又狙了兩個人,退出了比賽,給我回了一條早點睡覺,就直接下線了。
嘖,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針。
9
靳懷時還是把拍賣會上的那幾幅畫送到了我家。
姐姐問怎麼現在才有人送畫,我隻好如實回答,這是別人拍下以後送來的。
「誰啊?」姐姐笑容促狹,朝我挑了挑眉。
「……靳懷時。」
姐姐一怔,隨後輕笑了一聲:「你那個學長啊?」
我見鬼似的看了她一眼:
「正常人都會先反應過來他是賀雲朝的舅舅吧……而且你怎麼知道他是我學長的?」
靳懷時比我高了好幾屆,行事又十分低調,我都是快畢業的時候才知道的這件事。
「我不是怕提起賀雲朝你會難受嘛,我記得幾年前你畢業舞會喝醉了,就是靳懷時把你送回家的。」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成了一片空白。
我急匆匆上樓,找朋友要來了畢業舞會的錄像。
紛亂交錯的光影,青春洋溢,我在人群中醉得臉頰緋紅,最後一頭栽進了一個男人的懷裡。
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是他的輪廓、身型,都在提醒著我,這個男人就是靳懷時。
因喝酒而斷片的碎片記憶突然開始在我的腦中狂轟濫炸。
我依稀回憶起,自己那天在惱人的酒氣中聞見了一股很好聞的冷杉氣息,隨後揉著那人的臉,說了一句:
「你好香啊,我能摸摸你嗎?」
所以,那個人是靳懷時。
我尖叫了一聲,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臉。
姐姐不明所以地敲門,問我怎麼了。
我一邊說沒事,一邊找到了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周荔,問她還記不記得畢業舞會上有一個叫靳懷時的學長也來了。
周荔比我還迷茫,先是反問我畢業舞會怎麼會有學長在,隨後又說她去替我打探打探。
這一打探,就是整整一個下午。
一直到天色都暗了,周荔才匯總了各種零碎的信息,告訴我靳懷時確實去了。
「喬喬,是你的導師邀請的他呀,靳懷時喜歡你的油畫,一直想要見你一面,正趕上畢業舞會有時間,他就去了。」
我捧著手機,指尖因為尷尬而微微顫動。
畢業還不到半個月,我就和賀雲朝重逢了,很快就確立了戀愛關系。
而就在那之前,我居然扒拉著賀雲朝的小舅舅,問能不能摸摸他。
10
我是喝多了酒所以斷片了,但是靳懷時肯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