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睡得特別安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安穩。
這樣的溫馨持續到下午,陳路周難得睡到下午才起,起床洗完臉,實在無聊,就坐在沙發上開始敲核桃吃。
“梆——”一錘子下去,木制茶幾猝不及防地裂開了,然後不受控制地“噼裡啪啦”開始散架,陳路周想扶沒扶住,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茶幾瞬間坍塌下去,好像被一隻惡魔的手劈開,直接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陳路周簡直不敢置信,整個人呆愣愣地舉著錘子停在半空中,抬頭看了看錘子,又看看地上的“屍體”,半天都沒回過神,要不是眼睛不知所措地一眨一眨散放著茫然無辜的光芒,畫面看起來好像直接靜止了——
力氣太大了?
靠?
徐栀要哭了吧。
正巧,沙發上的手機亮起來,他神不守舍地撈過來。
徐栀:【那個,陳嬌嬌,我忘了提醒你了,茶幾是我自己做的,你用的時候小心點,可能還不太牢固。千萬別敲啊!】
那為什麼在桌上放一袋核桃?
陳路周:“……”
正當他愣神之際,腦袋上頓時一陣措手不及地悶痛,掛在沙發上的畫仿佛受到了茶幾坍塌的“餘震”,直接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腦袋上。
陳路周直接疼彎了腰,頭低著,吃疼地連連嗷了幾聲,等緩過勁來,一手捂著腦袋,一臉茫然無措地看著一地狼藉。
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家怎麼這麼容易就散了?
手機又響了。
徐栀:【對了,你有時間把牆上的畫重新再釘一下,我不知道房東讓不讓釘釘子,就隨便拿了個東西先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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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路周:“……”
第92章 二更·合一
陳路周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兩條腿大剌剌地敞著,給徐栀回了一條。
Salt:【………………】
幾個點包含了千言萬語和綿延無盡的嘆息,那邊似乎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徐栀:【你幹什麼了?】
Salt:【砸核桃。】
徐栀:【陳嬌嬌,你是不是有病,大年初一砸什麼核桃?】
Salt:【我餓。家裡沒東西吃。】
徐栀:【冰箱裡還有兩罐貓糧,先對付兩天。乖。】
Salt:【……不愛了…就…別勉強…】
這話已經快成他的口頭禪了。
徐栀抱著手機笑,老徐正站在院子裡,拎著跟水管洗車,撈起一旁的毛巾面無表情地丟給她,“幫爸爸擦車。”
徐栀悻悻地把手機揣回兜裡,不情不願地走過去,磨蹭蹭蹭地擦著車窗,半晌,問了句:“老爸,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光霽洗車洗得一頭汗,把水一關,一邊噴清潔劑,一邊涼飕飕地說:“那小子不老實。”
徐栀擦車手一頓,忙說:“他是怕您接受不了。”
徐光霽把車門打開,拎出腳墊抖了抖,“囡囡,爸爸不反對你談戀愛,但不管是男朋友還是老公,你們之間一定是建立在互相吸引的基礎上,不是無條件的。你能懂爸爸的意思嗎?”
徐栀想了想,說:“大概懂。”
“你們現在年紀還小,戀愛時間一長,一旦吸引關系發生變化,如果這個男孩子有責任感還好,就怕那種沒責任感,要麼劈腿,要麼拖著不肯結婚,耗著別人的青春——”徐光霽嘆了口氣,說,“當然我不是懷疑他的人品,陳路周那小子性格各方面都沒話說,你去北京之後,他陪我喝過兩次酒,那小子談吐很得體,比你們這個年齡的小孩都成熟,在感情方面又很單純,作為長輩,我很喜歡他。但是作為我女兒的男朋友,我會忍不住、也必須挑他的刺。”
慶宜年前下了一場小雪,過年那幾天天氣很好,氣溫直接回升十幾度。
徐光霽說完這段話,已經氣喘籲籲,豆大的汗珠從他臉頰側滑落下來,他從旁邊撿了塊抹布,繼續彎腰擦著車門,夕陽落在他臉上,皺紋仿佛被光刻在臉上,線條曲折不均卻清晰,兩鬢隱隱露出一些白發。
徐栀也是那時候猛然反應過來,小時候她在爸爸脖子上騎馬,爸爸氣兒都不喘可以帶著她玩一下午,而如今的爸爸,幫外婆提個煤氣罐就累得直彎腰,甚至一邊幹活一邊說話,都會出汗。歲月從來不留人,留下的隻有回憶。
徐光霽擰幹抹布,渾然不覺女兒盯著他,繼續說:“他的家庭背景爸爸還不太了解,隻是聽說父母是做生意的,我跟你說,生意人最精了,咱們家庭背景相對來說單薄一點,爸爸要不在他面前立立威,他以後欺負你怎麼辦——”
“打出去!”在旁邊曬太陽的老太太,聲音高亢突然吼了句。
徐栀忍俊不禁,突然想到韋主任,“老太太知道你和韋阿姨的事情嗎?”
“知道,年前就跟她說了。”
村裡人都知道,老太太女兒走了之後,徐光霽這個女婿對她任勞任怨,老太太嘴上雖然總是對徐光霽罵罵咧咧的,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希望徐光霽不要再管她了。徐光霽也知道老太太就是嘴硬心軟,一直都跟她說,我會給您養老的,就當是給孩子做個榜樣。
徐栀哼了句,“那你就瞞著我。”
“你不也瞞著我嗎?”
兩人都笑了,徐光霽重新擰開水龍頭,拎著水管把車衝了一遍,說:“韋主任說年初三咱們一起吃個飯,你把陳路周叫上吧。”
徐栀啊了聲,“叫上陳路周?”
徐光霽說:“以後你們大二大三學業忙起來可能一年都回不了一趟家,趁這次大家都在,一起見見,順便我讓韋阿姨也幫著把把關。”
“好,我問問他。”
*
陳路周正在修復茶幾,釘子還沒全釘進去,隨便支了個框架在那,正準備把釘子釘牢固,手機和門鈴幾乎是同時響起,他小心翼翼地扶了下茶幾,讓它搖搖晃晃地站穩在那,然後拿起手機一邊給徐栀回了個好,一邊去開門,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踩到地雷。
然而,門一打開,看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陳路周愣了好久才認出來,“傅老板?”
傅玉青溫文爾雅地站在門口,西裝革履,套著一件同色系的羊毛大衣,腦袋上還戴著一個紳士帽,手上還甩著一串車鑰匙,表情鄙夷中又帶著同情,遞了一袋東西給他,開口一句話直接把陳路周凍住了——
“聽說你沒內褲穿?”
陳路周:“……”
靜靜緩了幾秒,陳路周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畢竟也是雪中送“褲”,但他和傅玉青的氣場其實一直都不太和,雖然後來幫他拍攝過茶莊,也給他介紹過車隊的拍攝工作。但傅玉青這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這樣拿鼻孔看人,說話也挺刺人,總是一副好像所有人都欠他的樣子,給別人介紹工作也是一幅我同情你,施舍你的口氣。
“徐栀讓你來的?”陳路周接過東西,也沒請他進門,問了句。
傅玉青笑著點點頭說,“正巧今天下山去他們家拜年,小栀說他們回老家拜年了,讓我辦個事,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麼狼狽——”他頓了下,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半天,“陳周?”
“我叫陳路周。”
“太久沒聯系了,我忘了,你家裡破產了?你那個有錢難伺候的弟弟呢?”傅玉青眼神往屋裡磕碜地掃了眼,嘖了聲,“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好歹也是徐栀的長輩,陳路周沒跟他計較,把門打開,身子微微一側,“家裡沒茶,冰箱裡有礦泉水。”
傅玉青大手一揮,“礦泉水就行。”
等陳路周去冰箱裡把礦泉水拿出來,傅玉青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顯然是有話要跟他說,不過看見沙發上開到一半的核桃,強迫症就上來了,剛好旁邊又放著一把錘子,順手就拿起錘子幫他放在茶幾上捶開。
陳路周都來不及阻止。
“梆——”一錘子下去,又塌了。
傅玉青:“……”
陳路周:“…………”
我他媽剛搭好的。
傅玉青為了掩飾尷尬,拿起旁邊的靠枕人往沙發後背重重地一靠,正試圖說什麼緩解這窘迫的局面時,腦袋頂上頓時一悶痛,牆上僅剩的最後一幅畫,再也支撐不住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