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臥雪聽瀾》, 本章共3489字, 更新于: 2025-04-24 13:44:06

他爬上了高牆,淋著大雨,陪著佛堂裡的我。


 


我捂著發痛的雙膝,一隻耳朵伸過去聽外面的驚雷時,赫然發現,隔著一道牆的我們,其實隔著天海。


他龍章鳳姿,矜貴無雙,是謝家的未來與希望。


 


我耳聾腿瘸,握在手中的唯有一個蘇姓,和祖母的撐腰拐杖。


 


他一遍遍跟我說,不要怕。


 


那般磊落與無懼風雨的模樣,是我這種角落裡長出來的殘敗的枯草,永遠望塵莫及的。


 


「謝凜,算了吧。」


 


我想笑著勸他,眼淚卻不爭氣了。


 


「粗鄙的糕點吃過了,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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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得太多,又太過分,大家就都不體面了。」


 


他望著我,閉了嘴,靜靜地。


 


我勾著唇揮了揮手:「別和阿花搶糕點了,你走吧。」


 


他怔怔望著我,好久。


 


終是在我的坦然裡,躍身而出,不見了蹤影。


 


我眼淚還沒落下來,躲在偏殿的母親便來了。


 


「跪下!」


 


跪在雨中,我心如S灰。


 


大雨滂沱,早就不止落在我身上,而是砸在我的命裡。


 


我本該認命的。


 


謝凜卻在那個時候踏雨而來,帶著父親。


 


大雨淋湿了他的長衫,雨水像淚水,滾了他一臉。


 


他卻衝我,笑了。


 


「我就知道,你沒我不行。」


 


「我已經求過蘇大人,他親口說的,他願意,把你許給我。」


 


「貓要的,我要有。貓沒有,我也要有。」


 


他是和我不一樣的。


 


他有那麼多的底氣讓他想要的,便敢拼命去爭。


 


不像我,母親的一個巴掌就讓我生了退意。


 


我這個卑微的人,連對一個人的愛都拿不出手。


 


在我鼻酸到說不出話時,他轉頭又看向母親:「煩請蘇夫人,幫我也好好愛一下阿錦吧。」


 


「阿錦,也該有自己的母親。」


 


母親驚駭到說不出話來。


 


他拉著我起身,在父親的點頭下才送我回了院子。


 


一路上,他拽著我的手都沒有松過,掌心滾燙,像那時候他愛我的那顆心。


 


「以後有我,就都不怕了。」


 


送到院外,他停下了腳步:


 


「往後受了委屈,都要說出來。」


 


「他們聽不到,總有人會聽的。」


 


「我要聽到。」


 


那年,他本到了議親的年紀。


 


他拒絕了家裡遞過來的所有女子,毅然決然在那個雨夜站在了我身側。


 


我從來像一棵草,石頭縫裡得了一線生機,探出頭看到身旁的花紅柳綠。


 


可那天,我想成為一棵樹,和另一棵樹長在一起,並肩而立,吞風煙雨。


 


祖母撐著傘站在院內,本要去接我的,在看到謝凜時,眉眼笑成了一團。


 


「你羞羞,藏了秘密不告訴祖母,被祖母抓到了現行。」


 


「有他護著你,祖母怎會不放心。」


 


她老人家那般智慧,也算不到,明明讓我有委屈就說出來的人,明明敢站在世俗對立面護我的人,後來會因阿姐罵我強詞狡辯,罵我S不悔改,罵我心如蛇蠍。


 


會因為阿姐,不要我了。


 


12


 


「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時候對阿錦的心,都是真的。」


 


我一怔,五味雜陳。


 


送來的馬匹交到了謝凜手上,謝凜扔下一句話,抬腳就上了馬。


 


兄長望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愛阿錦是真的,那愛聽瀾又是假的不成。」


 


謝凜聽到了,馬背上的他,背影一僵,一踢馬腹,向著莊子狂奔而去。


 


顯得那般慌亂,甚至像落荒而逃。


 


那時候的他愛我,我從沒有懷疑過。


 


他那般清冷的人,日日找著借口來看我。


 


我愛吃的糕點,京中女兒時興的衣裙發飾,還有我隨口提了一句的孤本,他都默不作聲擺在了我的桌子上。


 


他眼睛亮晶晶的,總有說不完的話。


 


便是連出行路上,不小心踩到一隻螞蟻,也事無巨細地跟我講上一遍。


 


那時候,我懷裡抱著他的白雪和阿花,嘴裡吃著他的糕點,看著他找來的孤本,和他細數著綿長的歲月。


 


我以為,那會是我的餘生。


 


隻可惜,我有個阿姐。


 


她是天邊的明月,是山巔的玫瑰花,是所有人的仰望。


 


單單隻出現在人的眼前,便讓移不開眼,讓人念念不忘,魂牽夢縈。


 


我的謝凜,也是這樣。


 


13


 


牛車很慢,要走一天。


 


可駿馬很快,半天便到了莊子上。


 


殘垣斷壁裡,養豬羊的莊子隻剩餘溫裡的臭味。


 


謝凜與兄長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面色發白。


 


揪著一旁的管事便問:「蘇錦雪,住在這裡的?」


 


「小姐,小姐住在……住在後面的木棚裡。」


 


謝凜與兄長皆閃過了迷茫。


 


他們不知道,木棚底層關著豬羊。


 


上面那層,本該是放農具或者養狗的。


 


可郭嬤嬤說了,府中要求,讓我吃莊子上的苦頭,就住木棚屋裡。


 


我在木棚屋裡與豬羊同住時,謝凜與阿姐歡歡喜喜地籌備著嫁娶。


 


我的兄長,搭上了寧王的大船,意氣風發,成了朝中新貴。


 


「公子矜貴,哪裡知道木棚底下養著豬羊。」


 


「臭氣燻天裡,二小姐熬了一月餘。」


 


那少婦眼中的諷刺,將謝凜與蘇見循,驚得半天說不上話來。


 


我才覺得順了幾分氣。


 


「阿錦……」


 


「不會的!」


 


「她生氣了,才躲起來,玩了一出苦肉計。」


 


「你們說,她藏在哪裡?藏在哪裡!」


 


謝凜眼底通紅,看莊子上的人時,猶如看仇人。


 


簡直,諷刺。


 


蘇見循也咽了咽口水,在焦黑的土地上四處尋找:「我不信!」


 


「她自小嬌氣,怎麼可能在那樣的地方住一個月。」


 


「又怎麼會平白起火,燒S了自己。」


 


「反正我不信,活不見人S不見屍的,騙不過我。」


 


「你,你,還有你們,給我找。」


 


「找不出來,就憑N待二小姐這一條,我就要將你們全部杖S。」


 


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將莊子上的下人嚇得面色慘白。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多麼的兄妹情深呢。


 


求饒的人紛紛跪了一地。


 


喊冤,求饒,卻沒有一個人去找人。


 


「讓你們去找人,聽不到嗎!」


 


「你們是想S嗎?」


 


蘇見循陰沉著一張臉,大聲咆哮。


 


「人在這裡,還往哪裡找。」


 


14


 


哭紅眼的少婦將牛車上簡單的花棉被掀開,在軟草墊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漆黑骸骨,原來是我啊。


 


我果然,燒得漆黑,好醜。


 


「呵呵,騙我?」


 


「蘇錦雪越來越本事了,連他們都能騙過去。」


 


「從哪裡找來的S屍,也敢冒充蘇錦雪。」


 


謝凜扣著牛車把車的手,青筋暴起。


 


哽咽聲裡的顫抖,與他臉上的驚慌,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阿兄也氣喘籲籲附和:「對,就是她脫身的戲碼。」


 


「你忘了前幾個月,她也是逃跑過的。」


 


「跟著她那個被杖S了的奶娘,竟學人私奔。」


 


「以為她在人命裡學乖了,竟是變本加厲。」


 


「這一次,我絕不輕饒她。」


 


「夠了!」


 


少婦雙目圓瞪,裡面是化不開的恨意:「你如何不輕饒她?是把她的骸骨挫骨揚灰嗎?」


 


她用手一掀,露出了半截手骨。


 


手腕上的金镯子,是祖母送我的生辰禮。


 


我一直十分珍惜,不曾有一日取下過。


 


他們,都知道的。


 


謝凜的震驚,蘇見循的恐懼,還有莊子上下人們的絮絮叨叨。


 


「是二小姐沒錯。」


 


「她自來了莊子上便一直在生病,病到最後,她連床都下不了了。」


 


「那樣的大火,豬羊都燒S不少,她……逃不出去。」


 


謝凜顫抖著手,想伸來摸摸我的骸骨,卻被那名少婦的夫君擋住了。


 


「別髒了小姐的身子。」


 


「若不是你硬將人逼回了蘇家,小姐就該和我們一起,在江南開鋪子了。」


 


原來,他是奶娘的兒子啊。


 


那她……她是阿秀。


 


漆黑的骸骨,被阿秀小心翼翼放在了牛車棉花被上,又用軟軟的蠶絲被輕輕蓋在面上。


 


「我們帶你回家了,往後的酥油餅,我都做給你吃。」


 


「我隻恨自己,牛車太慢,接你太晚。」


 


阿秀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了她破了洞的布鞋上。


 


我才記起,江南到京城,相距千裡。


 


他們趕著牛車,晝夜不停,也得一月有餘。


 


那大概是,奶娘被杖S,我被扔在莊子上不久,他們便啟了程的。


 


我不敢想,他們得知奶娘捧在手心的我,被家人不要了的時候,是多麼急切地要帶著新喪的痛,晝夜不停地趕來接我回家的。


 


那一路上,他們強忍悲痛,在六月的暴雨裡,為我硬撐著那條回家的路。


 


可終究,我的家人晚了一步。


 


我沒有等到他們,留了一副漆黑的骸骨,讓他們在滿是豬羊糞的地上,翻了一天一夜。


 


15


 


「站住!」


 


蘇見循眼底森寒,看著阿秀如臨大敵。


 


「不管是不是蘇錦雪,既是人命,就要送去官府查驗。」


 


「何況真是蘇錦雪,你又有什麼資格帶她走。」


 


阿秀驟然回身,狠狠一個耳光落在他臉上。


 


我沒來由地覺得一陣暢快。


 


「你眼睛瞎了嗎?」


 


「她寫了那麼多信,讓我買鋪子,讓我修房子,讓我在門前種花,屋後種菜,就是要跟我回家的。」


 


阿秀身子在發抖。


 


「她S了,你們是有多狼心狗肺,還不肯放過她啊。」


 


「你們不配做家人,不配做她的家人。」


 


阿秀的夫君將她摟在懷裡,忍著痛意道。


 


「你們若愛她,她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若不愛她,又為何要霸佔著她,始終不肯給她自由?」


 


「我們小姐的遺願就是和阿娘回江南。」


 


一直望著屍骸出神的謝凜,眉頭一緊,緩緩開了口:


 


「無論是誰,你們也不希望,她是被害S的吧。」


 


「官府走一趟,又有何妨。」


 


我說我不想去,S都S了,不想一具爛骨頭還被他們玩弄於股掌。


 


可沒人能夠聽見,阿秀對抗不過,那具骸骨,被挪上了馬車。


 


兄長裹著碎花布將我抱過去的時候,唇上失了血色。


 


「怎得,這般輕了。」


 


他真好笑,一副骸骨,哪有千斤重。


 


回京的路上,總是沉悶地沉默。


 


阿秀與他夫君,一左一右,護在骸骨左右。


 


路上顛簸,風聲大點,阿秀便要抱著棉被,生怕我磕了碰了,傷了痛了。


 


她真傻,我都S了,早就不痛了。


 


而且,我S之前與豬羊無異樣,她又何必,還將我當作奶娘懷裡金尊玉貴的大小姐。


 


謝凜與兄長,跟在馬車後,看著阿秀對一副骸骨的珍視,難堪地避開了視線。


 


「莊子上的人說她病了好些時日,你們為何放任不管?」


 


兄長立即辯解:


 


「她從前便愛拿裝病騙祖母的疼愛,哪裡能有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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