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路周將信將疑地看著她,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但脾氣也還是很硬,不肯妥協,半開玩笑地說:“不行就不行,那你就別紋,幹脆跟蔡瑩瑩一樣,紋個精忠報國也行。”
徐栀翻個白眼:“我幹脆在腦門上紋個國徽!”
最終也沒給她紋。幾人付了錢走時,紋身小哥有些獵奇地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帥比,都不知道該說他渣還是說他正,倒是第一次見人這麼攔著不讓人紋身的,嘖嘖。
這會兒月色靜寂,街上人煙稀少,偶爾有車輪粼粼從路面上滾過,聲響細碎。沿路有家貓舍,蔡瑩瑩看見毛茸茸的東西就不受控地往裡走,徐栀跟進去,陳路周和朱仰起去旁邊給她倆一人買了一杯奶茶,遞到徐栀手裡的時候,她還是不甘心地問了句,“女朋友也不讓嗎?”
陳路周扯了張椅子敞開腿坐下,頗有闲情雅致地看她拿著個貓棒在那逗貓,淡白的燈影攏著她高挑纖瘦的身影,將她身上的線條映襯得格外恰到好處,流暢而柔和,好像晴雨季裡紅綠最相宜的嬌花綠葉,也溫柔。他看著那道背影,心裡是少年人最青澀的挑動,他究根究底地問了句:“非要紋身嗎?不紋身談不了戀愛?”
徐栀專心致志地逗著籠子裡的貓,隻吸了口奶茶,頭也沒回地說:“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好奇,感覺你跟我剛認識的時候不太一樣,一開始以為你是那種男女關系混亂、離經叛道的男生,瑩瑩說你肯定不好追。”
“現在呢?”他靠著,眼神變淡。
我很好追是嗎?
徐栀轉過頭,放下逗貓棒,對上他那雙黑得發亮、卻澄澈幹淨的雙眼,有點攝人心魂,卻又坦蕩無畏,徐栀每次同他對視都覺得她以後應該再也碰不到這麼令人心動的眼睛了,在他面前坐下說:“現在就覺得,你是那種長在春風裡、應該被人釘在國旗下的男生。”
“諷刺我?”陳路周多少聽出些這個意思,眼神直直又冷冷地盯著她。
徐栀吸了半天,終於把底下的珍珠顆粒吸上來,怕他誤會,迫不及待地嘖了聲,一臉“少年你敏感了”的誠懇表情,“明珠按劍什麼意思懂嗎?就你這種,我是真的在誇你。”
貓店這會兒沒什麼人,除了他們四個就剩下幾個服務員,朱仰起和蔡瑩瑩正在另一邊的貓籠裡逗一隻體態臃腫的胖胖小橘,整個店裡就聽見他倆幼稚至極的挑唇料嘴。
“朱仰起你會不會逗貓啊,它眼睛都給你戳瞎了,你能不能拿出來點!”
“貓才沒你那麼笨呢!你看它上竄下跳地反應多快。”
他們這邊氛圍安靜,兩人之間的眼神倒有種說不出的暗暗糾纏。
“你不就是想說我玩不起?”陳路周很有自知之明,他從容指顧地靠在椅子上,眼神正兒八經盯人的時候,難免會露出一種要佔山為王的狠勁和少年風流意氣,“徐栀,真要玩,你玩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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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會兒,陳路周覺得徐栀有句話確實說對了,他就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他有點攝影師的臭習慣就是,看見什麼好的風景,都想先拍下來藏起來,留著以後慢慢欣賞,但忘了很多時候,當下的體驗感才最真實和炙熱。
“我想感受一下,陳大校草。”徐栀喝著他買的奶茶,那股熱意慢慢湧進胃裡,脹得她忍不住差點打了個飽嗝。
陳路周聽別人這麼叫習慣了,但是聽她這麼叫,倒莫名有些不適應,咳了聲說:“得了吧你,我嚴重懷疑你就看中我的皮囊。”
“皮囊也是你的一部分啊,校草。”徐栀坦蕩蕩地說。
“再叫打你了啊。”他無奈地笑起來,但很顯然是力不從心的威脅。
徐栀笑笑問他:“明天打算幹嘛?”
陳路周靠在椅子上,腿無所事事地敞著,低頭看了眼桌上的手機時間,最底下有個行程提示,7月15號,西北,還有幾天,他說:“要見面嗎?”
“你本來什麼打算?”
陳路周鎖上手機,靠在椅子上看著她,眼神撩吊,眼尾嘴角都揚著一絲要笑不笑地弧度,說:“打算就是請人看電影,在我家,來嗎?”
徐栀突然發現他說那句你玩不過我,可能真不是開玩笑的,心跳突然砰砰撞了兩下,“來。”
他眼神銳利而直白地看了她三秒,千思萬緒過山頭,才不鹹不淡地嗯了聲,喝了口桌面前的水,“那等我打完球,七點以後?”
“好。”
徐栀目光炯炯,亮得像是浸過水的月亮,坦誠又明晃。
論坦誠,他比不過她,她情緒不藏,裡頭的山山水水都是一覽無餘。陳路周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些事如果非要一個明確的結局,那就先往前走兩步,至少她高興就好。
照她的性子,最後結局,大不了難過是他,忘不了是他。
陳路周還是有點高估自己的定力,第二天下午七點的安排,他從下午三點就已經開始有點心不在焉了,所以壓根也沒去球館的打球,朱仰起叫他也沒叫動,窩在家裡看了兩小時書,看了兩頁就翻不動了,然後又找了部電影看,半心半意、疲疲沓塌地靠在床頭看了近兩小時,別說劇情講什麼,連男女主的名字都沒太記住。然後翻了眼朋友圈,發現徐栀還有闲情逸致做小餅幹,興致勃勃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徐栀:「表弟說我的餅幹做得——就是丘比特射箭也不帶這麼蒙眼睛搞的,哪裡醜了?」
陳路周回了一條,Cr:「這是小烏龜?」
徐栀很快回復陳路周:「天吶,你居然看出來了,這就是一隻沒有龜殼的小烏龜,我表弟問你是哪家介紹來的託。」
陳路周也佩服自己的腦洞,他就往最不靠譜的地方猜,也是服了,慢悠悠地回了一條。
Cr:「嗯,你跟他說,是丘比特介紹來的託。」
回完,從微信裡退出來,一邊在外賣平臺上挑果酒,一邊自我唾棄地想,陳路周,你還真挺沒出息的,孤男寡女約個會而已,用得著這麼小鹿亂撞嗎?今天下午他媽就沒幹過一件像樣的正經事,他看著書架上的競賽經典,都恨不得翻出來再從頭做一遍。
下一秒,明明手機在手上,可又忍不住第一百零一次低頭看手上的黑色腕表,怎麼還沒到七點啊,操,人都快熬幹了。
所以,朱仰起同志從小就看透他了,他八成是個戀愛腦,兩成是他還沒談過戀愛,所以多少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等以後談了再重新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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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栀一進門,陳路周正站在餐廳的桌子旁,將兩桶爆米花倒進一個海碗裡,抬頭瞥她一眼,沒打招呼,也沒說話,表情自然得很,下巴挺高冷地往沙發上一揚,意思讓她坐那。
她遲到一小時,自知理虧,也沒敢貿然說話,乖乖坐在他點的那個位置,看他慢條斯理忙進忙出的,弄完爆米花,又從櫃子裡抽了兩瓶酒出來,放在她面前,遞了個開酒器給她,還是沒說話。
徐栀以為他是氣自己遲到了,立馬解釋說:“今天我表弟一家過來,我爸跟他們喝多了,一直喝到八點才走。他們不走我不好出門。”
陳路周又從廚房拿了兩個杯子出來,四平八穩地放在她面前,那雙手別提多穩了,這才抬頭莫名地瞥她一眼,噗嗤笑出聲,不以為然地解釋說:“我又沒生氣,你緊張什麼。”
他就是氣自己今天下午表現太差,而且,主要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曖昧不明地約女生來家裡,其實多少有點尷尬和青澀,他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打招呼才像樣。
兩人並排坐下,電影已經投屏了,畫面暫停在經典的龍標上,徐栀拿起遙控器點了下界面,才看到是卡爾圖的《房心症》,正巧她沒看過。
陳路周人往後靠,後背抵著沙發背,明知故問:“看過嗎?”
徐栀搖頭,驚喜地回頭看他說:“就這部沒看,你找東西挺準啊,百發百中。”
“你運氣好,”他說,“正好隻有這部,”下巴又朝沙發上一點,“給你買的果酒,度數不高,等會喝完我送你回去。”
徐栀說了聲好,端起杯子喝的時候,眼神悄悄回頭打量他,那表情跟老鼠偷喝人家酒釀似得,“怎麼感覺你今天有點不太一樣?”
電影畫面一如既往的暗沉,陳路周人闲散地靠著沙發背,一手拿著遙控器挑亮度,一手伸到沙發背後把燈關了,屋子裡一瞬間暗沉下去,此刻窗外天色還沒全黑,墨藍色的天空底下散著灰蒙蒙的光,氛圍夠暗了,陳路周也沒再去拉窗簾,把燈一關,轉頭看她,眼神看著她,往日那克制的黑色裡,此刻是撥開心事的池水,明亮而挑動:“約你來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還要我說的明顯一點?”
徐栀倒是很想聽他說,可他那眼神明顯是“你要真讓我說出來,我真的會打你”,於是了然地連連點頭:“了解。”
電影進展到一半的時候,徐栀覺得口幹舌燥,想讓陳路周給自己倒杯水,見他神情專注那樣,估計使喚不動,於是自己起身去倒水,結果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拌了一腳,直接一屁股跌在陳路周懶洋洋敞開的腿上。
徐栀:“……”
陳路周靠在沙發上,神色倒是挺坦然自若,低頭狗裡狗氣地睨她一眼,“怎麼,電影沒勁?坐我腿上看有勁點?”
徐栀:“……”
她剛要起身,手被人拽住,二話不說地被人扯起來,腳下的腿分開,她直接被人圈進那兩條看著長得挺來氣的腿間,換了個位置,被他摁在另一條腿上,語氣有點愛莫能助,“這條吧,那邊腿前幾天打架沒好透。”
這會兒,窗外的燈驟然亮了,在黑漆漆的天空中,好像一個個小火球,從城市的這端燃到另一端。
屋內仍舊昏沉,走廊的小地燈亮著微弱的光,除此之外,屋內再無餘光,徐栀還是覺得窗外的燈火燒到了她的心裡,在她胸腔裡熊熊燒著,看他的眼神裡多了一絲炙熱和大膽,也是少女的心動。
“今天刮胡子了嗎?”她問。
電視機畫面裡的光影影綽綽,映進兩人純情而又試探的眼裡,仿佛是最好的助燃劑,不知道怎麼的,這把火突然就騰得狠狠燒起來了,熱,兩人都熱,彼此之間那隱藏不發的熔漿都在肆無忌憚的蠢蠢欲動著。
“……刮了。”他看著她的眼裡,是少年青澀而不為人知的燥熱。
徐栀壓過去,捧住他臉的那一刻,許是為了彌補第一次的遺憾,還是為了驗證他到底有沒有刮胡子,她先是在他下巴上輕輕慢慢地溫柔啄了一記,才不由地仰頭生澀地含住他的唇,結果顯得技巧十分純熟。
兩具年輕而火熱的身體,在四下無人的夜晚緊緊相貼,那熱意幾乎要撲了天,全身酥酥麻麻,兩人的頭皮神經都不受控地跳,就好像第一次遇見那天下午,誰也分不清誰更烈一點,但心跳簡直瘋了一樣砰砰砰撞擊著,幾乎要從胸膛裡破膛而出,耳邊隻剩下那清淺又纏綿卻透著生澀的啄吻聲。
第53章 狗·東西
初吻是什麼感覺,徐栀覺得像一杯雨前茶,翠綠透亮,牙葉舒張飽滿,喝著清香的茶水,不小心觸碰到嫩綠的牙葉,便是那少年的味道,入口是清澀,回甘有一絲清甜。
陳路周身上那股鼠尾草氣息其實很迷惑人的,親下去,才知道,是少年最清澈幹淨的味道,像草地裡長出最原始的那株未經任何風雨的青草,也未經任何雕琢,清爽而又熱烈。
陳路周整個人被壓在沙發上,兩腿漫不經心地敞著,姿勢就沒變過,徐栀坐在他的左腿上,一手勾他的脖子,一手捧著他一側臉,怕他躲。他隻是靠著,單手抱她,也沒敢太放肆,清勁的手臂松散地環在她腰上,手掌都還挺克制地輕輕垂在她腰旁,沒敢真摟上去那盈軟的少女腰,另隻手隻是冷冷清清地擱在另一條腿上,微微仰起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跟她生澀地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