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在宮鬥中被人設計。
她自詡清高,不屑於解釋,體體面面地被趕去了護國寺。
嫡母急了,以我小娘的命為要挾,將我塞進護國寺,幫嫡姐復寵。
下人霸凌她,我與人爭論。
嫡姐斥我格局小,將活攬過來讓我幹,自己博取美名。
天寒地凍,我去搶炭火。
嫡姐轉頭便將我的份額送給霸凌她的人。
夜間苦寒,她蓋著我的棉被睡得香甜,而我被凍病,無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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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婚夫婿來探望,被她攔下。
二人月下對飲,談天說地,留我一人在房中高燒不止。
後來,皇上來護國寺上香。
我費盡心力引得皇上與她相見,助她重返後宮,固寵生子。
卻聽她與我未婚夫婿說:「我這妹妹呀和她娘一樣,隻知道攀龍附鳳!要不要娶,你自己可想好了。」
為了小娘過得好,我忍辱負重,助她成為皇後。
卻不慎受她牽連,被帶到慎刑司,從此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夜不能寐,生不如S。
她卻淡淡道:「讓我替她求皇上?她扛住刑罰,不正能說明本宮的清白嗎。再說了,她小娘都能生受那剝皮之刑,如何她受不得?」
1
醒來時,我正在護國寺與霸凌嫡姐的下人爭執。
「溫如櫻,去把肥也施了!」牛二花將一桶糞水推到嫡姐面前。
我捏著鼻子攔下,「憑什麼!施肥是你的差事,我們隻管澆水!」
「憑什麼?就憑溫如櫻是戴罪來護國寺修行的!怎麼,在這護國寺菜園子裡,我牛二花說了不算?」
「你說了算?好啊,你敢跟我去監寺師太那兒辯一辯嗎?」
牛二花膀闊腰圓,比我高了一頭,身量像個男子。
在她面前,我如同小雞仔一般。
即便如此,我還是擋在了嫡姐身前,絲毫不肯相讓。
沒辦法。
嫡姐與我每日要挑三十擔水,才能澆完菜園。
嫡姐又貴為閣老家的大小姐,手不能挑,肩不能扛。
我每日挑完自己的,還要挑她的。
一共六十擔水,每每挑完,幾近深夜。
我的肩膀被磨得鮮血淋漓。
再挑六十擔肥料,我就可以直接見閻王了。
所以我必須爭。
聽我提起監寺師太,牛二花有些瑟縮。
她向前一步附我耳邊小聲道,「溫明言,我讓你嫡姐挑,又沒讓你挑。你出什麼頭?」
她這一提醒,我突然想起來,今日我本設了局,借此事引來監寺師太,給嫡姐換個差事的。
「你們不趕緊當差,在爭吵什麼?」
監寺師太果然來了。
來不及思考,我轉身跪下,按計劃將牛二花的惡行一樁樁一件件地擺出來。
說完拉開衣裳,露出血肉模糊的肩膀。
護國寺是國之重寺,雖說戒律森嚴,出家人總還是有幾分慈悲之心的。
更何況,我暗中送了不少吃食討好監寺,知道前院急需一個能識字會算賬的下人。
眼見著監寺師太正要說些什麼,一直超脫事外、作壁上觀的嫡姐語重心長地開口了:
「明言。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爭不搶,方是貴女風範。
我出宮為國祈福,本應體恤民情,替牛二花施肥,也不過是順手的事。我們多幹一點,就多學一點,不要斤斤計較了。」
牛二花喜不自勝,連忙誇贊嫡姐:「溫如櫻不愧曾為宮妃,真是善良大度,品行高潔!和你那小肚雞腸的妹妹就是不一樣!」
監寺師太也贊嘆道:「菊妃善舉,本監寺定向宮裡稟報。如若大家都如菊妃一般,從容大度、不爭不搶就好了。」
嫡姐姿態擺得很高,頷首道:「都是本宮應該做的。」
望著人淡如菊、超凡脫俗的嫡姐,我一時愣了。
2.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我父親貴為一朝閣老,一生一次心意動,鍾情於容貌平平的大娘子,在金陵城也是一段佳話。
而大娘子主動為父親納了我小娘,更讓她賢名遠揚。
但私下,隻有我知道——父親本質是一名渣男,隻是大娘子手段好罷了。
這十多年,我和小娘都是大娘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暗中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生下我沒幾年,小娘被移到莊子上去。
而我,被養在大娘子膝下,成為襯託嫡姐的工具。
年節時,宮裡來了賞賜。
我要當著宮人的面,S皮賴臉地算計嫡姐的那份。
而嫡姐一句:「人生猶如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不爭不搶,超然大度的風範贏得貴人誇贊。
賢名嫡姐取得,鍋我來背。
我不敢顧及名聲。
隻因嫡母答應過,成親後可以讓我將小娘從莊子上接出去榮養。
嫡母指東,我不去西。
以至於整個金陵城都知道,溫家的一對女兒,嫡女溫如櫻,品行高潔,人淡如菊,如空谷幽蘭。
庶女溫明言,心術敗壞,品行低劣,滿腦子心機算計。
三月三賞花宴。
嫡姐看上了身份貴重,面如冠玉的五皇子,以對詩的名義送給他一封花箋。
可惜,喜歡五皇子的太多了,花箋擺成了一摞,五皇子甚至未給予嫡姐一瞥。
嫡姐撲進大娘子懷裡哭,大娘子冷厲地看了我一眼。
當晚夜宴,月下高樓。
我以白紗覆面,著廣袖流仙裙替嫡姐跳了一曲「洛神」。
舞姿輕盈,仿佛仙子逐月而去。
五皇子的眼都直了。
一舞動金陵,從此嫡姐聲名大噪,世家邀約不斷。
她淡淡拒絕:「舞以宣情,非以悅目。豈可沉湎於舞姿之媚,以取悅他人為樂?」
並決定永不再舞。
才華橫溢卻寵辱不驚,更讓世人覺得,嫡姐淡泊明志,品性高潔,堪配皇族。
聽聞五皇子本已選定太傅之女為正妃,因嫡姐太得民心,也或許是五皇子真心喜歡,總歸第二年,嫡姐與太傅之女同為側妃進了潛邸。
又過了一年,五皇子登基為帝,封嫡姐為菊妃,太傅之女為芸妃,後位空懸。
我也松了一口氣,我去求大娘子。
隻要大娘子點頭,我嫁給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快,小娘快熬不住了。
就在大娘子松口,要將我嫁給程世俊,一個在護國寺謀生的侍衛時。
宮裡傳來一個消息。
3.
嫡姐因錯被發落到護國寺修行,對外稱為國祈福。
大娘子立馬叫停我的婚事,轉手便將我送進護國寺,要我幫助嫡姐起復。
小娘的命掐在大娘子手中,我不得不繼續為嫡姐謀算。
助她翻身,助她固寵,助她生下貴子穩坐後位。
就待我要功成身退時,被人尋到錯處,要拿我開刀。
「不就是進一趟慎刑司嗎?他們必不能讓你受太重的傷或是S了,你安心去吧。」
嫡姐竟然攔都不攔。
我以為她沒有聽懂,耐心道:「嫡姐,此次計謀並不難破。你隻需將我準備好的證據呈給皇上即可。」
嫡姐嘟了嘟嘴沒說話。
雖說她已四十歲了,孩子也生了兩個,素日表現得還像個不知事的少女。
我有些急切,抓住她的袖子囑咐道,「嫡姐,你可一定要去啊!」
她輕輕拍開我的手,順道撫平被我抓住的衣角:「清者自清,皇上心中有數。你也不必上蹿下跳的,有失體面。」
我一愣,心裡頓時有些不服氣。
宮鬥多年,她自顧端坐高臺,明槍暗箭我擋,浴血奮戰我來,勝利成果我拱手奉上。
雖然她嘴上說著: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知情都是我瞞著她做的。
但實實在在的好處,她卻從未拒絕過。
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倒了,下一個倒霉的就是她!
我耐下性子,低聲勸她:「嫡姐,你我本是一體,榮辱與共。就算皇上心裡有數,沒有證據,皇上也不好為我們說話啊!」
若不是嫡姐忌憚我與皇帝見面,整日讓我藏在她宮中,我也不必求她。
如今我為了她處處樹敵,成就了她賢後美名。
誰知,放眼整個皇宮,居然連個為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嫡姐按了按太陽穴,嘆了口氣,話語中就帶了些斥責。
「溫明言,你又說胡話了。本宮是皇後,該與皇上同心同德才是,怎能與你一體抱團宮鬥,做這種不入流的事呢?」
「可...我是為了嫡姐,才被人針對的啊?即便我S不足惜,往後還有誰護著嫡姐?」
「為了我?」她彈彈手上的護甲,眼中的鄙夷一閃而過:「你素來喜歡爭強好勝,為何要打著為我的幌子?我還沒怪你給我添麻煩呢!現在好了,把自己折進去了吧?」
我雙目圓睜,震驚地看著她。
我知道嫡姐追求體面,素來不願為人爭論奔波。
為此,折了許多忠心奴僕。
但我沒想到,我在她心裡,我和那些奴僕是一樣的!
一樣命如草芥,一樣不值得她放下身份,為之奔走營救!
見我不再說話,她頓了頓,安撫般地拍拍我的臉道:「不過你放心,皇貴妃膽敢動我的人,我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而後,嫡姐一臉堅毅,望向鏡中的自己。
仿佛背後響起了黑化的 BGM。
付出代價?
上次她的心腹被打斷腿,她也發誓會討回公道。
結果,她上來就給始作俑者升了位份。
隻為賞那妃子一副耳墜,扎傷人家的耳朵。
似乎這樣就大仇得報了一樣。
你以為她要報仇,她隻是拉坨大的。
她的黑化,無非是送人頭而已。
若不是我不顧那妃子嫉恨,主動提出要按照宮規處置,削權、扣錢、懲其母族,狠狠遏制了後宮各方勢力,如今坐在後位上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想這些也沒用了,慎刑司的人進來將我拖走,嫡姐甚至都沒起身。
我在慎刑司被折磨了三十多天,七七四十九道刑罰加身。
她不但沒將證據交給皇上,反而與皇上吵嘴,說些「相愛兩不疑」「臣妾百口莫辯」的蠢話。
再後來,我終於沒扛住,S了。
思緒回籠。
看見眼前與牛二花互相吹捧的嫡姐,我心裡恨得厲害。
?前世,嫡姐也是這樣。
為了博取美名,大度地將活攬過來,自己卻不幹。
而我隻能累S累活幹到半夜,筋疲力盡地回到寢房,卻發現嫡姐並未給我留飯。
「牛二花說她今晚沒吃飽,我便將你的飯分給她了,怎好讓百姓餓著肚子睡呢?」
我又餓又累,飢腸轆轆,無力與她爭辯。
就這樣,吃不飽、睡不好,身體日漸虛弱下去。終有一天挑水時,頭暈眼花摔倒在地,劃傷了臉。
嫡姐,重活一世,我可不能再慣著你了!
見監寺師太轉身要走,我急忙開口:「監寺師太,弟子有罪,有大罪!」
師太停下步伐轉過頭,大家都奇怪地看向我。
我誠懇開口道:「弟子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竟不知會妨礙嫡姐親力親為,修德積福,此罪一。」
「弟子長日在後院遠離佛法、心胸狹隘,拉低了整個護國寺的佛法水平,此罪二。」
「如您不棄,我願讓出這個修德積福的崗位。調到前院在您左右服侍,時時聽您教導,我識字會庶務,一定改頭換面,回歸正道!」
牛二花早就巴不得我走了,急忙在一旁幫腔:「師太,菜園用不了那麼多人!我會幫襯著溫如櫻的。」
唯有嫡姐,一臉驚訝和不理解,仿佛我背刺她一般。
嫡姐,你不是說施肥是「舉手之勞」「順手之事」麼?
我倒要看看,沒了我,你還能不能如此舉重若輕!
監寺師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同意了。
嫡姐有些不快,但礙於人前,為了維持她高貴的品行,她隻是投來了鄙薄的目光,沒有說什麼。
我急忙道謝,自顧自地跟著去了。
走到拐角無人時,我將藏在身上的镯子和珠釵取下,塞進監寺師太手中,道:「多謝師太照拂」。
進來前我打聽過,護國寺戒律森嚴、管理嚴格,如同牢獄。無人可捎帶銀兩進來,被發落進來修行的下人,也沒有月例銀子。寺院的師太僧人們,日常隻指著香火供奉,手頭並不寬裕。
監寺師太將東西收進袖中,步履未停,仿佛什麼都沒聽見,轉頭就安排我在前院登記香油火燭,並令我管著她的小廚房。
這可是個有油水的活兒!
不僅能見到外人,時常還有些賞賜之類。重要的是,我終於吃了一頓飽飯!
天黑後,我心滿意足地回寢房睡覺,睡到半夜,卻被一陣嚶嚶嚶的哭聲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