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徵國最放浪形骸的公主。
凡是郎君,不論年紀,全都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唯有一人,日日與我相鬥。
宮宴之上,我舔了舔唇,纖纖玉指抵在容時心口:
「大人如此怕我禍國殃民,不如就把我收了?」
1
容時是大徵最年輕的權臣,不過堪堪而立之年,便已手握重權,把持了大半個朝堂,且手段狠辣,不苟言笑,是個極厲害的角色。
大徵人人都懼怕他,唯獨我不將他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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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是天生的S對頭,從小鬥到大。
幼時比課業,長大比騎射,如今比誰後院人多。
唯有這一點,我完勝他許多。
民間時有傳聞,說永寧公主向淮月荒唐無度,放浪形骸,是為皇家之恥。
公主府面首不知凡幾,絲竹靡靡,夜夜笙歌。
而公主本人心狠手辣,怪癖連連,每半月就能從後門抬出一個被折磨得皮開肉綻的面首來,令人唏噓。
容時謙謙君子,對我這個隻圖享樂,還敗壞皇家名聲的公主極是看不順眼,處處與我作對,隻要是能給我添堵的事,他都樂此不疲。
當然我也不遑多讓。
但我區區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如何敵得過大徵第一權臣的手段?
所以我對付容時最好的方法,就是調戲他。
隻要是我與他都在的場合,他總能被我惹得面紅耳赤,節節敗退,有時最後甚至都不敢與我對視,甚是有意思。
朝中大臣視我如洪水猛獸,一邊不齒我朝三暮四,一邊又生怕我真的將他們的容首輔給吃幹抹淨,連宴席時都將我二人座位分得老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主打一個老S不相往來。
可我哪能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不來扳回一局呢?
昨日這人還上奏父皇,說我豢養面首,有失皇家體面,想將我的可人兒們一網打盡呢。
端著酒杯在他身邊坐下,我託腮靠在他桌案,舔了舔沾了酒液的唇:
「容大人如此怕我禍國殃民,不如把我收了?」
2
容時眉頭微蹙,雖不答話,可耳後泛起的薄紅卻還是出賣了他。
又來了。
看上去冷漠異常,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的人,實際卻純情如斯。
真是百試不膩。
容時不僅身居高位,相貌也出眾,是京中貴女們爭相競逐的存在。
也沒聽過容時對哪家貴女有過什麼反應,為何卻獨獨對我的故意撩撥反應這麼大?
他原該知道我隻是逗他的啊……
我摸摸自己的臉,光潔如玉,靡顏膩理,容貌繼承了我那傾國傾城的母妃,自是豔麗無雙。
想做我面首的男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他嘛……
心思深沉,我著實看不透。
但公主府中的美男裡,倒是的確還沒有這一掛的。
隻是我也是有賊心沒賊膽,容時這樣的角色,我是萬萬不敢真的招惹的。
眾人目光虎視眈眈,幾乎要將我燒穿,應是都在罵我如此放浪形骸,還妄想染指清冷孤傲的容首輔。
早已習慣這樣的目光,我並不以為意,一會兒扯扯他衣袖,一會兒貼住他耳邊說悄悄話。
眼前人目不斜視,身姿僵硬,握著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穩,顯然是恨不能立馬掐S我,卻還是強裝鎮定,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道貌岸然的樣子,最是討厭。
玩夠了,我欲支起身回座,卻被他握住手腕輕輕一扯,轉眼就跌進了他懷裡。
鼻尖傳來一陣淡淡的雪松香氣,清冽好聞,我不禁愣住,一時忘記了反應。
周圍吸氣聲此起彼伏,有高門小姐絞著帕子咬碎了銀牙,我卻惱羞成怒,這木頭今日轉性了,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吃我豆腐?
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顯,我幹脆軟軟一靠,將頭輕輕搭在他膝上,水眸含霧,灼灼盯著他。
他鳳眸微眯,第一次主動欺身靠近,語氣隱忍而危險:
「聽說公主昨日又收了個唇紅齒白的俏郎君,怎的不喜歡了,又來調戲微臣?公主若是真這麼想要微臣,那不如今夜待宴席散盡,我便隨你去府上……」
呼吸可聞,我一僵,想不出這人今日究竟抽了什麼風,竟不似往常般拂袖而去,反而將我堵得啞口無言起來。
我訕訕一笑,眼神立刻恢復清明,麻溜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朝他假笑一聲,頭也不回落荒而逃。
天吶,真是天要下紅雨,我居然被容時反調戲了!
3
直到跑出殿外,我才驚覺自己臉上已火辣辣一片。
今日這一遭真是栽了,要是被容時發現我就是個繡花枕頭,今後豈不是更被他吃得SS的?
思緒繁雜,不知不覺便來到一處冷清的宮殿。
待看清眼前景色,我瞳孔驟縮,驀然摔倒在地。
春日之宴,桃花滿京,是母妃最愛的季節,也是她凋零的季節。
母妃莫不是也想我了,所以特意將我引來這偏僻無人的冷宮裡?
許是老天爺亦覺得不忍,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我在雨中跌跌撞撞起身,一步步踉跄尋到熟悉的殿門,正欲伸手推開門,卻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男人的粗重喘息聲。
心下愴然,立時蹿起一股滔天恨意,我提起裙角就想將門踹開,身後卻有人悄然而至,無聲無息將我扯進懷裡禁錮住,還不忘用手捂住我想破口大罵的嘴。
我怒從心起,張嘴就咬在那手上,恨意宣之於齒間,直將那手咬得鮮血淋漓。
可身後人卻連悶哼聲都沒發出,直接將我強行拖離了那處偏殿。
鼻尖是陌生又熟悉的雪松香,我便知身後人就是容時。
他將我拖至另一個遙遠的偏殿,才放開緊緊抱著我的手。
感覺到身上禁錮的力量松開,我一抹唇上沾染的血漬,血腥味滑過面頰,血漬在白皙的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宛如討債的惡鬼。
我跨步向前,又打算衝去剛才的殿內,身後容時冷冰冰的聲音卻適時響起:
「公主是要就此送S,今後就任骊妃娘娘一直受辱下去嗎?」
我駭然回頭,容時皺眉握著正汩汩冒血的手,眼神清泠泠看著我,帶著一絲悲憫。
我被那絲憐憫刺激到,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顫著聲音朝他吼去:
「你一個大徵鷹犬又懂什麼?你知不知剛才那裡,我母妃……我那連呼吸都沒了的母妃正在被……被……」
我說不下去,無力癱在地上,任淚水糊住視線,胸中強烈的酸澀與恨意交織,灼燒得我幾欲喘不過氣來。
沒人知道,多少個黑暗無聲的夜裡,我都夢到母妃慘白著臉,流著血淚求我救她。
可十年了,已經整整十年了,我都已經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幼童長到了如今模樣,卻還是無法將她拉出那個汙穢的泥潭。
今日還要眼睜睜看著她被那個畜生欺辱,不如便拼了這條命,拉他一起下地獄。
下巴被輕輕抬起,容時眼中霧氣彌漫,薄唇微微抿著,卻是格外鄭重對我道:
「我懂,但你不是還有更好的辦法救她麼?」
4
我心中一顫,懵懂看著他,不知他話中深意。
他也沒再深入這個話題,隻捏著尚還有一寸幹的袖子細細替我擦淚。
剛才為了將我拉走,他也已被雨水浸得湿透,原本飄逸的發絲被水打得胡亂沾在額頭,形容狼狽,倒是也沒比我好上多少。
尤其那手背被我咬出的深深齒痕,還在冒著血,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被他當頭棒喝,我逐漸冷靜下來,心裡倒難得冒出一絲心虛。
急忙尷尬地四處查看,想找點什麼東西給他包扎一下傷口,可冷宮禁地,早已廢棄許久,又怎會有什麼幹淨東西存在。
趁我分神間,隻聽裂帛聲響起,容時已經面不改色扯住我裙擺,撕了一大片裙角下來,然後自顧自將那齒痕包住。
我目瞪口呆,雖說撕下這點布料並沒什麼影響,可哪有人一聲不吭就扯女子衣裳的?
偏他還一派理所當然的樣子。
驚怒交加,我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卻沒什麼底氣地開口問他:
「你撕我裙子做什麼?」
他目不斜視:「包扎為了救你而被你咬出的傷口。」
他特意將「救你而被你咬」幾個字音調加重,無端又引起我一陣內疚。
吸了吸氣,我還是不甘心:
「你自己也有衣裳,為何非要扯我的?」
他挑挑眉,答得極順:
「因為公主的衣料好,因為是你咬的,你得負責。」
一瞬有些瞠目結舌,不知平時和我鬥得S去活來的容首輔,為何今日這般好心要救我,還這麼小心眼,竟有那麼一丁點……可愛?
頓了頓,我揪住裙擺的手緊了緊,有些不確定道:
「你……知道多少?你究竟想做什麼,你不要以為今天救了我,我就會……」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容時抬頭,目光灼灼將我打斷,隨即又展開了一抹笑,如春風化雨,沁人心脾:
「向淮月,我永遠……不會害你。」
5
許是剛大哭了一場,心緒有些脆弱,抑或是今夜月色太美,氣氛旖旎,我往常堅硬無比的心竟然漏跳了半拍。
我沒再說話,隻抱膝坐著。
容時脫下外衫給我披上,在我拒絕前就先朝我揚了揚手:
「這是毀公主一件衣裙的賠禮。」
正值早春,夜間氣溫低,剛才又淋了場雨,此刻的確冷得我直打戰。
想起他回回讓我吃的虧,我緊了緊身上披著的外衫,坦然接受了他難得的好意。
沒了外衫,他隻著了件湿漉漉的單衣在殿中走來走去,尋了些廢棄的簾子椅子,將尚未被雨水打湿的火折子一吹,在我面前點了個不大不小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