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女佣接的電話。
“少爺?”
“少夫人在家嗎,還在畫室畫畫嗎?請她接一下電話。”
女佣很明顯愣了一下,很快,電話那頭便傳來類似哽咽的聲音,“少爺,少夫人去山裡採風了,昨天消息傳回,說她發生意外,已經死……”
話還沒說完,陸晨就像是生怕聽到什麼一樣,立馬打斷了女佣的話,飛快留下一句“她回來了立馬給我打電話。”後,便立馬掛斷了電話。
說完後,他又撥打了特助的電話。
蘇染聽到,他是在讓特助把上次查到的她去採風的那座山的名字再復述一遍,然後再讓他訂最早一班的航班,他要去找她。
特助自然沒答應,依舊啞著嗓子跟他重復了一遍,她已經死了這件事。
他依舊是隻聽一半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就像是瘋了一樣,一個個的往總裁辦的秘書處打電話,讓他們查詢有關她的蹤跡。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
“陸總,真的要查蘇小姐的蹤跡嗎?蘇小姐……已經死了啊。”
“陸總,蘇小姐在山上採風因意外去世了。”
“陸總,蘇小姐沒辦法回來見您了,她已經離世了。”
“陸總,蘇小姐,死了……”
在聽完最後一個秘書如同復讀機一樣復述著她的死訊,陸晨卻還像是不死心,想要繼續撥打下一通,可突然間,手機突然彈出一則新聞快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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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畫家蘇染外出採風突遇泥石流,因見義勇為而墜落山崖,近日已找到屍骨,享年24歲。】
蘇染看到陸晨目光停在那則新聞上久久沒有動靜,而後,整個人都像是在發抖,從找到戒指後便一直顯露在臉上的喜悅也幾乎快要維持不住。
終於,他整個人都半趴在了方向盤上。
用著低到幾乎像是在哭的聲音對著那則新聞說話,仿佛,她能聽到一樣。
“阿染,不要鬧了。”
“不要鬧了……”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要用這種方法嚇我,好不好?我真的承受不住。”
“阿染,隻要你回來,我好好對你,再也不撒謊了。”
“我喜歡你,我陸晨這一生,喜歡且唯一喜歡過的人,就隻有你。安小然說得沒錯,我對她,隻有以為是她把我們一家從地震裡救出來的感激之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而從始至終,能吸引到我目光的人,從來就隻有你,我的視線,也一直在你身上,從未離開。”
“可你太優秀了,你身邊……的男生太多了,喜歡你的人很多,追你的人也太多,所以,我才一直讓自己故作漠然,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也不敢在人前多看你一眼,因為,我陷得比你要深。”
“地震醒來後,我第一時間便去找你,結果卻看見你和謝凌琛在一起,你靠在他的懷裡。我當時看到這一幕,下意識以為……在危難時刻,你第一時間去找的便是謝凌琛,你之前對我的情誼,興許不過也是玩玩而已。”
“於是,為了氣你,我故意公開說我喜歡上安小然,並從此對你冷眼相待,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嫉妒心作祟,我受不了謝凌琛看你的樣子,也看不了你和謝凌琛走在一起,哪怕現在才終於知道,你當時之所以和他在一起,隻是因為,你的小指,剛剛做完切除手術,你疼得受不了,也難受得不得了,所以,謝凌琛為了安慰你,才忍不住抱住了你。”
第17章 我殺了你
這些年,對不起……對不起,我大概是瘋了,才會對你這麼差。我明明很想看到你,卻還在你每次跟謝凌琛通話,或去見他的時候,忍不住對你冷言冷語;明明每次眼裡隻有你,卻還裝成一副厭惡你至極的模樣,甚至找的替身,也是我為了吸引你注意。阿染,我不是厭惡你,我是在厭惡我自己,厭惡自己,為什麼心裡明明知道你腳踏兩條船,還忍不住要喜歡你,喜歡你便罷了,竟還像個懦夫一樣不肯承認,用安小然來當做掩護,久而久之,騙得連自己都快信了。”
“阿染,第一次我們搬新家時,你畫的小人,喎嗶DJ我很喜歡;你做的每一頓黑暗料理,我都偷偷吃掉了;你說的每一句話,叫的每一句陸晨,我都有在聽。”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阿染,我一定好好對你,把該說的話全部對你說出口,用餘生好好彌補你,你不能就這樣……突然離開我,你這樣,和逼瘋我有什麼區別,乖,你出現一下,求你了,我求你了,好不好?”
車內有片刻的寂靜,幾近癲狂的陸晨再次抬起頭時,才發現期待的奇跡並沒有出現,他四周依舊空無一人。
隻有淚流滿面坐在副駕駛的蘇染知道。
她在。
她一直在。
她什麼都聽到了。
遲來的愛意。
遲來的懺悔。
隻是這一切,真的都來得太遲了。
最後是一通電話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是陸蔓宛打來的。
由於陸晨仍是她的合法丈夫,所以在他按完手印籤完遺體認領書之後,救援隊還是沒經過謝凌琛,而是第一時間便將遺體送進了陸家。
謝凌琛自然不肯,於是在救援隊離開後的第一時間,便過來陸家搶人。
而蘇染的死訊在網上也在持續發酵,左瞞右瞞,蘇父那邊終究還是沒瞞過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從哪兒知道了蘇染的死訊,也拄著拐杖便來陸家搶人。
眼看著謝凌琛和蘇父兩人就要把遺體從陸家領走,陸蔓宛焦急難受之下,才撥打了陸晨的電話。
蘇染本以為陸晨這次仍舊會聽到一半便掛斷電話,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他雖然拿著手機的手一直在止不住的抖,在陸蔓宛說到遺體兩個字時更是抖到不行,但在陸蔓宛說完最後一句:“哥,你快來啊,我真的要守不住蘇染姐了”後,才終於閉了一下眼睛,然後,一腳踩下了油門。
目的地是陸家。
蘇染想,他終於,肯接受她死去的這個事實了。
一瞬間,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釋然,還是更難過。
想起方才陸蔓宛在電話裡提到的蘇父,她更是不敢想。
這些天,她一直不讓自己想起蘇父,就是不敢去想父親有一天知道她去世的樣子,她連想都不敢想。
但沒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陸晨趕到陸家,看到地上那個用擔架擺放著的用白布蒙著的熟悉身形時,眼眶一瞬間紅到了極致,身影也幾近搖搖欲墜。
可還沒等他走過去,蘇父就已經快步走了過去,他幾近肝膽俱裂,抄起手上的拐杖就朝著他狠狠打了下去。
“陸晨!我殺了你!”
陸晨明明可以躲過,但他卻偏偏挨了那一拐杖,被打得骨頭一裂,整個人也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哥!”
一直站在一旁的陸蔓宛見狀立馬就要衝過來,卻被陸晨抬手攔住。
“父親。”他跪在蘇父面前,嗓子啞得幾乎不能聽,看了不遠處的遺體一眼,眼眶便更紅,“對不起,你打我可以,但是,別帶走阿染。”
“父親?別叫我父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臉叫我父親?我真是瘋了,我當初真是瘋了才會讓她嫁到你們陸家來,三年,足足三年啊,我養得好好的,從沒吃過苦的寶貝女兒,就為了你這麼一個混蛋,在你們陸家活生生吃了三年的苦頭,到現在竟然連自己的命也沒能留住,你到底是怎麼保護她的,你是怎麼護住她的啊……”
蘇父老淚縱橫,幾乎每個字都帶著顫音。
喪女之痛,猶如剜心。
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夜之間,他白了全部頭發。
“爸,對不起……”
蘇染看不了這個場面,心頭一陣發酸,跪在蘇父面前,眼淚越流越洶湧。
“是我不好。”陸晨閉了一下眼睛,一行眼淚立馬流了下來,“是我不好,我該陪在她身邊的。我以後,一定好好補償她。”
“人都死了!談何補償!生前不對她好,死後也不需要你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老來喪女之痛猶如滅頂之災,蘇父幾乎就要承受不住,“滾,我今天來是帶走我女兒的,她待在你們陸家一秒我都覺得惡心,從今天開始,你和我們蘇染徹底解除婚約關系,從今往後,你和她,再也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
陸晨一聽,立馬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遺體,仿佛怕稍微有一點沒看住,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一點念想就會從這世界上徹底消失。
“父親,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您要打要罵都可以,甚至殺了我都可以。我隻有唯一的一個要求,我不同意和蘇染解除婚約,您也不能把蘇染帶走。”
他啞著嗓子,隱隱含著哭腔,“她留在這個世上的,就隻有這個了,無論她是什麼樣子,我都要好好留著她,您不能……不能就這樣把我的命給帶走。”
許是沒想到陸晨竟會這麼難纏,蘇父又怒又急,給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謝凌琛一個眼神,謝凌琛會意,邁步朝放在地上的遺體走去,看樣子竟是想要直接抬走。
陸晨卻像是有所察覺一樣,整個人都撲了過去,然後用兩隻手死死的抓住擔架。
“你這是幹什麼?”蘇父見陸晨越是這樣,怒意就愈盛,實在氣不過,又撿起地上的拐杖,狠狠的砸在陸晨身上,“你給我放手!”
“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們帶走她!”
這一拐杖打得極重,陸晨分明已經聽見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但他不發一言,抱著身下擔架的力度卻越來越重。
蘇父見狀,青筋幾近暴起。
“好,不放是吧,那我就打死你,打到你放開為止!”
說罷,蘇父又是一拐杖打了過去,這一拐杖正好打在陸晨肩上。
接下來,是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
蘇父雖已年邁,但心中有恨,所以打下去的每一次都盡了狠力,隻恨不得把人往死裡打。
眼看著已經快打到近百棍,陸蔓宛在一旁哭個不停,陸晨也被打得連襯衫都被血色染得一片鮮紅,整個人看上去都像要隨時昏厥過去,但他卻始終將身下的擔架護得好好的,片刻力度都未曾松懈。
直到覺得自己終於撐不住,陸晨才咬了咬牙,抓住了蘇父手裡的拐杖。
第18章 你食言了
蘇父:“既然受不了了,那就松手!”
陸晨不語,隻是突然將蘇父手上的拐杖拿了過來,將拐杖豎直對準自己的尾指,狠狠敲了下去。
蘇染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立馬瞪大眼睛,流著淚大聲阻止:“陸晨,不要!”
可已經來不及了。
這裡都是她這輩子最親的人,可卻沒有人能看見她,也沒有人聽到她帶著哭腔的呼喊聲。
於是……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每一次,都順著骨節敲下去。
眾人都能清晰的聽見骨頭一下下被砸碎掉的聲音,陸晨也疼得額頭的冷汗不停冒下來,可在眾人震愕的眼神中,他又拿起拐杖,對準了第二根手指。
直到將兩根手指的骨節一下下都敲得粉碎,紅色的鮮血順著右手一點一點的淌下後,他才對準第三根。
“陸晨!”這次,蘇父終於開口阻止,聲音都帶著顫意,“你到底在幹什麼!”
陸晨這才終於放下拐杖,忍痛舉起那隻早就被砸得觸目驚心的手,對蘇父道:“我知道我欠蘇染的還不清,但我發誓,我一定慢慢還,求您了,把她留給我,我隻剩這個了。”
“我用我陸晨的命發誓,我一定對她好,她會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
說不震愕是不可能的,蘇父看了他好半會,才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告訴他,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你知不知道,蘇染已經死了。”
“……我知道。”陸晨這下終於沒有再自欺欺人,而是眼眶發紅,一行淚順著發紅的眼尾緩緩流下,“我隻是……很舍不得。”
明明不是多麼撕心裂肺的話,陸晨說得也很平靜,可在場的人卻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這個人很痛苦。
痛苦得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